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星期，案情似乎没有进展，林筱苹也一直待在我这里。一天会家时，一开门
就看到她抱着飞机耳的小黑，无奈的小黑甩著尾巴发出不悦的呜呜声，我放下包包，也无奈
地对林筱苹道：“妳为什么不回家？”
　　林筱苹噘著嘴，摇头。
　　“妳没有看到一道亮光吗？没有佛祖啊、菩萨来接妳吗？”
　　“没有。”
　　我叹一口气，“放下猫咪，牠不开心了。”
　　林筱苹松手，小黑逮著机会一溜烟躲到沙发底下。
　　“妳回家去吧。”我又说一次。
　　林筱苹看着我，又摇头。她该不会想在这里待到真凶落网？可是要是一直破不了案怎么
办？
　　我又叹一口气，打算去拿一个猫罐头慰劳小黑。这阵子都是牠在看顾林筱苹，也辛苦牠
了。
　　我拿一个猫罐头插上点燃的香，放在餐桌上，小黑马上从沙发底下跑出来，跳上桌子大
口吃起袅袅香烟，林筱苹也整个人趴在餐桌上看小黑吃烟，问我道：“阿姨，这个好香喔，
我也可以吃吗？”
　　“不要跟猫抢东西吃。还有，从桌子上下来。”
　　从冰箱里拿出剖半的小玉西瓜，也插上一支香，放在她面前，“这个给妳，吃吃看。”
　　她使劲深吸一大口气，开心道：“好香！我吸了之后好像变得很有精神耶！”
　　还是别太有精神比较好。我在心中咕哝道。
　　我让他们吃著香，自己走去厨房准备洗早餐用过的碗盘，此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我
去拿起来看，是张欣瑜打来的。
　　“宜臻，刚才陈映如联络我，说她这几天愈想愈不对劲，于是昨晚远端入侵邱智轩的电
脑，发现不少未成年小女生的不雅照片和影片！她等一下要去找邱智轩问清楚，找我陪同，
我——”
　　我打断她的话，“我也一起去！”
　　“我是要跟妳说，我今晚可能会很晚回家。妳别过来。”
　　我没理会她，道：“我马上过去！”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切断通话。
　　“筱苹！”我转头叫林筱苹，“现在要去抓邱老师，妳来不来？”
　　林筱苹跳起来，声音充满元气，“要！要去！”
　　我猜想邱智轩说不定也是林筱苹一直逗留人世的原因之一，或许看到他伏法，了却她的
心愿，就会离开了。
　　我火速骑上机车，按照上次的印象骑车到邱智轩住的老公寓楼下，张欣瑜已经在那里等
我。
　　“妳喔，干嘛一定要跟来？”张欣瑜一见面就戳我额头。
　　“别管这个了。陈映如呢？”
　　“她说她会打给我。”她看着手中的手机。
　　现在时间刚过晚上十点，夜里的小巷十分安静，我们都没讲话时更显静谧。在这一片宁
静中，我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呻吟。
　　“妳有没有听到有人的声音？”我一边问张欣瑜，一边努力定位声音来源。
　　“什么声音？”
　　“好像……很痛苦的声音。”我专注地听，最后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好像是里面传来
的。”
　　张欣瑜也跟我一样把耳朵贴著门，“好像有……”
　　林筱苹忽然大声道：“我去看到了！老师的女朋友躺在楼梯上，流好多血！”
　　我大吃一惊，急忙对张欣瑜说：“林筱苹说陈映如倒在里面，全身是血！”
　　张欣瑜急忙按电铃叫住户开门，推开铁门，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陈映如头朝下躺在
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方，沿着楼梯流下的鲜血积成一滩，浸湿她的长发。
　　我赶紧上前按她的脉搏，与她说话：“陈小姐，听得到我说话吗？救护车马上来了，妳
撑著点！”
　　张欣瑜报警并叫了救护车后，注意到地上有沾了血迹的零碎鞋印往楼上延续，二话不说
便跟着鞋印往楼上冲。
　　我也跟在她后面跑上去，但是平常没怎么运动的我，跑到三楼已经气喘吁吁，我放慢脚
步喘气时，听到上面传来男子的惨叫。
　　“邱智轩！我以谋杀陈映如未遂的罪名逮捕你！”张欣瑜中气十足又语速飞快地宣告权
利，“你可以保持沉默或书面陈述，你可以选择辩护人......”
