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到了周六，我一早就坐立不安，一想到要去拜访那个变态老师，我甚至紧张得胃
痛，差点想跟张欣瑜说我不去了。
似乎看出我的紧张，张欣瑜抱住我，拍拍我的背，道：“别紧张，交给我就好。我们只
是去和他谈谈而已。”
温柔的手抚平我心中的烦乱，鼻子嗅到的淡淡发丝香气稳定了我的心情，我也抱紧她，
默默点头。
我骑车载张欣瑜到C国小门口，林筱苹从这里才知道路，我放慢速度，跟着她的指示。
邱智轩并不住在学校附近，以前林筱苹在周末去他家时，他都是开车来学校旁边接她，
因此林筱苹只知道从学校过去的路。
二十多分钟后，林筱苹领我们来到一条小巷，她指著一栋公寓的大门，道：“那里上去
，四楼右边就是了。”
我和张欣瑜下了车，林筱萍绞弄手指，落寞地低着头，道：“阿姨，老师为什么要杀我
？他不喜欢我吗？”
看她难过得快哭出来的表情，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蹲下来，看着她，“如果真的是
老师做的，我们一定会把他抓起来。”
她仍低着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公寓大门深锁，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张欣瑜已经毫不犹豫地按了二楼的门铃，等一会儿
没有回应，又按了三楼，这次有人回应，她便道：“不好意思，我是四楼的，忘记带大门钥
匙了，可以麻烦帮我开门吗？”
大门应声开启，我惊得呆了，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我们走上四楼，确认无误后，张欣瑜按了门铃。
屋内传来一声“来了”，内门稍后打开，出现一名身高约一七五、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
男子，他疑惑的眼神扫过我们，张欣瑜先开口问道：“请问是邱智轩先生吗？”
“我是，请问妳们是……”
张欣瑜拿出别了警徽的证件夹，从不锈钢外门的栅栏缝隙出示给他看，“我们是刑警，
有一些关于林筱苹命案的事情要请教你。不用担心，只是对关系人的例行询问而已。”
他好像呆住了，半晌才发出“喔……”的声音。
“方便让我们进去坐吗？”
张欣瑜问了之后，邱智轩才如梦初醒一般打开外门，连声道：“请进、请进。”
邱智轩住的是只有一个房间的小房子，没有归属的餐桌椅甚至就摆放在大门口旁边。邱
智轩请我们在狭小的客厅坐下，自己跑去厨房倒两杯冰水过来。
“邱老师你好，冒昧打扰了。”张欣瑜客气地问道：“请问你是教林筱苹哪一科？”
邱智轩拘谨地把手放在膝头，一副惶恐的模样，道：“我是她的课后班老师，只有星期
三下午照顾她。”
“请问老师会在其他时间和她接触吗？”
“呃……会。”他犹豫一下才点头，“她有时候会来办公室找我。”
“她为什么去找你？”
“可能……因为我知道她是单亲家庭，对她比较好吧？她会和我分享班上发生的事。”
“放假的时候，她也会找老师吗？”
“怎么可能。”邱智轩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老师骗人！”林筱苹大声指摘，“明明我就常常来老师家，老师还会带我出去玩！”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戳破邱智轩，也没办法把林筱苹的话告诉张欣瑜，还在苦
恼时，张欣瑜疑惑道：“是吗？可是刚才我在一楼遇到其他住户，对方说曾经看过你带小女
生回家，而且不只一次。”
“喔！那是……”邱智轩急忙道：“有、有的时候，我会带功课要加强的学生回来！不
然……不然没地方可以补课嘛！”
“一次只带一个？”
“一对一比较有用。”
我看邱智轩的脸色都发白了，他仍然不松口。
“请问老师是教哪一科？”
“我教英文……”
“的确不适合在外面授课。”张欣瑜边说边点头，似乎认同邱智轩的说法。
“啊，还有！”邱智轩赶紧补充道：“他也有可能是看到我的女朋友！我女朋友比较娇
小，或许被误会是学生……”
邱智轩的呼吸很紊乱，他一定后悔刚才怎么没想到可以推说是女朋友。
张欣瑜话锋一转，拉回案情上，“请问老师八月X日人在哪里？”
邱智轩愣了一下，开始回想，“那一天……我在家里。”
“一整天吗？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就……打扫家里。”
