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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巴黎破晓时”几乎就像Richard Linklater导演、伊森霍克与茱莉
蝶儿主演“爱在三部曲”的续集，也有点像老片“灵欲春宵”(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我给它的分数没有“爱在午夜希腊时”那
么高，但也有不少迷人之处，而且年纪越大或与固定伴侣交往时间越长
，看本片应该越有感觉。
一对中年近老年的英国夫妻Nick﹝Jim Broadbent﹞与Meg﹝Lindsay
Duncan﹞，为庆祝结婚三十周年，到巴黎去玩，巴黎也是他们当年蜜月
的地点。然而这段旅程，以及途中遇到的老友Morgan﹝杰夫高布伦﹞，
都迫使他们重新思考两人的关系以及自己的人生...
“爱在巴黎破晓时”最吸引人之处，是本片没有什么虚情假意的人生课
程要告诉你，也没有完美解答，它给的是一些真实且细腻的观察。
例如它展现了主角在旅行中被迫两人独处，感受到的庞大压力。他们平
日工作与生活有很多理由可以不与老伴独处，就算同处一室也可以各自
忙碌，让生活琐事填满彼此的距离。可是，一起至巴黎玩，就避不掉两
人独处的情况了，少了缓冲，两人间的种种问题也盖不下来，平常可以
忍住不说的话，现在都忍不下去。起先看到Meg为了订好的饭店房间与预
期不同就闹到不愿住，或许观众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怎么那么难搞，
但慢慢看下去才明白，他们俩已有些陈年问题等著爆发，不单纯是外人
第一眼看到的那样。
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两人渐渐面临退休与空巢期，若身体健康的话，面
对未来可能还有二、三十年的人生，他们真的想跟对方一起过吗？这段
只有两人的巴黎行，让他们开始认真思考答案。
年纪渐长、离生命的终点越近，会逼迫人做决定或改变，而这对夫妻想
改的方向并不同，Nick想珍惜并改善与Meg的感情，Meg却想做些其它事
情、探索自己，越来越不想被绑住。与其说这两人来巴黎是为了庆祝婚
姻周年，倒不如说是为了挽救婚姻。至少Nick是如此希望的。
Nick在片里说了一句话："I was a star at university; I'm amazed
at how mediocre I've turned out." 这句话可说贯穿了整部片。一个
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左派，老年却为钱担心，为生活担心，为没人爱他担
心，为一事无成担心。﹝各位可以注意一下两人在餐厅看的报纸，这显
然也有挑过，暗示了他们的立场。附带一提The Guardian是我最爱看的
英国报纸﹞
而他的老婆Meg也没好到哪去，甚至，Meg对Nick的不满，很可能只是要
掩饰对自己的失望，她到头来只是个普通教师，新认识的朋友说她看来
很像艺术家，嗯，她看起来是有那样的气质与智识，但她不是艺术家，
她到头来没什么特别的。她把对人生的失望，宣泄在Nick身上，要他像
个男人、多些男子气概，但或许她真正该做的是找到自己的价值。
杰夫高布伦饰演的Morgan戏份虽少，却很重要，他就像一面镜子，让
Nick与Meg反思自己的婚姻与人生。Nick看到自己曾有些不屑的老友
Morgan事业成功，认识许多有头有脸的艺文人士，有个爱他的年轻老婆
，再想想自己被迫提早退休的窘境、老婆闹离婚、金钱压力、儿子不成
器，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在那场晚餐派对上，Nick终于直接向众人坦诚
他的忧虑与恐惧，他再也无法负荷那种失败感了。
最终他们会如何？我不知道。他们钱不够，孩子混得并不好，老婆很久
不给老公碰了。没有一个喜剧式的圆满解决方式送给他们。甚至在电影
结束时，虽然一切似乎没那么绝望，但他们还是得跟第三个人在一起，
没人知道未来他俩能否只靠彼此过下去。这大概不是人人喜欢的片，但
它可能在你心头上重重一击。
两位主角不愧是硬底子演员，Jim Broadbent即使不开口，他的眼神也能
透露出心中的慌乱与恐惧，让人一眼看穿；Lindsay Duncan的冰冷眼神
简直令人打颤，她就像冰与火的结合，充满热情，却又可以马上转为冷
酷。这两人合作的默契也很棒，使得Nick与Meg虽看来有不少歧异，但又
有些难以言喻的类似之处与特殊的相处之道，那些是来自多年共同生活
而产生的，两位演员的演出让一切非常有说服力。
杰夫高布伦的角色非常适合他，有些油头，看似自大，但其实由他的自
嘲可以看出心中的不安全感与缺乏自信，因此更想用外表的活力与喧闹
转移他人的注意力。很久没看到杰夫高布伦演得这么精采了。
片尾的咖啡厅跳舞戏是向法国导演高达(Jean-Luc Godard)的60年代电影
“不法之徒”(Bande a` part)致敬。或许这对夫妻的灵魂，属于当年法
国新浪潮的某种叛逆不羁与青春活力，但是他们的确老了，所有逝去的
机会与种种失望，只能由那支舞稍微安慰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