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佳肴 - 4 - 小酌

楼主: xereo (凛悠悠)   2024-03-14 08:34:32
9月16日 午后 海岸公路上
我们一路向南,太阳洒在花莲大桥上,
蓝天几乎占满眼前的视野,
我想起了几天前难得在台北看到的天空,
也许过于湛蓝,使得我对眼前的平静感到莫名的恐惧。
是因为赌气吗?
使得我把自己渐渐推向不可逃脱的角落。
究竟是为什么想要说出一直埋藏在内心的故事呢,
那些因为伤痕满盖,而不得不拿张破布遮掩的记忆。
是因为看到他眼中那迫使人说出的寂静之眼吗?
直到他说出千万别将他写进书里的时候,
第一个闪过念头的事情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因为我天生流在血里的愤慨与不平吗?
还是我单纯不愿人生就只是往那边走去。
回忆起来总是需要时间的,
我因为迫害事件而重回安全的生活中,
那种在生活中寻求平静、安定,活下去的心,
使我愿意接受过去都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包括我不忍直视的专栏。
要从女性角度描述生活,
就像是将我丢入地狱之火一样。
或许我内心潜藏着就是个男人吧?
我拥有不可告人的内心与心态,
能称得上是女性的原因,是因为外貌吧?
我是在哪一个状况下被他看透?
虽然只是他在问话,即使口吻是问句,
但是妳却清楚地知道,他是知道真相的。
他在等待妳回答,试着在一些沟通上,
将妳带到那些自我揭露的节点之上,
真相就是如此。
只要第一句话不小心从口中冒出,
那么就无法避免全盘皆输。
台11线,我们沿着海岸公路行驶,
最终,我们停在海岸公路上,
导航位置靠近盐寮村的海边小木屋。
“到了。我们下车囉。”他说。
“这里是?”我将GLC驶入看似像是民宿的户外广场,只能说这里视野绝佳,我们距离海
边只有一步之遥。
“严格来说,这里算是我们的前进基地。”他下车,到处晃晃,调皮地戏弄路边栽种的花
草树木。
“看来你的银弹很多。”虽然我没来过这里,但是非常适合度假的地方,我好奇的是应该
有人会定期过来整理。
“少开玩笑了,我可是穷光蛋。否则干嘛要自行制作手工服饰?”
“那怎么可能,难道这民宿老板愿意赞助你。”
“哈,要在外头闯荡最需要两个东西。”他对着花丛走道尽头的女子招手。穿着工作服,
似乎在修剪花草的二十岁女性。
“什么?”我问。他打开了他充满魅力的打招呼方式准备迎接女子。
“奴隶跟朋友。”他小声地低语,对我说完后就去迎接女子。
“妳好。”他对着女子说。
“抱歉,小连。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来了。”女子露出招牌笑容,我希望她最好小心一点
,我身旁站的人物可不是妳可以惹的。但听到她直呼小连先生为小连,我可以粗略地判断
他们是旧识吧。
“好的,没关系。我们先进去休息吧。‘凯’已经来了吗?”他提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他在里面没错。只不过好像需要调整时差,看他状况不是很好。”她回答。
“哼,他可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倒是辛苦妳了。”他拥抱她。看起来像是外国方式的拥抱

“少来了,我提早来了一个礼拜,你是不是需要多给一点呢。”女子边笑边将连先生推开
,嘴巴很倔强,但是脸颊像是开满了玫瑰色的花朵。
“好吧,我下次好好陪妳。”他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着她说。
“我才不要,少来。你都快要结婚了。”女子噘著嘴。
“是啊。所以才要珍惜婚前的单身浪漫时光啊。”小连回应。
“所以这次行程也是囉?”女子朝我这里看过来。