“请问有证人吗？”
邱智轩脸色骤变，“妳是怀疑我吗？”
“不不，只是例行询问而已。”张欣瑜和气地微笑，继续问道：“有人能证明你那天在
家吗？都没有外出？”
邱智轩的眼珠子左闪右闪，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女朋友那天下午有来……这样可以吗
？”
“可以，若她能作证就没有问题。”
此时听得一阵音乐声，邱智轩慌张地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对我们抱歉道：“不好意思
，接个电话。”
他不是直接坐着讲电话，而是特地跑去厨房，还压低了声音，让我们听不见他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回来，道：“我女朋友说要来，我跟她说现在不方便。”
“很欢迎啊，怎么会不方便？刚好可以请教她八月X日的事情。”张欣瑜说道：“你可
以打电话请她过来。”
邱智轩张口结舌，停顿片刻，故作镇定地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问道：“请问还有问题吗
？”
张欣瑜闲聊一般道：“邱老师真是热心，还会特别照顾单亲的孩子。”
“没什么……”
“很少老师会如此关心学生，难怪林筱苹那么喜欢邱老师。”
邱智轩的脸色僵了一下，“啊？”
张欣瑜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她妈妈说，筱苹都会告诉她老师对她很好，她很喜欢和老
师在一起。”
邱智轩有点心虚地点头，“喔……这样啊……”
张欣瑜还要再说，门铃却突兀地响了，邱智轩连忙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打开内门，就听到一个女子欢快的语调：“我在路上看到烤鸭半价，就买了一只，一
起吃吧！快开门啊？”
邱智轩小声道：“现在有客人，不方便，妳先回去……”
“客人？谁啊？”
“妳别管那么多——”
邱智轩似乎急着赶走来人，张欣瑜走过去，问道：“请问这位是？”
邱智轩无奈回答：“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那不就是杀死林筱苹的“姊姊”吗！
“妳好，我是侦办林筱苹命案的刑警。”张欣瑜客气说道：“正好可以向妳请教八月X
日的不在场证明。”
门外的女子一点也不怕，反而兴奋地惊呼：“哇！好像推理小说喔！”
邱智轩开了门，一名身高大约一五O的长发女孩走进来，对我和张欣瑜抱歉一笑，“不
好意思，我先去放烤鸭，马上回来。”
我身旁的林筱苹“咦”了一声，我用眼角瞄她一眼，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对……不是啊。”她怔怔地喃喃道？“她不是老师的女朋友吧？她不是那个姊姊！
”
长发女孩回到客厅，张欣瑜问了她的名字，她兴致勃勃地用充满精神的语气答道：“我
叫陈映如，耳东陈，放映的映，如果的如，在OO科技公司当资讯工程师。大学就认识邱智轩
，已经交往七年了！”
“不用讲这么多啦！”邱智轩连忙制止她。
“交往好久，有打算结婚吗？”张欣瑜闲聊一般问道。
“当然有！之前我们在存钱，想婚后买个房子，现在我觉得差不多了。”
“对啊，邱老师这么好的人不多了，要好好把握。”张欣瑜笑着，不着痕迹地揭邱智轩
的底：“邱老师人真的很好，还会在假日带班上的女同学回家补习呢。”
陈映如惊讶地看张欣瑜，又望向邱智轩，后者急忙辩驳：“不是，映如，那是——”
张欣瑜继续若无其事“称赞”邱智轩：“邱老师常带女同学回家一对一教学，说这样才
有成效，真是一位好老师。”她转向邱智轩，“对吧？邱老师。”
陈映如直勾勾盯着邱智轩，“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邱智轩的脸色这次急得涨红，“因为……学校的事，我想说不用跟妳讲……”
“而且都放暑假了，邱老师也依然努力帮学生补课，真的很热心。”张欣瑜笑道：“邻
居说，前几天还看到邱老师带学生回来呢。”
陈映如向张欣瑜确认问道：“前几天，是星期三吗？”
张欣瑜佯装回想，“好像是。”
陈映如了然于胸似地点头。邱智轩可能不想在我们面前辩解，一言不发。
林筱苹在我耳边小声说：“妳女朋友好厉害喔，对面那个阿姨看起来好生气，看起来她
真的是老师的女朋友耶。”
