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产生一部电影的过程而言,是透过许多镜头的拍摄,交互穿插剪接而成,可想而知,剪
接是一部成功电影重要的一大环节。在这之前,摄影机的运动无疑亦扮演另一重要角色,
许许多多有好有坏的镜头,自是从那时起慢慢堆叠出,其中流畅的运镜手法就是能掌握角
色间,或是与地景物的相对关系。运镜手法千奇百种,俗称“长镜头”的一镜到底技巧,
是为人称道且较为困难的手法,影史上有许多作品采用了这种高超技巧,像是艾方索柯朗
的《人类之子》、朴赞郁的《原罪犯》,以及大卫芬奇的《颤栗空间》等,都在一些重要
桥段中设计了绝妙的视觉连动。这种“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无法借由后续剪接来呈现完美
的影像顺序,而是必须与每一个物件、场景、角色走位甚至光源等天衣无缝地搭配,一气
呵成将整个过程给拍摄完,而让观者有种身历其境的临场感。这类运镜方式在过往作品中
,大都仅表现在一些特定片段中;然而,伊朗的《一镜杀到底》却反其道而行,自始至终
一镜到位,大玩一场猫捉老鼠的封闭美学。
《一镜杀到底》改编自一起真实案件,是关于伊朗某家餐厅遭政府勒令停业,理由为该餐
厅食材“违反健康”,本非什么大不了的新闻,直到民众得知该餐厅使用的肉品竟是牛肉
混人肉,才引起轩然大波。《一镜杀到底》以这个案件为基底,故事描述在伊朗偏僻的山
区,来自各地的一群大学生相约到野外露营,并带着风筝参与盛会,准备进行风筝大赛。
他们循着小路来到荒郊野外,越过长长的树林却迷了路,而来到一间神秘的餐厅问路后,
便顺利地在宽阔的湖边扎营。但谁知餐厅里的三位厨师大叔,正虎视眈眈地觊觎不远处的
大学生,肖想着他们新鲜的肉体,准备为餐厅的肉类“食材”做打算。看似放松的欢愉胜
地,却在杀人犯磨刀霍霍逼近下,渐渐蒙上一层死亡阴影。一群陌生的人们聚在陌生的荒
郊野外,分不清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一镜到底手法直击每一人物的一举一动,时间
元素更巧妙透过多线叙事不断交会,这一场猫捉鱼的故事,终成为令人喘不过气的梦魇,
生与死,一线之差……。
《一镜杀到底》全片观赏下来,最为人赞赏且忆及的,绝对是其厉害的一镜到底手法。一
般常见的一镜到底,莫过于以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在某段时间当中,观察在场人事物
的连动关系;但《一镜杀到底》更令人讶异的是,全片从头到尾一镜到底外(仅管对于是
不是借由后制剪接,仍要在此打个问号),每位演员走位、道具等环节皆安排得恰到好处
,大玩时空顺序一番。何以见得?自片头一开始,镜头就开始跟拍某一人物遭逢的事物,
在其与另一人物相遇之际,故事情节仍旧照样进行,但进行到一个段落时,时序却又退回
到两人过去交会的时间点,转换至跟随另一人物的视野,同样见证此人物又遭逢了什么样
的风景。换言之,全片登场人物之多,却利用近似于对一舞台拍摄般的环状移位(剧中选
择湖边作为主要场景甚是高招),以及角色间重复性的演出,让全片不但随机恣意切换主
述者的视角,时空上的“顺序”及“倒叙”也不断交错上演,使得观众得以看见不同角色
在同一时间里所发生的故事。
因此,《一镜杀到底》全面玩弄了时间轴,更大胆挑战了单一视点的叙事模式,并非像是
一些作品用惯的多线叙事,最终于时间上产生众角色的交集关系,而是在线性时间的基底
下,以一种非线性的叙事方式,重新梳理出同一时间点多角色的多个故事。除此之外,全
片对于惊悚氛围的营造亦堪称一绝,视角多从人物身后观之最能验证:当镜头紧随着角色
背后,观众恰似实际成了另一主角,全身打颤地感觉到未知的不安,让人紧张的惯例配乐
又间歇性响起,让我们“观者”与萤幕“演者”本是不同个体间,隔阂界线消失,深怕下
一秒那人肉屠夫冷不防地突袭之。
整体而言,《一镜杀到底》运用了新颖的叙事手法,在时间里不停来回穿梭,基于实际真
实的犯罪事件,再现不同人物的多种观察角度,更在角色的言语谈吐间,不时双轨安插了
隐喻性的口白对照;像是剧中两个男生热烈讨论一具风筝的型号,以及友人被风筝灯具砸
中眼睛,却突然有了阴阳眼的离奇遭遇时,孰不知他们远在多伦多读书的表妹和妹妹竟也
彼此认识,更在同一时间聊著类似的话题;无法清楚解释的现象成为巧合,虽仍存在着能
完整厘清的事实与成因,但人生的随机性其实谁也说不清,剧中角色生命的逝去与存留亦
是如此,猫捉老鼠的封闭美学,血腥残酷与否也只能留待观众的想像予以解答。拍摄手段
高竿自是《一镜杀到底》可看性之一,但若就整体剧情而言,私心认为其似乎沦于炫技之
用,颇有2小时片长的内容,其实能以10分钟即叙述完毕之感(一些对白亦有杂念之嫌)
;即便如此,《一镜杀到底》时间性质的颠覆型态,仍使其再再印证了电影本身,那独特
艺术的高可塑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