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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iwei (盲羊)
2015-03-11 13:25:40第一次是在金马影展看《黄金时代》的时候,过于惊讶于电影的敍事方式,花了大半时间
在适应,过了三分之一以后,才比较能进入状况。第二次看这部电影的感受很不一样,不
再花心力于适应敍事,剧情发展也已了然于心,所以注意到许多第一次看时没有注意到的
东西,像是画面的安排、交错的敍事、人物的动作等等。这一切细节,使我比第一次看时
还感受到这部电影的精彩细腻。
想起前几天看到许鞍华在一个访谈里说:“(电影《黄金时代》)以一个这样长度的戏来
讲,比如长的戏都感觉好看,可是其实也没什么情节,为什么绑鞋带啊那些,不过就是比
较长。可是一短呢,你就好像是一个偷懒的话外音解释的东西了。所以应该多一点那个长
的戏。然后你在那些对镜头讲话的那些抽离一点,就明白了,你先投入你才能抽离嘛,如
果你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就无所谓抽离跟不抽离了,我感觉是这样。”(引自张士达,
〈专访《黄金时代》许鞍华:“我觉得我以前拍戏太温情了。”〉)那些长戏看起来没有
演什么,却充满了吸引人的细节,使电影走出了一种节奏,先是让人投入然后抽离,渐渐
地我们观众会感受到整个时代和每一个角色之间的关系。
忘了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侯孝贤导演拍《海上花》的时候,阿城曾跟他说:“多找一些没
用的东西。”没有用的东西多了,故事就真了。许导说的长戏的作用,也许就像阿城说“
没用的东西”的作用一样,使故事变真、变活。那些好像也没做什么的长戏,默默地给每
一个角色不一样的形象,让他们变得立体而真实。一个角色一个样子,然后每个角色在整
部片里有一位子,都从某一个特定角度去陈述与观看。
不同于小说改编的电影,《黄金时代》透过那些戏和细节编织成了一部论文般的萧红传,
每一个角色都有身份、立场,所陈述的事实都是一个观点,而最终展现出的不单是一个有
血有肉、有性格有思想的萧红,也映射出她与同时代一群人的异与同:同的部分是,他们
共处一个时代;异的是他们为不同目的创作。
萧红的小说不针对他的时代各种的问题,而是从他的生活经验里提炼出来活生生的世界。
她与同时代作家不同,也因此电影里呈现她与所处的左翼文人圈的关系显得特别的微妙。
整个时代(特别是萧红所处的左翼人文圈)的趋势是向着政治化、强调社会与革命、充满
批判战斗意识的小说。萧红的生活颇倚赖这一个文人圈,但在创作上却与他们不同。她走
她自己的路,而且为了好好地走,可以说是与萧军还有他的一票朋友们分了道,走上孤独
的创作道路。
电影的最后把这样一种后见之明的观点呈现出来,以萧红自己的文字与同时代的编辑的访
谈表达出“萧红的小说像是熬过严冬留下的永恒花朵”这样一个观点,呈现出时代问题与
创作之间的关系。虽然当时有部分作家意识到萧红创作的独立与真实,但整个时代的人都
卷入时代政治和战争漩涡,使萧红的创作的价值直到那时代过去之后,才被重新发现。《
黄金时代》结束在这个地方,仿佛诉说了一个现代人不太相信的道理:对时代无用的并不
等于没有价值,而有永恒价值的东西并一定为时代所重。我个人很喜欢这样的结局,甚至
以为这样一种对纯粹艺术的欣赏和追寻,还是有一些缺乏,无论是萧红的时代还是我们的
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