张欣瑜回归正题，“不多说了。陈小姐，想请教一下，在八月X日那一天，妳人在哪里
？”
陈映如回想着，“那一天……我中午过来，和智轩待了一下午，然后晚上大概七点多…
…八点之前回家。”
张欣瑜点头，“和邱老师说得一致。请问陈小姐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是，我在公司附近租屋。”
“怎么不考虑两人一起住？也可以省房租”
“喔，我因为宗教的关系，婚前不同房的，同居的话就有点……”
“原来如此。邱老师如此尊重妳，实在很不容易。”张欣瑜从口袋拿出名片盒，抽出一
张递给她，“如果有想起任何可疑的事，欢迎随时打给我。”
陈映如拿著名片翻来覆去地看，“哇！妳们真的有名片喔？我第一次拿到刑警的名片！
”
张欣瑜站起来，我也连忙起立。她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么久，感谢二位的配合。那
我们告辞了。”
走下公寓，我佩服道：“妳怎么知道陈映如不是杀林筱苹的‘姊姊’？”
“他接电话那次说叫女友不要来，可是陈映如的反应不像和他通过电话。”
原来如此。我道：“所以妳想让她知道，邱智轩不是好人。”
“当然啊，她还打算结婚，怎么能让那种变态毁了一个女孩的幸福。”她又说道：“而
且邱智轩有恋童癖，所以我猜……和他上床的那个女孩，八成也是未成年。”
鸡皮疙瘩从尾椎窜到头顶，我打了一个冷颤，对邱智轩的反感到了极点，为了逞性欲，
竟然哄骗小女孩上床！
我搓了搓发毛的手臂，拿起安全帽戴上，忿忿不平地道：“太禽兽了！性侵小女孩，还
叫人家去杀人！”
张欣瑜也戴上安全帽，跨上后座，“我觉得杀人事关重大，邱智轩说不定会把那个女孩
灭口。”
“那怎么办？能预防吗？”
“很难，毕竟他现在什么也没做，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她拍一下我的肩膀
，“对了，或许可以去问其他老师或学生，如果有人注意到邱智轩对小女生有奇怪举动，搞
不好可以拘留他！”
这番话鼓舞了我，但她马上又浇了冷水，“可是这里不是我的辖区，去学校就没办法像
刚才那样蒙混过去了。伤脑筋。”
“那……拜托妳的朋友呢？”
“应该可以吧？我想个理由，再跟他说说看。”
可是我们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把嫌疑转向邱智轩的说法，张欣瑜烦闷地抓了抓头发，直接
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阿源，我是欣瑜啦。你们那个林小妹妹的案子……就是C国小的那个……唉呀，
透露一下嘛！没办法，因为是小女孩，我家白法医很在意。”
她说到“我家白法医”时神情自若，倒是我吃惊得愣住了。难道她和朋友说了我们的关
系？
“喔？是喔？好，了解了解。谢谢你啦！”张欣瑜话别后放下手机，见我瞠目结舌的脸
，笑道：“妳那什么脸？”
“妳……那个……”我结巴了，“妳……跟他说了，我们……那个……”
换她惊讶了，她连声道歉，“对不起，妳不喜欢让人知道吗？那我不说了。阿源不是大
嘴巴，我再叮咛他一下……”
我赶紧摇手，“不不不，妳可以说，我只是……”我顿了顿，感觉脸颊发热，“所以…
…大家都知道了？X分局的……”
她立刻澄清，“没有！我还没那么无聊去到处宣布，只是跟阿源聊的时候自然而然说出
来……”她可怜兮兮地垂下眉尾，“对不起。”
“没关系啦，只是……有点害羞……”得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稍微平复了心情。反
正我不会见到那位阿源，不要紧的。
张欣瑜一把抱住我，“宜臻害羞喔？真可爱！”
我苦笑，轻轻推开她，问道：“你们刚才说得怎样？”
“阿源说他们会去找邱智轩谈话，因为也是关系人。我是有请他帮忙调查邱智轩身边的
人，不过不知道他会多深入。”她摊了摊手，“毕竟他还不是嫌疑人。”
我有些泄气，但是也不能勉强阿源，这案子本来就没有我们干涉的余地。
张欣瑜把我搂进怀里，实质上的依靠，稍稍缓和了我的心情，但仍忍不住叹气。
“我好没用。”我喃喃道。
她安慰我道：“别想太多，妳只是法医，本来就使不上力。”
我垂头靠着她的肩膀，“就是很不甘心。想到他一定对很多小女生做过那些恶心的事，
就……不甘心。”
张欣瑜轻抚我的背，没有再说什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