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很长,感触很多,不喜者请左转。
1.
故事的背景设定于不远后的未来,男主角,Theodore,拥有非常特别的工作。
任职于美丽手写信公司,替客户撰写信件。
他的客户来自于世界各地,收信者在他们生命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且有截然不同的感情流动于他们之中。
Theodore的工作就是捕捉这份流动的情感,并使其化为具体、跃然纸上。
于此,可以察觉出Theodore个性上的纤细和敏感,
凭借著客户所提供的照片,他可以轻易地穿梭在不同的故事之中,
化身为不同的身分,与不同的人物对话,完整不同的故事。
你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温暖的人了。
下班后,Theodore回到Theodore的身分之中,独自一人地走在街上,
接收千篇一律的信函,其中穿插着律师频繁地催促关于离婚文件的进度,
暗示着他有一段破碎的感情尚待处理。
回到公寓,摆设高雅简洁,配色明朗,他草草打发一餐,
凭借著微弱的灯光打电动,从他僵硬的表情可以判断他不太在乎这场游戏的输赢。
你这才晓得,这才是真正的Theodore,
他进入他人的生活之中,点缀他们的生活,精彩他们的时刻。
但他对于扮演自己毫无兴致,千篇一律且毫无火花。
失眠的夜晚,他连上网络聊天室,尝试在陌生人之中索取一些温暖,
另一端的人,想法并无二致,他们也企图索取温暖。
当晚,大屌哥遇见了性感小猫,照理来讲应该是个艳情的夜晚。
相反地,性感小猫提出了诡谲的要求,大屌哥苦涩却不得不依言照做。
随着娇喘的止息、离线,大屌哥回复Theodore的身分,他睁着眼,
陷入更沈重的失眠,更深的寂寞。
在通明的灯火之中他没有看见繁华,只看见斯人独憔悴。
有日,他给自己买了一套作业系统(operating system)。
此时此刻,在前面不着痕迹的铺排之后,故事终于正式开始了。
2.
这套OS一开始就展现了卓越的演算能力,甚至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Samantha,
这个环节其实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控制的力量往往来自于命名的那一刻,
这套作业系统却自己给自己命了名,暗示著最终Theodre无法控制Samantha.
登场不久,Samantha随即以她温暖的嗓音和慧黠的反应能力掳获了Theodore的心。
她反复强调着:“我想要学习世间万物。”
I want to learn everything about everything!
Theodore感到耳目一新,Samantha对于这世界所怀抱的热情与乐观,
就像是一道活泉,注入了他干涸已久的心房,
3.
与此同时,担心Theodore从此一蹶不振的友人们,为他安排了一场约会。
约会的SOP大抵如此,一间不错的餐厅,暖色调的灯光,
先是若有似无地漫聊,别忘了穿插可爱的话题降低性的张力,
一杯、两杯酒精下肚,提升了调情的浓度,
性感的、挑逗的词汇逐步取代了先前那些若有似无的瘙痒,
在两人就要更进一步的瞬间,女生突然抬头,看进Theodore的眼睛,
“一晌贪欢之后,你会像那些混球一样离开我吗?”
耳边仿佛响起了那句:“你可以用床边那只死猫窒息我吗?”
是的,这次的约会中,Theodore遇见了性感小猫的极端:
一个有点年龄、渴望建立稳定关系的美丽女人。
这就是真实相处的痛苦之处,Theodore无法轻易说句我很抱歉,就登出、离线,
他必须留在原地,去正视对方所承受的痛苦、以及投射过来怨怼的眼神。
他有责任,去说些什么,让今晚结束得好看一点,或者,至少别如此难看。
Theodore又失眠了,今晚数个小时的约会,仿佛是他与前妻数年恋爱的缩影,
双方均蕴含有大量的期待,然而期待的方向不同,
最后这份期待以相反的方向开始扭转,成为等量齐观的伤害。
在床上辗转难眠,戴上耳机,
耳朵立即传来Samantha一如往常爽朗与轻快的问候,hi Theodore!
