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枭雄：《跛豪》
谈这部1991年的电影前，先说说我个人的香港娱乐史！
小时候，在日剧和韩剧尚不知踪影的年代，到录影带店都是租港剧，传统
VHS一卷录影厚壮的像本书，港剧一部大概二十卷四十集，五卷装很大的一
盒，跟现在薄薄的一片光盘和随手可得的网络视频比起来，嗯嗯，那时候看
个港剧还真辛苦。
印象最深的港剧：《大时代》，轰动小时候的我们全家大小，到现在我还很
记得它大概的剧情，主要演员像是刘松仁、郑少秋、刘青云、周慧敏，都是
当时红极一时的香港演员，周慧敏在戏里面被称为最可爱的小犹太，在戏外
面则是一出道直接封顶的玉女派掌门人，现实生活中的周慧敏，嗯到现在这
个玉女称号依然当之无愧，太厉害了！（烟）。
华人世界里，香港娱乐事业应该是发迹最早的。有一段时期，港剧无敌，录
影带出租店一整面墙都嘛一盒一盒的港剧，也有一段时期，港片无敌，到电
影院看电影，只要是讲国语的都是香港人的天下。
港片粗分几种类型：搞笑片、僵尸片、武打片、、星爷片，还有一种是黑道
片。这类型电影的代表作，在1986年有《英雄本色》系列，在1996年有《古
惑仔》系列，1991年的《跛豪》时间点刚好在中间，香港黑帮电影渊远流
长，《跛豪》以一致认同的票房和口碑横空出世，打响传记类电影的第一
枪，在影史上留下脚印。
《跛豪》被誉为香港影坛最成功的传记电影，票房纪录在香港影史上可以排
到前三十大，造成风潮之后，后来明显跟风的《五亿探长雷洛传》、《蓝江
传》也取得不错的成绩。
时代创造英雄，英雄创造时代，能够站起来打下一片江山的大人，他身上肯
定奔腾著这个时代的血液。所以成功的最基本要素：破解时代，破解自己。
这一点，在电影一开始阿豪就很清楚：
“在香港最重要的是有钱，有钱女人就跟你啦，想要赚钱呢，就要够狠，假
如自已不够狠那怎么办？找个狠的罩着囉！什么样的人算狠呀？当警察的
囉，卖白粉的囉！”
那时候的阿豪，刚从大陆逃难到香港，被警察硬拗毒打一顿，好不容易从警
局出来，在肮脏恶心、把剩菜回收再端出去卖的餐馆打黒工。
后来的阿豪，把老板家偷光光，拿第一桶金开赌场，找卖白粉的肥彪当靠
山、和嗜赌管区大声雄结拜，自己卖白粉发大财！“我妈妈生我的时候，给
我生了个胆！”从阿豪到跛豪，这个人果然跟着时代找到让自己风光的道
路。
阿豪的成功，反射出那个时代的黑暗，警察根本只是合法流氓，跟黑道同流
合污，栽赃恐吓收赂买官一样没少，风气之低俗，如同电影里到处花枝招展
的叶子楣，没有任何原则，她本来是肥彪的情妇，被阿豪兄弟吴明拐走，后
来又攀上总探长，那对常常暴露特写的木瓜大胸，刚好作为那个时代低俗的
象征。
成也兄弟，败也兄弟，成也肥彪，败也肥彪。电影中段一直到最后，基本上
围绕着阿豪和肥彪之间的对立发展，起因就是阿豪手下勾引肥彪的情妇。
“出事情他就不在香港，他未卜先知呀！神是他，鬼也是他，他存心想拿我
开刀，希望小江把我杀了，借刀杀人，他做的可真绝！”
肥彪设计借刀杀人、阿豪设圈套让肥彪入狱，出狱之后继续明争暗斗，好几
年过去，人富贵了年纪大了时代变了，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是谁也
没有好下场。一连串的斗凶斗狠看起来是精彩紧张刺激，但其实说穿了就是
打打杀杀没完没了，随时可以上场火拼，随时可以设局暗杀，看多就腻了。
如同前面所说，香港黑帮电影在《跛豪》之前有《英雄本色》，在《跛豪》
之后有《古惑仔》。《英雄本色》是华丽的暴力美学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
挣扎，《古惑仔》则是激昂热血的黑色豪门企业。
《跛豪》能够横空出世造成风潮，有票房有口碑，不仅在于它首开为黑帮立
传的叙事风格，更在于它将黑帮电影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它讲一个人的
故事，而且透过这个叱吒一时的人物，电影讲述的是时代。
这部电影很长，136分钟。在电影中段以前，我们看阿豪怎么发迹，在电影
中段以后，我们看跛豪怎么落败，而在电影最后，跛豪终于被铐上手铐准备
在牢里蹲到死，铐跛豪的是刚刚荣升总探长的同乡阿龙，这个巧合里面寓意
深远，我赶快倒转回去，看看十几年前阿豪是怎么认识阿龙的。
电影一开始，阿豪刚从大陆逃难来香港，在警局被硬拗栽赃，硬拗不成，众
警察马上变成众混混围殴毒打他，他用闽南语喊公安打死人求救，阿龙警官
听到家乡口音，走进来帮同乡一次，就刚刚好顺手而已。
后来阿豪砍死金牙柄开始发迹了，带个包满肥钱的金华火腿要回馈阿龙，被
阿龙义正严辞赶走。
那时候阿龙说了一段话：“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嫉恶如仇。今天的事我不
跟你计较，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给我老老实的，不要让我抓到，让我抓到
的话，别指望我再帮你！”
这段话，说得有情有义，不就是警察应该说的话吗？
这部电影不是特别注重配乐，不过偶尔进来的音乐都很有味道。那时候被阿
龙拒绝的阿豪，一个人带着金华钱火腿走在大街上，伴着他孤单背景响起一
小段音乐，那段音乐，在阿龙一开始被雷老总难堪拒绝的音乐一样。
同样的音乐尝尽冷暖，同样都是被警察拒绝，可是这两个先后当上总探长的
警察，骨子里一个黑道一个白道，嫉恶如仇的阿龙最后能当上总探长，代表
时代真的变了。
顺着时代走才能发迹，没错！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须混水里摸鱼。天下的
警察一般黑，都歪理相信警察的责任是保护白粉的安全出售，栽赃、恐吓、
收贿、买官、……样样没有少，但，电影在最后提醒我们：在这些警察里
面，清流如阿龙者也是有的，他们只是静静等待时代的风向改变，当属于他
们的时代来了，他们就可以顺应而起。
就在电影的最后，《跛豪》以传记类电影才能够营造出来的时代感，突破了
一般黑帮电影的高度和深度，它讲述一个时代，同时它也反思这个时代。
大时代高高在上，有人安静等待，有人同流和污，有人急流勇退，有人偏不
信邪。
时代创造英雄，英雄创造时代，但其实大部分的人都不是英雄。电影里的哑
七，一开始跟着金柄牙打打杀杀，本来该死的他被阿豪手下留情，捡回一条
命后激动对阿豪表示：”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架，以后跟着你，帮你打
架！”
能当好人，谁想当坏人，再怎么黑暗的时代都有清流，但这清流也不是每个
人都能当的。
这部片超长，看完之后看习惯风光的跛豪，多年后重新再看一次，一开始看
不太习惯那个肮脏恶心的阿豪，慢慢看到阿豪发迹，看他怎么变成嚣张的跛
豪。
看完之后我再倒转回去一开始，白发苍苍的老跛豪，身为黑牢里参加聚会最
多的弟兄，跟大家说说他的见证。
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