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我与红这个微妙的家庭快速稳定下来,搬家的事宜也要快点尘埃落定。我选择了快
速道路可以沿路抵达的社区。最后我们在一处紧邻大学的静谧社区中找到了一层分租套房
。租给我们的房东也住在里头,我认为这样房东会更加注意所有生活起居规范,这能使我
们的新生活更加安定与充满朝气。
我们隔壁的住户,就是房东。目前由房东秋玉与她的儿子邦谚住在里头。秋玉是某个上市
公司的董事秘书,最初当我还没意会她是房东时,以为他们也是看上这里租金便宜,才在
这里定居,后来才发现,整层分租套房是属于叶小姐的,不仅这层,同栋的上下楼也是她
名下的财产。实际上他们家并不缺钱,纯粹是因为家中空房间太多,秋玉不希望最后都拿
来养蚊子,因此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出租。当然,如此廉价的租金配上配备不俗的物件,成
为附近一带的抢手商品。而我能有幸租到这间房子是因为老东家认识的隔壁部门朋友介绍
的。
秋玉小姐十分亲切,如果不说她的年纪,可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保养得当,瓜子脸,
挂著时尚的俏丽短发,让人感觉她的年纪又更小。一开始我害怕红会无法适应与外人接触
,毕竟几年前琳芸的事件带给我的影响非常深,我深怕红会有冲动失去理智的时候。不过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调整后,那种无法控制失去理智的情形就越来越少发生了。
在与秋玉小姐谈话聊天的过程中,我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好险秋玉小姐十分会拿
捏谈话的艺术。事前我有跟她提过‘我的女儿’在精神层面可能有一些状况,希望她不用
使用太过尖锐的字句与话题,另外‘我的女儿’可能不会说话。
因此她时常有意无意地让聊天话题带往红感兴趣的话题。秋玉小姐的有备而来让我十分感
动,她很快地让红沈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我是第一次看见红在外人面前如此放松的样子。
除了秋玉小姐以外,我们也认识了她的独生子邦谚。邦谚在附近的大学唸书,我们前去拜
访的时候,正好是他准备期末考的时候。他长得相当高,我不清楚秋玉小姐过去的老公是
什么样子的人,邦谚长得一表人才,酷酷的脸庞搭著时下需要抓造型品的油头造型,穿着
一件白色T-Shirt。
我对邦谚并非有敌意,
只是这是红第一次接触我以外的男性。
实际上我根本不晓得来自我下意识所萌发的那种敌意到底从何而来。也许是邦谚出众的外
表,也或许是红第一次见到邦谚的表情令我印象深刻。过去她不曾以正常女性的角色与我
以外的男性接触,她愣愣地看着邦谚,而邦谚投以一个示好的微笑。也许他们之间的互动
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平淡。
但我内心害怕,我在红心里的地位可能会有巨大的变化。也许是我那心底长年累积的自卑
感成为对邦谚的敌意。每当我有这种感受时,都会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我对如此款待自
己的秋玉小姐感到抱歉,但我就是制止不了那脑内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样的敌意也反作用到红的身上。我偶尔甩态的微怒,像是对她迁怒。当我看着红入睡时
,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我不知我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软弱。最早的开始不是只是想帮
助红吗?结果反而将她利用自己红对自己的信任綑绑在身边。
这样的我们会真的幸福吗?
随着日子的过去,这个问题渐渐在台面上浮现。每当早晨我拿起电动刮胡刀时,我就看见
镜子的自己已经逐渐衰老,眼袋、皱纹、疲倦的暗沈肤色。我已经越来越接近不可能会再
轻易找到另外一半的中年人了。
而红呢?