　　老实说她讲得太快，我也听不清楚她讲了什么，只听得到邱智轩唉唉叫的声音。待她讲
完，他才呻吟般道：“不……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
　　三楼住户好奇地开门探头往上看。我走到三楼与四楼的楼梯间，看见张欣瑜扭住邱智轩
的手臂并用膝盖压住他的背，冷冷道：“你不是正在灭证？不是你是谁？”
　　“她……她在我家里……妳放开我……”
　　张欣瑜从他背上站起来，顺便拉他的手臂也让他起来，她抓住邱智轩反铐在背后的手臂
，押着他走进屋子。
　　不绣钢大门敞开着，旁边白墙上的门铃沾染了杂乱的血迹，地上有一块肮脏的黄色湿抹
布与一块潮湿的地板，看样子邱智轩刚才可能正在擦地上的血脚印。
　　我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去，前阳台有一双前端染血的白色布鞋。张欣瑜抓着邱智轩走进客
厅，喝道：“凶手在哪里？”
　　此时嘈杂的警笛声迅速来到，张欣瑜对我说道：“宜臻，麻烦妳下去说明情况，这里交
给我。”
　　我迟疑一下，点头道：“妳自己小心。”
　　我跑下楼，遇到几名往楼上冲的刑警，我向小队长表明身分，大致说了目前的情况：凶
手袭击陈映如，现在可能躲在四楼邱智轩家中，X分局侦查佐张欣瑜已制服邱智轩，正在搜
查嫌犯。
　　“X分局？”小队长皱眉，“X分局的跑来做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瞎掰：“因为……被害人和张侦查佐比较熟，所以请她来
陪同……”
　　“那妳呢？”小队长狐疑的眼神依旧，“法医跑来做什么？”
　　“我……”我心虚的背上渗出汗水，“我怕她一个人，万一有什么麻烦，所以……”
　　小队长仍然蹙著眉，手一挥，道：“白法医，妳就待在下面，别上去。”
　　我只好乖乖待着，像个突然闯入的局外人。
　　不一会儿，小队长领着一行人下来，夹在众人之间的嫌疑犯除了双手铐在背后、低着头
的邱智轩，还有一名脸部下方还残留了喷溅的血迹，却仰著头一脸满不在乎的长发女孩。走
在最后面的张欣瑜对我竖起拇指，接着勾住我的手臂，拉我一起走。
　　那个一脸无所谓的长发女孩叫王亦萱，才十三岁，暑假之前刚从C国小毕业。她供称她
和邱智轩彼此相爱，无法忍受陈映如纠缠不休，每次陈映如一说要去邱智轩家，邱智轩就会
赶她走，她早已心生不满，这次忍无可忍，便暗藏水果刀埋伏在楼梯间，一看到女子进入就
不由分说猛刺，直到自己身上沾染鲜血才感到害怕，于是跑上楼向邱智轩求助。
　　王亦萱坦承从四年级时便与邱智轩有暧昧关系，最近还上了床，更因此坚信自己是邱智
轩的最爱。
　　因为王亦萱的供词，警方搜查邱智轩的电脑与手机，发现大量女童的不雅照与影片，大
多是C国小的学童，因此也将他逮捕归案。
　　听了张欣瑜转述，我问道：“所以那个女孩子杀林筱苹，是因为嫉妒吗？”
　　“对喔！林筱苹！”张欣瑜拍一下手，好像忘了这件事，“嫌犯好像没提到，我再打电
话提醒阿源。”
　　至少现在人逮到了，警方会让王亦萱认罪的。我对林筱苹笑着说道：“太好了呢，筱苹
。”
　　林筱苹微笑着点头，忽然望向旁边，道：“阿姨，我好像看到妳说的光了。”
　　光？我一下子没意会过来。
　　“我想再去看看妈妈和外婆。”她站起来，身子变得更加透明。她向我挥挥手，“阿姨
，再见。”又向小黑挥手，“再见，小黑，我会想你的！”
　　说完，林筱苹就消失了。
　　她说的光，是来接她去另一个世界的吧。
　　“她走了。”我道。
　　“谁？”张欣瑜才问完就自答：“那个小孩走了？去哪里？”
　　“升天了吧？”
　　“啊！终于！”张欣瑜如释重负，整个人埋进柔软的沙发椅背里，“家里多个人……噢
不，是鬼，感觉好不自在。”
　　趴在窗台上的小黑也朝我们叫一声，仿佛在附和张欣瑜。
　　我笑着，突然脸颊被张欣瑜转过去。
　　“这一次，没有电灯泡来打扰了！”
　　她嘿嘿笑着，温暖的双唇缓缓贴上来。
—稚子之情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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