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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抑或教化?一次监所驻诊的经验
Sunday, July 22, 2018
监狱的定义虽然为矫正、教化的机构,部分受刑人却花费更多时间在工作,只有表现良好
,才有机会过得像个人抑或假释的机会。图片来源:Pixabay
由于之前有机会至中南部某监所观摩门诊服务,并接受监所内部导览,对受刑人的生活与
医疗有些心得。监狱的定义虽然为矫正、教化的机构,部分受刑人却花费更多时间在工作
,一如纳粹集中营的讽刺口号“工作换取自由”(Arbeit macht frei)。但现今的受刑
人工作换不到自由,只有表现良好,于累进处遇四级制度中升级,才有机会过得像个人抑
或假释的机会。仰赖每个月一、两百元的“作业所得”于狱中购买各种日用品,其实非常
拮据,连每个月的购买上限一千元都难以达标,大多时候必须依靠家属寄东西或寄钱进来
。不论在监狱内外,有钱能使鬼推磨一样是真理,没有钱的受刑人只能在最低生活需求边
缘挣扎。
而受刑人作业所得的“作业”为何?一大部分为监所出产的自营商品,在国家“一监所一
特色”的政策下,监狱内成立各式工场,对外并特别设立网站“矫正机关自营商品展售商
城”让民众选购。协助导览的科长提到他们的产品品质,如酱油不用基改黄豆而是用黑豆
、每日下午出炉的土司用料非常扎实、蛋卷成本很低,与知名品牌相较CP值更高。另外,
连受刑人制作的陶瓷茶具也很精致,科长说之前有女医师藉著驻诊的机会,一次就购买四
组作为礼品;监所中庭有受刑人耕作的菜园,茼蒿收成季节时,员工亦人手一袋茼蒿回家
。
科长说:“(监所)修缮就用他们(指受刑人)的专长,要不然哪有这么多钱。”可知监
所在财源上有开源的压力,认为“自营作业,可运用有利的低人力成本,创造更大的经济
效益”,借由不符基本工资的成本,得到物美价廉的自营商品。但受刑人的作业,并非资
本主义范畴的雇佣劳动,而是不具备对价关系的金钱补偿。且不是所有受刑人都能进入热
门商品的工场进行作业,并获得分红,绝大多数受刑人仅能领到些微的劳作金。回到监狱
设立初衷,受刑人作业的强迫劳动性质真的符合矫正、教化,为重返社会作准备的目的吗
?
而在医疗方面,2011年之前,是由各监所自行购买药物与聘任医师看诊。2011年后,则是
受刑人自行缴纳保险费用加入健保,若没有健保卡或开立健保不给付的药物时,受刑人与
一般人相同也要自费就医。不过,受刑人适用健保是进步人权的象征吗?资深的支援医师
表示,如牙科诊疗需要预约,一次看诊限定十人,却有几千人等着要看,排程已到两、三
个月后,家医科医师仅能让受刑人止痛至看到牙科为止。后送到监所外看诊不但门槛高,
还不能让他人知道受刑人何时会外出,会有劫狱的风险。在监所内仅能进行简易的血液和
尿液检验,其他进一步的项目皆需送回医院检验,常态性检查仅有为了早期诊断肺结核的
胸部X光车。总的来说,以监所环境公共卫生不良与受刑人超收而引起的皮肤病或感冒等
传染病为主,少过问慢性病的问题。
看诊的现场,受刑人要蹲在离医师三步之遥处让医师问诊,除非有必要,才会请受刑人靠
近以进行(身体)理学检查。虽说是看诊,笔者觉得更像是由受刑人、医师和同是受刑人
担任的看诊协助人员共同主演一场剧码。看诊的受刑人是真的生病吗?有用药的需要吗?
支援医师说受刑人常会分享、共用药物,在人际关系中,药物也像是“互相”的物质基础
。而假释或服刑期满后的更生人,届时可能也不会有医疗需求,毕竟在狱中看病有如放风
一般。现在仅有公立医院愿意承接监所的医疗业务,因为没有私人医院想做赔钱生意,医
疗团队外出看诊,释出药物处方签,又少了调剂、药品的收入,即便由医院调剂处方送药
至监狱也不划算。不过,医师说之后还有更生人来他门诊求医,也有其温馨的一面。
也许一般人认为受刑人不值得过太好,他们不应该享有人权,有得吃有得睡就已经很好,
没有全部唯一死刑就该偷笑了。但他们真的这么不值得吗?这所监狱的受刑人有八、九成
是经常出入狱的烟毒犯。由于缺乏勒戒资源,没有协助他们避免在重返社会时,再度使用
药物的机制。科长说他们身体里有犯罪的因子,所以他们会一直回来,但那因子就不存在
我们这些奉公守法的人的体内吗?
观摩驻诊临走前,手上多了两包监所自制蛋卷,一厢情愿能帮助到受刑人,但这些作业所
得有多少会分配到他们身上?面对这个体制,外界知道的很少,能做的更少,社会大众并
不关心监狱里在做什么,反正只要将犯人关进去,与社会隔离就是保卫社会。我们以为受
刑人假释或服刑期满后就会“改邪归正”,但监狱又尽到什么“教化”或“矫正”的功能
呢?监狱内的医疗又应如何改善,让“人权”不再只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