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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史上又多了一位恶名昭彰的教师。相较J.K.西蒙斯
“进击的鼓手”（Whiplash）里的角色，“蜘蛛人”
那位指著彼得帕克鼻子骂的报社老板根本是慈祥和蔼
的圣诞老人。西蒙斯在本片饰演音乐学院的指导老师
，身形健美挺拔，顶着光头，一身黑裳，没有多余的
装饰，动作俐落精准；他不只不苟言笑，还严厉苛刻
，对学生恶言相向，你永远弄不清他下一秒要做什么
，他仿佛无时无刻都戴着假面演戏。不过，这不会影
响他对我们的说服力，因为西蒙斯强而有力的演出，
而且，观众从电影一开始就是跟着他的视线看着男主
角，摄影机镜头将我们与他结成一体。
我们慢慢接近门的另一端，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安德鲁
（麦尔斯泰勒饰），他刚进音乐学院，梦想成为顶尖
鼓手，当他发现这位光头黑衣男子站在门口看他练鼓
，他显得侷促不安，手足无措。男子一副高姿态，要
他继续打，又不停打断他，抛下几个尖锐的问题后迳
自离开，留下惊魂未定的安德鲁。
安德鲁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学院爵士乐团的指导老
师费查，想要入团就得获得他的青睐。没隔多久，费
查将还是小大一的安德鲁选进乐团里，但接下来的发
展可不像千篇一律的励志电影，费查选了安德鲁是因
为看见他的天赋吗？电影没有明讲，费查也没有表现
出来，我们和他的学生一样时时提心吊胆，不晓得这
个城府深沉的男人打着什么算盘。
费查在观众面前表现的多是咆哮、辱骂和报复，流露
感性时也都藏着谎言和恶意，我们不知道他说的话到
底有几分真实，每次他说音跑掉了，节拍不对了，真
是这样吗？也许他真的音感敏锐，但听在观众，甚至
乐手耳中毫无差别，因为他掌握权力，他说了算，正
不正确不重要，这更像是他磨练乐手的方式，但也可
能成了他宣泄情绪的管道，因为下手多重只有他心知
肚明，没有个准。一流的学院乐团让这样冷酷的男人
领导，尽管大放异彩，但可想而知乐手要接受的严格
训练──或说精神折磨。
费查和安德鲁教学关系益发紧张，从原本的一个愿打
一个愿挨，演变为针锋相对，但这样的摩擦并不是代
表著两人有多么不同，而是因为他们太相像了，一样
对音乐和完美有着超乎常人的执著和渴望，甚至走火
入魔。
安德鲁对打鼓的执迷还带出了他这个年纪的青年对自
我的探索和定位，从许多插入的生活片段都可以看出
他对雄性阳刚特质的渴望和焦虑，例如他与女友的关
系都和练鼓情形息息相关，一开始害羞的他，被选进
乐团后，才有了勇气主动向女方搭话。和同辈男孩的
相处情形更是如此，亲友聚餐时，餐桌对面的男孩们
加入的是代表男性力量的美式足球队，话题都围绕在
他们身上，让安德鲁备受冷落，心生不平，因而大加
冷嘲热讽，同时也看出他的欲望和脆弱。
更有趣的是安德鲁的父亲和费查的对比。父亲在高中
教书，是个温文儒雅的作家，他想更了解孩子，假日
还带着他一起上电影院看法国黑白片“警匪大决战”
（Du rififi chez les hommes，1955），这可不是
安德鲁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爱看的那种警匪片，和阳刚
味更扯不上关系。此时精壮又粗暴的费查出现了，虽
是在给人优雅印象的爵士乐团，但他骂起人来和“金
甲部队”（Full Metal Jacket，1987）的士官长不相
上下，让人怀疑他们哪来这么多恶毒的词汇字眼。费
查把爵士乐团彩排现场弄得跟野战训练营一样，就像
要带着少年安德鲁闯进音乐丛林，猎物是完美的节拍
和演出，稍有不慎就是敌存我亡。电影最后，老爸在
门边看着安德鲁演出，一副震惊的神情，他当然为儿
子的精彩演出惊叹，但更可能是因为自己看到的不是
平日生活的安德鲁，而是一头狂暴的野兽。
电影的节奏就像费查说的“Double-time Swing”那样
紧凑，在迷人爵士乐、狂野鼓击和粗暴的咆哮声中高
潮迭起，尽管师徒两人争得你死我活，但音乐从未被
抢走光彩，对观众产生巨大说服力的还是他们制造出
的美妙乐声。最后一场戏呈现了两人的针锋相对，以
及牵动观众的高潮转折，鼓击和剪辑在视觉上看得人
血脉喷张，听觉更是一大享受。当两人的关系来到上
对下体制之外的世界，安德鲁不再是受摆布的棋子，
他像心目中的爵士大师一样即兴发挥，费查只能被晾
在一旁，任他掌握大局，跟观众一起看他击出撼人节
奏。但是电影也没沦为一报还一报的复仇戏码，最后
费查加入他，带领他，两人联手是和解吗？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两个猎人捕获了他们的目标──精准、
完美的演奏，以及观众最后被惊叹号重重一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