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后,就不能尖叫和奔跑。
毫无疑问的,她方才行为放在桥的对岸,绝对是犯忌。
石桥长度不长,差不多十余公尺的距离而已。宋舒观察一阵,这桥虽久未打理,但结构依
然稳固,不用担心会走到一半崩塌。
黑鸟们排排站在石桥边,聒噪的牠们一抵达石桥,竟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这些鸟不怕生,宋舒途经牠们身旁,没有半只鸟飞离。若非牠们还会时不时的眨眼、转头
,宋舒都要以为这群仿声鸟只是石桥的装饰。
待会绝不能再像刚才一样慌张。
宋舒提醒自己要镇定、镇定。她一步一步,稳稳踏上石桥。
少了鸟叫声,这森林安静得不像话。虫鸣歇停,连风声也止息,宋舒过桥时只听见自己的
心跳,砰砰、砰砰,她仅仅是过一拱桥,脚步却像是将赴刑场的罪人,格外沉重。
只是走座桥而已。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要这么紧张。
抵达彼岸刹那,石桥上的仿声鸟齐齐振翅。宋舒握住自己颤抖的手,看鸟群从眼前飞过。
仿声鸟四散开来,仿佛原地解散的士兵。牠们大多飞入林中,不见踪影,剩下的少数则降
落在绑有红布的树上。黑鸟歪头看向宋舒,怪叫声此起彼落。
“嘎,在吗?家在,客人家在哪?”
“开心!开心!好开心!”
“小六呐,六六六六六,来客人啦!嘎!”
“不见、嘻嘻嘻嘻——嘎啊!不见!小六不见了!”
宋舒不禁怀疑,鸟群究竟知不知道这些词汇的意思?她听说鹦鹉具有人类五岁小孩的智商
,会算数、能懂指令,那仿声鸟呢?牠们是否明白字词背后的意义,还是只是单纯仿声?
不管如何,仿声鸟的叫声是真的不讨喜。
宋舒拿出一张卫生纸,撕做条状,揉成两团耳塞,堵住耳洞。
一旦选择过桥,就一定要到古庙祭拜。缠绕于树干间的红布条历经风霜,沾有雨渍土泥,
但不影响其指引方向的功能。不知不觉中,林中雾色渐浓,红布在密林深处弯弯绕绕。
浓雾遮眼,宋舒看不清几尺外有些什么,却又担心慢下脚步会耽误时程。她在惴惴不安中
前行,值得庆幸的是,小径比预期的还要好走,至少不会被野草刮伤。
虽没看到脚印,但看野草压痕和偶尔出现的垫脚石块,这条路明显有人在整理。
可是,谁没事会经常走到这来?
宋舒还记得姜回生说,过桥后就是走阴路。其中意义为何,她不愿多想。
“宋舒、痛!呜呜呜呜呜呜呜……宋舒!别走、好痛!”
拍翅声从头上响起,宋舒不断听到自己的名字,恍惚间,竟感到有些头晕。
红布无止尽延伸,这条路,似乎看不见尽头。起雾的森林气温陡降,好冷,她穿太少了。
宋舒越走越累,她抬手,将掌心放上额头。不对,四周或许也没这么冷,所以问题是……
她发烧了。
“明天只剩三科而已!”一条蓝围巾披到宋舒肩上,“妳在发抖,别再唸了!”
“不行,明天……明天还有化学。我至少要再看一次理想气体的经典题。”
发烧。
发烧算什么?
宋舒皱眉,拉开那条围巾。发烧吞个药就会退了,但段考不能重来。与其说她不能接受考
差,宋舒更在意的是如果考差,她这失败品会很难向爸妈交代。
她其实隐约知道,自己不是特别会唸书的人。
不是天才,但大概也不差。不上不下,当得了鸡首,却摆脱不了牛后,就是这样一个尴尬
的位置。但她还是得努力唸书,毕竟表哥表姊都太优秀,堂弟上个月还发了国际会议论文
,是被各高中邀请入学的跳级才子。
宋舒的爸妈是明理人。他们看到宋舒成绩时,会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但不会责骂她。
对宋舒来说,无心的表现最伤人。
她不知道家里怎么每个人都能这样轻轻松松、一帆风顺的考上名校?不都说龙生龙、凤生
凤,她是怎么回事,被龙凤半路捡回来的老鼠吗?
“宋、舒!”王之音难得生气,她用手盖住宋舒正在看的段落,“妳生病了,快去睡觉。
考差一次又不会怎样,妳学年排名还是会很好,根本没有差这一点……”
宋舒别开她的手,咳了两下,闷声道:“有差。”
“妳不懂。”
她抽回讲义,忽略气结的王之音,打起精神,握紧笔杆继续算题。
世上所有事都其来有自。宋舒成绩名列前茅,外表不差,人缘却一直不受欢迎,追根究底
就是她太难相处。她在夜深人静时会想,王之音总有天也会被她气走。
但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那天晚上,宋舒收到一碗热腾腾的蛤蛎粥。王之音对她翻了白眼后去买来的。
“幸好药局是开二十四小时的。我去买了成药,妳先吃点东西后吞颗退烧吧。”王之音明
明也要考试,整晚却像个老妈子一样在顾宋舒。
她不禁叹气:“只会唸书,饭都不好好吃,妳是小孩吗?”