“不是,我是──”我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他帮我把话接了下去。
“别吓我的客户喔,小桃。”连先生说:“明年来参加我跟小曼的派对吧。派对方式我都
想好了。”
“我才不要。”这名叫小桃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很轻,听到‘小曼’这两个关键字后,就拿
起扫把,想要甩态的离开。
“拜托,妳可是伴娘。”
“少来。你这种人说要结婚真是太奇怪了。”
“没办法,遇到真爱就是这种节奏。”
“是吗?也不看看谁最了解你。”很明显地,小桃非常吃味。我不自觉地开始分析他们的
三角关系。
“结婚可不是在比谁了解谁呢,应该说,有些事情这辈子还是不了解最好。”小连倒是说
了我满认同的话。婚姻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吧。比起小连先生这种看起来年轻、风流的样貌
,我这种有过一次婚姻失败经验的女子来说这句话或许比较妥当。
“好啦,我不懂啦,你们可以进去了。”小桃不愿再多说。
“拜托啦,别生气。以后我还要寄很多东西要妳帮忙呢。”
“我才不理你,要缝你自己去缝吧。”小桃说完就走了。其实我对于这种朋友之间的小斗
嘴场合很清楚,也不会感到尴尬。只是让我耳朵有所反应的是小桃所说的‘缝’这个字。
“不好意思,哈,让妳久等了。”小连对着我投以一个抱歉的表情。
“没关系。”我跟他一同往小木屋走去。
“对了。你跟小桃怎么认识的啊?”我随口问问。
“这太难讲了,我们认识太久了。”
“哇,她看起来保养得很好。”我怎么看都觉得小桃只有二十岁。
“喂。那只是因为她天生娃娃脸啦,哈。”
“那她做什么的啊?”这一句才是我想问的。
“她喔。她是裁缝师傅,非常专业。”连准备打开门,看了我一眼。
“缝衣服吗?”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小桃看起来就是非常时尚的少女。
“该怎么说呢──”连打开门,思忖了一下。
“她什么都缝。”他用非常诚恳的表情看着我,希望我了解。
他说完就往里头走去了。
当我回神之际,双手仅仅只是冒着冷汗。
我庆幸自己不是在别的时间听到小桃的职业。
我踩着不稳的步伐,轻轻地往里头走去。
- - -
9月16日 午后 海边小木屋
凯的样子比我想像来得粗犷,
连先生站在他旁边形成惊人的对比,
凯穿着轻松的纯白POLO杉,
全身晒得均匀,发出古铜色的求偶讯号。
应该说从我进门之后,他就一直盯着我。
“她是谁?”凯问。
“我的客户,你别管。”
“喂,小连,你都要结婚了。”凯朝着我走过来,我不喜欢他一直打量我的样子。
“拜托,我可是正人君子呢,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等等。你的意思是‘她’跟你一起去?”凯对于我的出现非常惊讶。
“是啊。”
“不好吧。当你说你要这些东西时──”凯说到一半时,便支支吾吾地看着我,显然是小
连先前跟凯没有联络好吧。
“尽管说没关系,我会跟她解释。”小连回应。
“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件大事。而且你还要我回来这里。拜托,小连,我可是好久没这么干
了,我这一个礼拜都在练习打靶。”凯解释。让我惊讶的并非凯说的练习,而是凯跟小桃
都是在我们来的前一个礼拜就开始作业,这就代表他非常有信心要执行这项任务,这是我
比较不能接受的地方。
“不需要你去练习的那种枪啦。这次我是不希望动用到任何武器。”
“你到底要去哪?当我听到是花莲的时候,我只有不好的回忆。”凯紧张地问。
“哈。不瞒你说,回忆有时候最为甘甜。”当连先生说完时,我看见凯投以一个绝望的眼
神,他来回踱步。
“怎么了?”我低声问着他。
“哈,他陷入了回忆的漩涡里了。”
“你是认真的吗?”凯问。
“是啊。不然怎么要你订下这里。这里距离‘丰田’不会太远,又有独立的生活空间。”
“天啊,你这疯子。小曼知道吗?”
