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大家－
－《满城尽带黄金甲》（Curse of the Golden Flower）
电影《喜剧之王》主角伊天仇这样说说：“各位街坊，
《雷雨》这出戏呢，是由中国文学名著改编的。这已
经是家喻户晓的了。明天我当主角，大家是不是很想
看啊？”那么剧情脱胎自《雷雨》的《满城尽带黄金
甲》之主角又是谁？谈“家国”与“国家”也许太沉
重，但坐在黯黑的电影院里，仿佛左手遮住左眼徒以
剖半之视线窥探全景，我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曹禺
的《雷雨》，极短的时间里单一地点，所有的爱恨都
在里头发生。曹禺原著之人际关系纵横和人物的深度
撑起了故事的骨架，电影则另添入阴谋夺权与武韬战
略，将原来地主之家转换成深宫大院，由家而国，那
动员大量人力调度大场面繁花舖锦看起来热闹的不
得了的，“育万民化万邦”，但骨子里，仍然是家的
格局，电影的本质依然是一家之事。
事实上我以为《雷雨》在人物情感与命运之悲剧性上
拿捏的更深，《雷雨》中地主之子兄弟们同时牵系著
一个女孩构成了悲剧的一部分，那也成就他们的命
运，爱之赋予与命名却往往与期待背道而驰，连连看
形式的爱之悲剧在每一次情感交错的瞬间引起高潮
与观众情感的颤动，而电影里爱的附加情感则凌驾了
爱，于是有人为妒忌而杀人，有人则爱的不清不楚而
专注权势。《黄金甲》总想谈的更多，但每一次的延
伸，都又稀薄了原始情感的一点点，于是最后我们只
得到一个仿佛把所有的悲剧元素都像排列组合的手
牌似打掉了－那些兄妹乱伦、?父、夫妻相残、夺权、
恋母－但原始那个属于情感的核心“为什么我们必须
这样做”、“何以到这步田地”之种种不得不为之深
层震撼，却无从体会。所以《黄金甲》也许是一部人
物与情节是可以被合理解释的电影，但也就是如此而
已。解释完了，也就没有了。他是手指一推眼睛可以
眨阿眨清楚看见每一个结构依次倒下并影响盘面走
势的连环效应，但我察觉不到那个效应的源头是什么
，所谓的“爱”、“恨”、“妒忌”、“怜悯”等深
刻的情感刻划在哪里。大王子何以爱着王后？大王子
与宫女蒋婵何以相爱？二王子与母亲的深刻牵系为何
？王与王子之间复杂的宠爱配给额度又是什么？在电
影里头，感情不是核心，感情只是推动复杂情节的必
要道具，观众只要知道“他们相爱”、“他们互憎”
这样就够了，至于为什么这些角色有爱或恨，必须如
此且终究如此呢？很简单，也许导演张艺谋会这样告
诉观众，套句他电影里的台词：“朕给的，你才能要
，朕不给，你不能抢。”
电影场面无比浩大，动员千百人，是一种壮大，但却
不是一种壮美，主要是因为，太机械太整齐了，宫廷
里女侍穿衣梳妆之动作划一，药房中所有人的磨杵抓
药的动作也都齐头并进，一个人和无数个人有什么不
一样呢？电影中复制了戏剧雷雨复杂的人物情感，纵
然格局提升到了宫廷，依然还是只有主要角色有一张
脸，以及脸底下的感情，至于其他人，那些撑起国家
感觉的“臣子”、“宫女”、“军队”存在被取消了
。他们只是某种会动的道具而已。我总是听人家说“
武侠三部曲”如何如何，但在这部电影里头，有武，
但不见得有侠，是古装，却不见得会是一武侠片。我
倒是很怀念八九零年代徐克那一系列含沙射影“少数
几个江湖侠客卷入朝廷政争与影射时事政局之江湖
风波”，那种侠客孤影独来，俯仰啸歌的风采，也许
那才是我心中永远的武侠电影乡愁。我不会说张艺谋
把这部电影拍烂了或著拍好，但我倒是想反过来说，
导演张老先生把电影场面拉升的那么广阔，格局还是
那么小一个家，反而衬得雷雨曹老先生纵然舞台小小
的，故事依然能说得如此充满景深与延展性。相较之
下，小与大。小国大家。大电影与小舞台。张艺谋好
不好我不知道，倒是《雷雨》变的更好看了些。
《满城尽带黄金甲》
Curse of the Golden Flower（2006）
Directed by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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