她的青春年华都写在脸上。她就像是星星一样耀眼。不仅仅是我,可能与她接触的人都可
以看到她的耀眼吧。就像是拜访叶家的那一天,我已经看见邦谚脸上写的惊讶。
一想到这里,就无法了解自己不停想把这耀眼的星星藏起来的原因在哪里。是我旺盛的占
有欲吗?我的自私似乎成为了不会满足的怪物。不,不应该是如此的。我发觉内心养的自
私怪物慢慢将这一些怒火转移到了最不该转移的对象。
我原本以为等一切生活的琐碎事宜到了个段落之后,我跟红会过得更好,但身不知新生活
开始之后,庞大的工作压力几乎像是压倒我一样。在那些无穷循环的解issue中,我苟延
残喘地撑著。
我清楚这是我唯一的工作机会,
只要有一点点怠慢,
只要有一点点疏忽,
就会被无止尽的后浪给淹没。
因此每当我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我与红可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
她还会等门,然后我们彼此交换生活上的事情,但随着时间过去,我发觉我们之间开始产
生越来越大的间隙。她宛如海绵一般,不停地吸收新知识。每当她开始用着自己画的图分
享自己又去图书馆查了什么书时,我只能跟她分享自己在工作上又解了多少问题,无聊又
无法形容的无趣工作,丝毫无法撞击出灿烂的聊天火花。
“所以妳会去哪个图书馆啊?”我问,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今晚,红为我烹饪这些义式
料理,最近她好像迷上了烹饪。
‘隔壁那个大学。’她在便条纸上写下文字。
“可是妳有办法借书吗?”我纳闷地问,毕竟红连身份证与户口都没有,更别说是要以市
民身份申请一张学校图书馆证。
‘我跟邦谚一起去。’当她那白皙纤细的手写下邦谚两个字的时候,我仿佛遭受了电击一
般。
“邦谚……所以你们很常一起出去吗?”
‘还好。’原来红也已经学会了闪躲了,我看见了她眼底的闪烁。
“也不错,至少有人可以照顾妳。”我用反方向的语句说明,她丝毫感受不到我的用意。
她点点头,她反而从容又直觉地回应我。我假装满脸堆满笑容,实际心里正起了一阵狂风
暴雨。
“嗯……妳意大利面煮得真好吃。”我换个话题。
‘我练习了一阵子,这不像解数学问题那么简单。’她写下。
我问。“练习?所以你中午都自己吃那么多盘意大利面哦?”她似乎若有所思,接着写下
:‘偶尔秋玉阿姨没上班时,我都会煮给她吃。’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真的正确答案,正
确的答案应该是邦谚吧?
跟邦谚一起去图书馆k书,
跟邦谚一起回家里吃意大利面,
还有跟邦谚一起做什么?
我的狂风暴雨不小心渗透到了脸部。
‘你还好吧?’红将纸条递了过来,用着她那无辜的脸神看着我。
“哈,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差一点就露了馅,我再次带起微笑面具。
差一点我就要失去理智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产生质变。
她已经不像是过去黏着我的女孩。
我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只是种行尸走肉的工具,
其保存期限已经到了上限。
我的不有趣或许已经不是她心中的意外。
她开始习惯,没有我的生活。
她开始习惯全新的生活。
每当假日我想好好与红相处,
我才发现她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圈了。
她开始有自己的行程。
最早,她还会像是做错事一样问我可不可以。
我对她说这就是我们搬家的目的,
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还会反对。
然而她的生活圈已经不仅限于跟秋玉小姐去逛街这种行程,她开始打入邦谚与他的同学生
活圈。念在邦谚是秋玉小姐的儿子份上,我并不想要计较。即便是醋意冲上脑门的我,仍
坚信自己还是某个对于红来说的重要的人。
但是事实是,
我是那个逐渐被淡忘的人。
红开始慢慢忘记对我报备行程,往往总是比预定时间晚了非常久才回来。她开始学会人与
人之间的隐瞒与打发。我很清楚她已经不是全心全意地在自己身上了,我在她眼中已经看
不见那种真诚。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应付与虚应故事。
现在的我,似乎也失去了对她的专属特权。
失去了处于我心中那块优越感净土。
我才是最贴近红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啊。
我对她的付出、我对她的关心、我对她的期盼,
我是真正爱她的人。
那块净土,正渐渐崩坏当中。
我心中仅有那某个善良的自己为她开心,
剩下的都是不断低喃自责的声音。
很多时候,我独自一人在家,凝望着天花板,
暗自思忖,如果没有搬家有多好。
接着,那无法收拾的愤怒与不满,
变成了一道无法挽回的序曲。
我独自品尝嘴中的丹宁味道,
作了一个可能会无法弥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