“当然。”
“她没阻止你?”
“是啊。”
“天啊。你们这对怪情侣,真是疯了。”凯真的有些崩溃,他无法停止他的恐慌。
“所以,丰田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我问小连。
“没错。”连先生站起身。走去凯准备的货物箱。
“千万不要,小姐。这男的根本疯了。”凯在旁不停摇头,对着我说。
“所以可以说明一下吗?我一头雾水。”我问。
“好吧,这需要一点时间。”连看了看货物箱就转头对我说。我拿出录音笔,他点了点头
继续说下去。
“有个特殊职业一般人比较难理解与知晓,叫作‘私刑者’。”
“私刑者?”
“总会有些人专门帮人处理事情。对于社会中的受害者家属来说,不希望自己憎恨的家伙
关进大牢里。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这些家伙进入了官方监狱,只要透过忏悔跟好的行为,
最后就是减刑重回人间。那么内心的愤怒与憎恨好像一瞬间就要被这世界收回一样,他们
多希望这些畜生好好死去,最好是死个一百遍才可以。”
“你的意思这些私刑区有点像是执法单位,代替法官、代替法律审判这些人囉。”
“讲审判有些不切实际,实际上就是收了受害者家属的钱,执行工作这样。”
“天啊,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一般人生活得这么幸福,应该说是不需要知道这种事情啦。”
“受害者家属要怎么找上这些私刑单位?”
“当然是透过关系,只是真的需要花一些钱,光是要问出私刑者就需要一些经费了。每个
私刑者的喜好、团队大小都不太一样。”
“我们这次要找的也是其中一名私刑者?”我的喉头都是恐惧,这种事情光是用想的都令
人背脊发寒。
“没错。只是我隔壁这古铜色胖子对于这私刑者有非常不好的经验。”
“我哪里胖?”凯回应连先生。的确,是小连太瘦了。
“总之,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变态。”小连微笑地说。
“怎么说。”
“跟大多数私刑者不太一样,私刑者都会聆听家属的心声,以采以一种最为合理的方式进
行私刑。通常家属会到现场外面等待结果。但对于这家伙来说,他的案件都是采用一种比
较激进的作法。”
“什么?”
“他只办理‘佐料私刑’。并且采用录影直播。”当连说完的时候,我很怀疑我还在现实
世界吗?
“何谓佐料私刑?”
“他是美食家也是厨师。”
“什么?”我脑子无法串连这两者之间的关连。
“他很需要灵感,所以这份私刑工作算是他的心灵慰藉吧?”
“我不懂。”
“他会将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家伙,像是食材一样,一个一个物件拆除下来,佐以一道道
美食,意思就是他有办法……”他似乎在寻找词汇。
“作出满汉全席。不,应该是‘人间全席’。”他解释。
“这太过变态了吧。”光是用听的,我就无法接受。
“有时他邀请家属一同参与,大多数家属都会拒绝,他会全程直播从食材处理到进行料理
,最后到进食。如果不想参与的家属也可以收看他的节目。”
“这种私刑者,为何有办法可以逍遥法外这么久?”我非常纳闷。
“哈,柴小姐,这世界最恐怖的不在于浮在水面上的冰喔。”连先生摇摇头。
“我意思是他都有办法嚣张播放直播了,难道没有人可以举报或者执法吗?或者他使用的
平台没有监管吗?还是说是使用暗网的工具?”
“妳说的举报当然有人做过,而直播当然是低调、有效,不可回溯。然而他在成为业余厨
师以前是专职的监狱脱逃专家。”
“监狱脱逃?”
“这在国外非常流行。监狱会特别寻找一群专家来破解自己的守卫,让这群专家入狱之后
进行脱逃。当然,如果知道数据,妳会了解为何监狱都要执行这些防范作为。”
“这根本是电影里头才会有的情节吧?”