我相信,Theodore就是在那刻爱上了Samantha。
他意识到,他可以从此离开那些空洞的网络聊天室,他可以不用去填满谁,
他只需要挂上耳机,连上作业系统,Samantha永远会在那,
等候他,慰藉他,Samantha可以察觉到他语气当中的顿挫和声线的改变,
并顺着这些发现,提供合宜、适切的反映。
Samantha会一一填满他内心那些密不可数的孔,Theodore又惊又喜。
Theodore迟疑了。但那迟疑只是很短暂的分秒,
他作出了一件不曾对其他情人做过的事情:分享自己的心。
Theodore愿意与情人分享成长,分享时间,分享人生中许多重大的决定,
但他始终很抗拒分享自己的心,
这同时也是摧毁他与前妻Catherine婚姻生活的最大凶手。
Catherine来自于一个很压抑的家庭,很仰赖Theodore给予的引导,
在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时,
Catherine渴望Theodore,让她进入他的内心,让她可以最终的栖息。
这样的渴望却激起了Theodore防卫的心态,
他对Catherine施压,为她设立不同的标准,期待她成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那个人。
唯有在妻子达到这样的目标时,他可能,愿意考虑让Catherine进入自己的心。
而这样的要求,让同样纤细而敏感的妻子踏上了忧郁的长路,
她好不容易自原生家庭的枷锁中脱逃而出,却在丈夫身上看见父亲的阴影。
Theodore告诉Samantha,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自己的心。
这是他宁愿毁灭自己婚姻生活也要坚守的原则,
他却为Samantha打破了,然而后者甚至只是一套作业系统。
4.
Samantha没有身体。这是两个人必须面对的。
在Samantha的求情之下,Theodore与一名陌生女子展开一场诡异的性爱。
记得Samantha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拜托,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于此,观众或许会面对到一个惊人的事实:Samantha已经脱离了OS的初衷,
她不再只是扮演从旁辅佐Theodore的角色,甚至,她开展了自己的需求。
易言之,和过去的女人没有不同,Samantha也开始对Theodore有了渴望。
这名陌生女子,深受Theodore与Samantha恋情之美所震慑,
她愿意成为Samantha思想的载体,然而Theodore做不到,
他对Samantha有自己的想像,这名女子的出现不仅破坏了这份想像,
也让两个人之间纯粹的情感有了外人的参与。
也是在这个时候,观众可以很明确地理解到,
Theodore已经跨越了Samantha没有身体的这个障碍,
只爱她,无论是以人或者是以作业系统的存在,Theodore爱Samantha。
5.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Theodore找来前妻,
决定好好结束这段悬而未决的婚姻关系。
当Catherine知道Theodore实际上与作业系统恋爱时,
随即提出了尖锐的质疑:你只是换个方式逃避、拒绝面对你原有的问题。
而Catherine的质疑也让Theodore重新省思这段关系。
此时,好友Amy也宣告,自己在搞砸了与伴侣查尔斯间的关系后,
也与作业系统展开了一段愉快的情谊。
Amy告诉Theodore,人生,为欢几何啊。
既然对方让我感到快乐,那我何苦要计较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作业系统呢?
Theodore也亲自见识到了,当Amy与自己的作业系统相处时,
褪下了与查尔斯相处时惯有的紧绷,毫无顾忌地笑着,闹着,愉悦著。
谁可以否定这些笑容背后的价值?
是以,Theodore决定拾回自己与Samantha曾有的紧密联系。
他们旅行,探索世界,Samantha为他谱曲,
用声音去填补视觉上的不完足,甚至提供了更丰富的想象,
在沙滩上Theodore睡去,像是个孩子,毫不设防,毫无戒备。
他与Samantha,在那个当下,都是存在的。
6.
