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看《一代宗师》？试谈王家卫的武侠
“一年只进电影院看两部电影”是我奉行已久的规矩之一，我对影音的爱好
不若对文字图像深，电影两个小时就要花掉二至三张钞票，远不及买本小说
可以慢慢看上一星期，车行寝前皆可随时再取出回味来得划算。
但是，只有王家卫发行电影的那一年除外。王家卫的电影是特别的，完全可
以为他开个例外。
1994年，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和《东邪西毒》电影上映，但我大约是直到
十年后，2004年《2046》上映前一阵子才开始迷上他，这迷，是从《重庆森
林》与《东邪西毒》开始的。
《东邪西毒》是部武侠片，武侠皮爱情骨，我总觉得王家卫如此耽溺的人，
是拍什么题材，最终都成爱情片；尽管如此，仍不能忽视他拍《东邪西毒》
时独特的武侠运镜。
话说从头，电影工业从郝莱坞开始，挟其强势文化传遍全球成主流娱乐，以
西方为主的全球电影文化中，东方文化自是一抹嫣然妩媚的异彩，以擅于发
扬包装自身文化的日本为例，和纸拉门、榻榻米、簷廊、樱花、艺妓、武士
……这些日本独有的空间与人文符码，捉其灵魂、经过现代艺术眼光重新编
制加工，已成一派十分完熟雄厚的日本艺术文化。它不仅妖艳绝美，还附有
緜延深长的人文历史，成其雄浑无可取代的美。
“武侠”二字是中国文化独有，类比起来，“差不多的东西”在欧洲叫骑士
精神，放到日本的脉络里叫武士道，而在中国，讲述这些武人之气节操守与
际遇进退等故事，概称武侠。
电影，以中国武术为题材或媒介的作品很多，以李小龙为滥觞，从武打明星
来看，也经历了成龙、李连杰…等郝莱坞中国武打明星，从电影类型来看，
香港或中国一直都出产着格局或大或小、结合了战争、历史或其他个种题材
的电影，但，恕小生在此武断直诉偏见：这一干电影，拍的全是“武打片”，
惟有到王家卫开始，才称得上是“武侠片”。
※
《东邪西毒》中的武打场景，其实是满唬人的。以洪七在草棚中独战众人一
幕为例，用模糊飞掠的镜头带出强烈的速度感与紧张感，但其实各人如何拆
招应变，是不大清楚的。在看到那一幕时我瞿然惊喜，那和我看过的所有武
打片都不一样，但比我看过的各种武打片都更武侠。对于我等不谙武术的普
罗大众来说，一拳一式如何套招拆招，其实打得再清楚我也不懂的，我要看
的只是觉得你打得厉害，而如何让我感到你打得厉害，就是多方面综合起来
的技巧。
猜想《东邪西毒》的演员们未受十分扎实的武打训练，王家卫选择了用摄影
技巧带过此节，却仍然很好地传达出紧凑危险的武打气氛，比起清楚演练每
个动作，王家卫更擅于侧写周围景物如何受侠者武斗之影响，来显出比拼的
惊险动人。《东邪西毒》中的武打场景，其实是满唬人的。以洪七在草棚中
独战众人一幕为例，用模糊飞掠的镜头带出强烈的速度感与紧张感，但其实
各人如何拆招应变，是不大清楚的。在看到那一幕时我瞿然惊喜，那和我看
过的所有武打片都不一样，但比我看过的各种武打片都更武侠。对于我等不
谙武术的普罗大众来说，一拳一式如何套招拆招，其实打得再清楚我也不懂
的，我要看的只是觉得你打得厉害，而如何让我感到你打得厉害，就是多方
面综合起来的技巧。
猜想《东邪西毒》的演员们未受十分扎实的武打训练，王家卫选择了用摄影
技巧带过此节，却仍然很好地传达出紧凑危险的武打气氛，比起清楚演练每
个动作，王家卫更擅于侧写周围景物如何受侠者武斗之影响，来显出比拼的
惊险动人。
1994年的《东邪西毒》如此，中间始终没再拍过武侠片的王家卫到2013年磨
出了《一代宗师》，我原以为也会是这样，但开头叶问雨中独战群雄的一幕
，王家卫清楚地告诉我，我错了！
王家卫仍然非常擅于以周围景物衬出武打的力度与凶险，粒粒飞溅的银白雨
珠不仅视觉上美绝，同时划出原本无形的气劲流向，大大增添了动作意义。
不再使用暧昧模糊的拍摄方式，而是清清楚楚地让观众看见叶问是怎么实打
实、肉打肉，王家卫拍武侠不是不会拍武打！而王家卫拍武侠不是只会拍武
打，拳脚挥处，雨水如何飞溅，紧凑清楚的武打镜头如何与雨水珠光以张弛
有度的蒙太奇手法编织成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精彩武戏，也熟练地呈现了
王家卫电影一贯对光影、色彩、构图、速度等画面元素的掌控。
※
若说开场的雨中武打是王家卫对观众的炫技与宣誓，金楼一景则展示了他如
何演绎那个时代的中国奢华空间与文化。日本有和室与艺妓，中国当然也有
自己的空间与妖艳。无论是金楼一屋子的金漆雕花、叶家祠堂上的宽宏富丽
，还是北地的极目冰雪黑衣黑瓦，宫二即使立于金楼众姝之间也一贯的素颜
冷眉，不需说她名为宫若梅，观者自然心中喝采：好一朵傲骨白梅！（尽管
她落泪时我心中想的是那防水眼线画得真是恰好）
从看了这部电影后才知道那些宗祠、殡列、挽联…无论浮华或朴素，竟是能
那么美的。
从建筑到江湖，从浮华到素朴，那全真真实实地是中国的文化，尺度是对的
、颜色是对的、装饰元素是对的，却没人把它拍得这么美过。没透过王家卫
的镜头看过，不知世事竟能如此诠释。
※
一般认为王家卫拍的是艺术片，是晦涩难解的电影，但《一代宗师》其武打
场面尽其飒爽俐落，说是动作爽片也不为过。重新剪辑过后的3D版把曲曲折
折旮旮旯旯的文戏删了几幕，变得更加简明易懂，在此意义上是贴近大众了
……那么，以往敬其难懂而却步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不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