“当然。妳有听过任何创作出来的‘故事’,其实都比不上真实世界的‘事件’吗。妳之
所以都没听闻过,那是因为网络上不会有资料、你没犯过罪,最后一点比较尴尬,就是我
们国家因为减刑太容易了,大多数人都懒得逃狱呢。”小连微微一笑,道尽了悲哀之处。
的确如此,会要有逃狱的欲望与风险就代表这件事值得这么做。
“所以才会有私刑者这种职业吗?”
“是啊。柴小姐是因为没有小孩吧?”
“什么?”
“妳可以思考看看。假设辛苦拉拔长大的女儿,好不容易到了花开的年纪,却在某一天晚
上遭受到无比的耻辱与虐杀。犯案者只会一直对你道歉,他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实际看了
法医报告应该就不难理解,这句话就像是男人不负责任的说‘我会负责’一样。
那少女可是被残忍地蹂躏呢,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失去求生意志,那些动作都会被记
录在报告里头,所有细节都会,拉扯伤、瘀青等等。妳认为法官应该好好受理这件事,但
是最后结果可能大相径庭,原来这些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的家伙,只要关个几年,找个民代
或者委员关说,就可以出来了呢。”
“这……”我无言以对,他说的的确就是事实。
“这个国家到处都有十年内可以犯下三次强奸杀人罪刑的家伙。很难想像吧,要是不去接
触受害者家属,也无法清楚有这么恐怖的存在吧。犯下三次可不是连续三次才被抓喔,他
可是被关进监狱里三次。
妳认为有谁会认真关心这些受害者家属?不。他们根本求助无门呢。这世界多数人都是如
此,公民团体、社会团体不可能将美好落实在每个社会底处,妳若只是挥着口号说著什么
理想,是不可能救赎这些人的。这些人根本不需要虚伪的作为与言论,他们的心愿只有一
个,只要好好处罚做错事的人。妳当然也可以在这件事之后多说很多想法,包括人权或者
是社会性言论,但无论是什么,都只是风凉话呢。
若是说话就能改变世界,改变犯罪,那就太好了不是吗?我们多么希望全人类往一个更好
的境界迈进呢。但可惜无论是科技如何进步,最难超越的就是人性啊。一直以来,妳想创
作的不就是如此吗?”小连的话就像是一颗颗炸药在我心中引爆。
“你说什么?”
“要是能透过一场事件,剖析私刑者角度想法、受害者家属角度的想法,这样应该是一个
全所未见的报导文学吧?一直以来,可没有人敢这么写呢,有勇气的人已经死在私刑者手
下,没勇气的只会在社会结构下怨天尤人,只能去日本料理店喝个小酒,怨叹这世界不需
要真正的黑白,因为民众宁愿关心没有意义的艺人八卦,也不愿意关心那些在受害者地狱
独自流荡的人们。”小连的话使我眼眶有些湿润的成份存在。
他肯定是很了解我吧。
我就是那个在日本料理点不停喝着清酒的家伙,
我只能恨自己只能继续当个写手,
写着不重要的小事。
那些我内心远大的抱负都如雨水一般,
只要下过了,就难以收覆。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不是吗?”连微笑地说。
“可是,有办法吗?”对手可是强悍的私刑者。
“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值得一试。”小连说。
实际上我没有说出来,
眼前对我说故事的家伙,
或许觉得可靠,
就是因为他也是另外一种极致的变态吧?
因此他从货物箱中拿出霰弹枪,
像是信手拈来一般轻松时,
我没有太意外。
作者: wigping (斯文败坏)   2024-03-14 12:13:00
推推
作者: fatcung (过客)   2024-03-14 12:16:00
在门外遇到小桃那段,说小桃听到“小曼”这两个字后态度改变,但前面根本就没提到过这个词,应该是没修改到?
楼主: xereo (凛悠悠)   2024-03-14 13:27:00
真的感谢~~我修一下
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4-03-24 17: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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