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大宅院往后的事,只会多不会少了.”
“希望别影响了夫君的考试才好.”
借住在大宅院中的管秀才与他的夫人湄儿,本来只是前来观礼,眼下只能祈祷,东家的祸水
可千万别引到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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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娘是饿醒的.
她醒来时,是在自己的主卧房,老爷即使回家,也很少与自己同房,都睡在书房,即使她病
了也如常.
今后有了卉姨娘,怕是私下再也不会见到了.
算一算,自成亲来数年,她们同房是否有超过十次?
发现自己连上一回都想不起,莲娘只能苦笑.
大宅院中都是人精,一个不得夫君喜爱,又没有儿女传宗的正室夫人,能得到的,只有表面
的尊重.
要不是自己有份爹娘费心准备的嫁妆,说不定,哪天死在了某个角落都没人发现.
想当年,在家道中落前,自己也是爹娘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尤其是位列镇国将军的外祖父
,难得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牵着自己这宝贝外孙女,四处到显贵家现宝.
那时的莲娘,前呼后拥著,排场堪比当朝公主.
娘还说过,以外祖家的势力,自己当个正王妃都不为过……
咦?
娘亲……
莲娘的头似乎又开始痛了,她赶紧压上太阳穴,同时,和下人送药来的殊芸也连忙坐到她身
边.
“嫂嫂,又疼了吗?”
“还行……”
幸好这次的痛觉只是一阵,很快就消退,莲娘摆手示意没事,接过殊芸递给她的镇痛汤药.
“郎中说妳操劳过度,又寒风入体,所以才引发头痛,要多静养.”
理财,对帐,管理下人,修缮宅院,留意殊芸亲事,为外地的小叔打点官场,不久前才送了
公婆远行探亲,花的还是自己硬省的私房钱.
老爷做生意虽收入颇丰,但流动资金少,每回进货也需要她张罗金流,也不知贴了多少嫁妆
.
往后还有加上妾室,以及孩子……
体会莲娘的不得已,殊芸也只能一边苦笑,一边将件保暖的皮袄子披到连娘身上.
殊芸的爹娘虽然舍得买最好的给她,但手边几乎没有金钱的她,根本无法实质上帮助嫂嫂.
“我会跟哥哥说,要他多体谅嫂嫂不易.”
男人只要"体谅"女人,就已是恩赐了吗?
默默喝药的莲娘虽这样想,但没有纠正殊芸.
少女时代的梦,能晚一天醒,就晚一天吧!
喝着难喝的药,莲娘突然想起,从醒来时,她好像一直有闻到股好闻的味道,让她很有食欲
.
像是某种肉香……
“殊芸,妳带了吃食吗?”
“嗯,我带了嫂嫂喜欢的羊肉糕.”
殊芸献宝地将羊肉糕递给莲娘,可虽然她也喜欢羊肉,但她提到有食欲的肉香并不是羊味.
没有吃过,但一定比羊更好吃的东西!
循味朝床边角落看去,她竟意外看到,有个小人窝在角落.
小人抬起头,是卉娘的孩子,他刚才应该是躲在床下,所以殊芸和下人才没发现.
“夫人,我可以吃羊糕吗?”
两人先是愣了会对视,接着忍不住发笑,招手让孩子过来,还给了他一块羊糕.
之前莲娘晕倒,府内一片混乱,这孩子大概找不到娘亲,又几乎下人和郎中都往莲娘卧房跑
,他也就跟着跑来了.
也不知这孩子在这陌生的地方饿了多久,真难为了他.
莲娘向来爱孩子,连忙将孩子抱进怀中,一手则慈爱地抹去他脸上沾上的肉屑.
“慢些吃,吃完还有.”
好白嫩的脸蛋,看来卉娘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才一想到卉娘,突然,莲娘又感觉到一阵酸水上涌,再次干呕.
这次,殊芸并没有急着关心她,反而有些犹豫开口:“嫂嫂……如果妳真的不愿意哥哥纳妾
,我去跟爹娘说,让他们出面说那女人来路不明,不配入咱家?”
“别当孩子面说他母亲!!”
莲娘赶紧摀住孩子耳.
“可是……”
“殊芸,我真的不介意妳哥纳妾,也没有嫌弃卉娘,无论身世手段,她们母子想必吃了很多
苦,我没必要为难苦命人.”
“可妳打碎了她的妾室茶.”
闻言,莲娘眼神冰冷了下来.
“妳也觉得,我装病借口为难卉娘?”
用"也"是因为,老爷虽将她抱进卧房,却直接扔下她,就连自己醒了也不闻不问,摆明认
定了莲娘就是在装病.
正室妒嫉,容不了妾室进门,又不敢违背夫君,只好搞装病这点手段阻挠,这题材老到戏台
都懒得演.
可现在,别说宅院,恐怕整个县城中,莲娘妒妇的形象已经传开了.
不熟的丈夫与外人就算了,她真没想到,那个总喜欢黏着自己嫂嫂长嫂嫂短的殊芸,竟也如
此看她!
为了巩固男子妻妾成群的正当性,世人惯于以大度为美,谴责女子妒忌,她本以为男子为维
护自己利益无可厚非,没想到连女子都被荼毒甚至认同.
可这是殊芸的错吗?当然不是,殊芸甚至比她还正确.
“殊芸,我累了,妳先离开吧!”
“嫂嫂……”
“这孩子我想再带一会儿,妳帮去跟卉娘说一声,要她别担心,晚些我会送孩子回去.”
殊芸迟疑的望着莲娘,但都被下逐客令了,她也只能应下.
“好吧,嫂嫂,我明日再来看妳.”
临走前,殊芸又想到什么,回头补了句:“我会叫哥哥也过来的.”
不用!莲娘只能在心中翻白眼.
“夫人,您生气了吗?”怀中孩子怯怯地看着莲娘,手上的羊糕似乎想吃又不敢吃.
“有点,不过你继续吃.”
孩子听了莲娘的话,才又继续吃起羊糕,但眼神里还有些惊恐.
莲娘发现,这孩子的瞳孔竟也有红光.
卉娘是云疆特殊民族吗?所以自己才会觉得不协调?
不!直觉告诉她,不是这么单纯的原因.
在她不断思考时,孩子也在观察她的脸色:“是我和娘亲让夫人生气吗?”
卉娘可能教过他,他们母子日子好过与否,全凭当家夫人的心情.
“不是,你回去跟你娘说,她必须尊重我,但不用怕我,她只要安分在自己院子里生活,除
了来我和公婆处请安,我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等过段时日,我安排管秀才教你读书.”
“谢谢夫人……”
既然要教书,必须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底子,卉娘和孩子的气质极佳,应该是识字的.
“你的爹娘有让你读书识字吗?”
“娘不识字,我没有爹……”
没有爹?
老爷说过,卉娘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这孩子也十岁左右了,怎会不记得爹?
“从来没有爹吗?”
“对,从来没有.”孩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孩子应该不会说谎,那说谎的,是卉娘?人伢子?老爷?
孩子从没有爹,是因为他是遗腹子,还是幼时没记忆,又或是……从来都没有?
一个个诡异的问题浮现在莲娘脑海,但瞬间,她突然发现一个更惊恐的事实──
那阵有食欲的肉香,正是从这孩子身上散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