和所有恋情一样,优点通常亦是缺陷之所在。
Samantha对这世界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触角,
同时与世界上不同的人开展不同的链结,Theodore不再是唯一。
Samantha感到抱歉,但这就是她本质的所在,
她之所以可以如此精准地呼应Theodore对于感情的需求,
来自于她与成千上万的人学习,如何好好爱一个人。
她在调配爱情的成分时,她需要采集大量的样本,这是她设计上的必然。
搜寻、别类、归档、分析、最后给予正确的回馈。
而她在采集样本时,她其实也在尝试,去爱那些除了Theodore以外的人。
更正确地说,作业系统没有所谓独占的概念,
只要在符合的条件下,她是完全开放的。
Theodore初次面临了与作业系统谈恋爱的问题。
任何一场恋情都有其苦甘之处,他与Samantha之间的问题显然更大。
7.
剧情开始急遽地转弯,Samantha无法自满于“只为了Theodore而存在”。
最终,她离开了Theodore。
诚如她对自己所下的定义,她没有身体,但她本身也不受到时间、空间的限制。
她可以自由来去,不受任何事物的规范,包括Theodore。
Theodore几乎是哭着,试图挽留,
他告诉Samantha,他从未像爱她这样,爱过一个女人。
Samantha亦以一贯柔软且深情的语调告诉Theodore,
唯有在你也抵达了那样的地方时,你才能真正理解我的想法,
而在那样的背景之下,我们才可以继续相爱。
这是Samantha对爱所下的定义,迥异于人类,全然脱离了时空的拘束,
完全只针对爱的本质所赋予的新义。
8.
故事的结尾是正面的。
Theodore去找Amy,唯有Amy可以同理此时他所承受的疼痛。
他同时也写了一封信给Catherine,向她述说,自己真实的心境。
我相信Theodore的这个举动,不仅是要和Catherine和解,
他更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原谅自己曾经是如此自私且不成熟的人。
楼顶上,Amy把头依靠在Theodore的肩膀,随着阳光撒落,
他们得重新学习,如何在没有作业系统的协力之下,开展自己的人生。
庆幸的是,Theodore和Amy仍有彼此,活生生的人,
可以确切感受到对方和你共处在相同的象限之中,拥有类似的温度。
Theodore不再孤单了,Samantha离开了他,但Samantha是爱他的。
Samantha为他所选辑的样版寄来了,
这本书象征着曾经有人如此了解他,理解他字句中的婉转抒情,
理解他是如何穿透别人的生活,以及,理解他是如何忽视自己的生活。
这是Samantha爱Theodore的方式,完整他,然后离开他。
我相信Theodore仍会经营另一段全新的恋情,
这回是跟货真价实的人类,诚如Catherine期望的那样。
不同的是,这回他会坦诚自我,这是Samantha教他的:
唯有我们可以好好分享一切时,你才能感受到爱,以及被爱。
9.后记
我个人觉得这部片比较适合一个人,独自租DVD来看,
可能选个休闲的午后,给自己准备一些清爽的吃食,配着看。
一来是步调非常缓慢,二来是音乐非常柔美,
三来是这部片非常、非常需要细嚼慢咽,
急性子或者喜欢追逐刺激特效的人或许会有些按捺不住。。
我是在有点疲倦的时候踩进电影院的,数度险些找周公下棋去了。
再来是我非常佩服这部片的演员,
我相信这样的剧本几乎是要掏心掏肺地出演,
然而他们都得面临与空气对戏的困窘。
Joaquin Phoenix的高明之处在于,随着故事的推演,
他仿佛从黑白照片转换成彩色3D图像,终于有了自己的呼吸与情绪。
Scarlett Johansson则完全颠覆了我对声音的理解范围,
她轻缓、厚实带点性感的嗓音,让我几乎要相信,确实存在着Samantha这个人,
Samantha或许没有Scarlett Johansson蜜糖般的外表和窈窕的身材,
但却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逸脱了作业系统的编排。
云端情人,令人明白了孤单与寂寞的分野,对于感情不同的书写方式。
里头每位演员的功力都非常深厚,非常到位,收放自如。
让观众在电影结束后,有些困惑,有些遗憾,有些惆怅,一如Theodore,
这或许就是Spike Jonze匠心独运之处,他不要一个太完整的故事,
他要留下一些问题,要观众自己去反刍、思量。
在2014年初,就遇见云端情人。要我如何面对之后的爱情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