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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保温冰
有光影诗人之称的大师级摄影师李屏宾,生涯掌镜作品举凡:《恋恋风尘》、《戏梦人生
》、《花样年华》为大银幕留下无数难忘印记,影迷为之神往。日前宾哥自美国返台,担
任金马50大使,亦为新作《印象雷诺瓦》宣传,加上稍早光点华山“画外:李屏宾‘印象
雷诺瓦’电影摄影展”已热烈展开,本周堪称“光影诗人的一周”。
《印象雷诺瓦》取材自印象派画家雷诺瓦晚年的一段思维冲撞期,宾哥表示,拍《红气球
》的时候,在奥赛美术馆就接触过很多名画。“但以往拍画家的电影,很少拍得好、或拍
得有意思。”他坦言担心重蹈覆辙,故须找到一个捷径,短时间内去完成对这位画家的想
像:“我很喜欢印象派,但毕竟过往对西方画没有钻研,所以要想办法进入那个年代,体
会它们的包袱是什么、画家们看到的东西又是什么……我思索如何在真实的光影里面,去
铺陈那种印象派的美感。”
三度合作,美的交撞
这次是和法国导演吉尔布都第三度合作,上一部《今生,缘未了》洋溢迷离诡谲的都会氛
围,此回《印象雷诺瓦》则捎来古典气息,就是这种“截然不同”,使两人找到相互激撞
的“异同”,火花不小,导演也放下心任由他发挥。一路合作下来,尽管吉尔布都全然信
任、倚赖宾哥,但宾哥表示自己是一个不守常规的人,常使其他人员捏把冷汗,像拍《今
生,缘未了》,从纽约到温哥华,三个冲印厂都打电话给导演,问摄影师是不是用错东西
了?日夜景怎么都只用日光片?导演听了很兴奋,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确信是一种
不同的尝试。
“我敢这样大胆尝试,凭借的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每次拍片,制作团队都很紧张,
为什么我不去看景,但导演知道,我去看景也没用。你们给我好景,我掌握出一点成绩来
,你们给我不好的,我就想办法把它变好。”
对宾哥而言,《印象雷诺瓦》里部分失焦画面,彷如一种想像、印象。“多数时候,我倚
赖光,不用软焦镜、柔焦镜。用特殊镜头不是不好,而是你为了局部而加了柔焦镜,对电
影整体而言,反成一种破坏。况且适度的光,即是一种柔焦镜。”
话说回来,毕竟画作太个人,难以模仿。所以这一次,宾哥比较大胆,采取反向操作,用
乍看不是很会打灯的方式去打:“导演很在意肤色跟画作的呈现,我就尽量一一试出可行
的方法。”
拍《印象雷诺瓦》,难度也特别高,因为日光稍纵即逝,偏偏法国人很悠闲,中午吃饭配
红酒,凡事慢慢来,宾哥会Push他们动作要快,毕竟“好光”不等人。“有场戏,儿子回
家后,拿着拐杖,从厨房走到阳台,经过窗帘、画廊,是一个Steadicam的跟拍,当时现
场八种不同的光,一直在变……我跟助理说,跟一下好了,他们说,不可能,跟不到——
但我坚持要试试看,最后一共拍了三个take。
几天后,剧组人员偷偷打电话去冲印厂问,得到的回答是:‘效果很好,看起来没有问题
。’每个人才被我打败了,直说这是世界第一的水准。以后我要求什么,他们都全力配合
——”宾哥语重心长说道:“适时坚持自己的要求,就能展现出能力。我必须有所坚持,
不然跑那么远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数位狂潮下,美学备受考验
数位时代涌来,技术急速翻新、变换,也冲击了拍电影的模式,宾哥说:“数位时代是来
了,但文化层次还没建立,反倒美学标准降低,连带松绑了观众的审美观。原本可以到十
分,但是只给观众看五分、六分……让观众以为五、六分就是十分。”
底片时代,是需要经验的积累,来做出精确判断,以及美学态度的沉淀,反观,数位器材
虽减轻灯光师的压力,却也造成冲印厂跟底片技术的断层,扭曲了美的价值。“我不是不
喜欢,但它确实不成熟的,我也拍了几部数位电影,但能不用数位我就不用。”他认为,
底片有它迷人的地方,技术模式一改变,就没有那么迷人了,“用底片拍,做错了,我记
下来,冒对了险,我也看得到……然而,不管底片或数位,重要是你想什么,你的光,永
远要摆在第一位。”
他回忆道,拍摄《挪威的森林》期间,用了最便宜的数位傻瓜机,随手拍下多组画面。后
制之际,放到大银幕看……品质之剔透、精致,让周遭人大呼不可思议。“器材不是那么
重要,但是光很重要——光好,机器不好,照样能呈现出另一番生命力,氛围可以动人。
光不好,它就是只一个无力承载意义的影像了。”这次,《印象雷诺瓦》电影摄影展,使
用的器材也并非高档单眼相机,而是用最简单的傻瓜数位相机。多组照片中,宾哥特别钟
爱一张女演员们站在楼梯上,赋闲等待试戏的情景。他形容道:“当她们心神松懈时,反
呈现出微妙的氛围。”
临即的捕捉,定格了永恒
“我常跟我助理讲:‘过了这个村子,就没有这个店。’晃过眼前的美,每一刻都重要,
都不容错过……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一定会再有。”可以想见,很多镜头,往往也在
临即性的捕捉下,定格了永恒。
宾哥回想起《恋恋风尘》的Ending,原本剧本里写了很多空镜,但有次收工后,宾哥看远
远有道光,隐现在缓慢变化的云层里,带来“时光飞逝,小城依旧”这般氛围,宾哥赶忙
抓起设备就拍……“我跟导演说,我拍了这样一个镜头,导演看了后,就用了这个镜头,
后面二十几个都没拍。”
拍摄《千禧曼波》期间,气象预报说有雪,大伙等到十一、二点,干脆就休息了。“这时
,从我房间看出去,有一个镜头满好看的,大家都在睡,我不好意思叫醒他们……我一个
人上下电梯,揹著镜头、电瓶、脚架,跑了好几趟,把机器架好以后,车经过,我还去拦
。那个雪景,上空有乌鸦飞来飞去。我隔天跟导演讲,导演也不知道我拍了什么,就说:
‘好,那我们撤!’后来,很多人觉得这镜头有其美学语言,可以作为故事的结笔。”
至于是枝裕和导演,总会画很多分镜表,却一张都不给宾哥看。“他说:‘你看到的,我
从来没看到过,你想到的角度,我从来没想到过。’他一场戏要我找出两、三个角度,这
位导演很明白,分镜不是那么重要,一个角度的变化,足以改变原本的思维。”
宾哥认为,多重视角衍生的思维下,“美”本就甚难定义,电影跟画作不一样,电影要动
人、涵盖喜怒哀乐,亦要投射到生活的现实面。身为电影摄影师,掌控、捕捉美感,难度
在克服气候、现场等客观因素……摄影师的职责,不能只是把美留下来,更要从平凡中,
去找到美感。
很想去云南,但每次总错身而过的宾哥,坦言有些遗憾。但相信,云南的美,已在他脑际
百转千回,激荡成一幅未发表的诗作;的确是啊!“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一定会再有
”,影迷们这个周末,不妨透过《印象雷诺瓦》,与印象派来一段微醺的交会……
诗人想说的,都在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