“我比妳大。”宋舒边咳边回。尽管只大三个月,她还是比较大。
蛤蛎粥冒出白烟,宋舒鼻塞,照过去经验,她感冒时吃什么都没滋没味。但这碗粥不同,
蛤蛎的鲜甜暖到胃里,扩散全身。她是真的生病了,才会比平时多愁善感。
宋舒抽了张卫生纸,擤鼻子时问:“妳老实说,不觉得我很难相处吗?”
“……蛤,突然之间在说什么?”王之音刚去倒了杯温水回来,觉得宋舒读书读到脑抽。
“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很难相处。”
“哦,这么说的话,那是有点……”王之音哂笑,“但也还好啦。每个人都有难相处的一
面,妳比较直话直说而已。小舒是外冷内热的人呀,这没什么。”
王之音虽然生性胆小,不善言词,但她做人坦率而单纯。
这样的包容,她是怎么回报的?
宋舒还记得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家烧烤店。
排烟机隆隆作响,冰啤酒冒着气泡,氛氲微醺。宋舒烤起牛五花,一层薄油渗出,她对当
晚食物赞不绝口,没注意到王之音的眼中黯淡无光。
“那妳最近过得怎样?”宋舒当时问归问,心思明显全放在烤肉上。
“……还行,没什么事。”王之音低下头,“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点累……”
“我也是。好烦啊,好想回到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宋舒在等肉熟,有一句没一句的回:
“大家应该都是这样吧。除了家里有矿的人之外,每个人都很累。”
肉片熟了,宋舒夹一块到王之音碗里,说:“吃吧。都会过去的。”
王之音敛下眼,轻轻嗯了一声,不再提起这话题。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对话。
直到最后,她的人际关系还是不及格。
宋舒好讨厌这样后知后觉的自己。如果她再敏锐一点,憾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握紧红布条,因头晕而慢下脚步。呼出的热气散成林间白雾,被这座森林一点一滴吸收
,有什么正从她体内汨汨流出,带走生命,带走温度。
她抹了下鼻子,以为自己冷到流鼻水,食指却擦到意料外的红。
——是血。
“您为何坚持要找她?”
宋舒愣了两秒,才想起要压住鼻梁止血。姜回生问的话在脑中回荡,挥之不去。
“王之音的死,您于心有愧吧。您收到死讯,震惊、后悔、良心不安,积极的想做点什么
来补偿。您认为自己是凶手,挥舞著名为冷漠的刀,把朋友逼入森林。”
那时,维持着躬身的宋舒忍不住发颤。她庆幸自己腰弯得够低,低得让她能逃避山居主人
的质问。她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她只能不断回想,不断后悔。王之音抛出的求救讯号,她没有接到。
“人死不能复生。有些话,有些时刻,错过就是错过了。”
姜回生说完这句,轻叹口气,扶宋舒起身。
记忆不断涌上,宋舒昏沉沉的拉着红布前行。她一下听到鸟叫,一下听到王之音的笑声,
一下又觉得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林路好长,好长,她踽踽独行,忽然觉得好难过。
泪水模糊视线,宋舒用前臂一擦,再抬眼,竟隐约看到了林道尽头。
她加快脚步,走出树林,一间黑瓦建成的古庙映入眼帘。现在天色不佳,雾气替黑庙笼上
一层白纱,宋舒实在很难想像,这鸟不生蛋的林中会有一间庙。
庙门敞开,但庙里依旧阴暗。
几只仿声鸟从宋舒身旁飞过,熟练地降落在古庙深处,停在不知名的神像上。
神像藏身漆黑之中,面容模糊不清,脸上有着一块块青苔,远看像恼人的胎记。祂不似一
般神像,既不盘腿也不正坐,而是垂首跪于神坛,双手持刀,深深刺进自己心口。
某种浓稠的液体从祂身上流下,一路延伸到神坛边缘,滴落至地。
……那是血吗?怎么可能?
宋舒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她后退一步,揉了揉眼再定睛——
这尊神像,居然在动!
伴随些微窸窣声,神像握刀的食指猛然抬起,宋舒几乎要停止呼吸。
有只在神像脚边歇息的仿声鸟听到动静,歪头一看,飞扑去叼起那根“手指”。牠鸟喙咬
住指尖,向后一扯,拉出一条漆黑蜈蚣,下秒鸟嘴一阖,将其吞食入腹。
宋舒慢了拍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看错了。
神像巍然不动,是她错把从木雕内爬出的虫当作会动的手指。
她仔细一看,发现神像上有好多不到一指宽的小洞,方才蜈蚣就是从一个位于掌背的洞里
钻出。神像色泽漆黑,中心已遭虫蛀,刚刚流出的液体怕是某种虫的分泌物。
这神像四肢纤细,看骨架像是个小孩,身上没有半件华丽饰物,只有坑坑疤疤的残缺。虽
辨不清面容,但宋舒能想像出那张脸上狰狞的表情。
年纪轻轻,为什么要提刀自裁?
宋舒想起在论坛上被讨论过的A。若说A是一切的源头,那这尊神像是A吗?
她站在庙口探头,发现神像左右各有扇不起眼的小门,依庙的大小来看,门内空间应该不
小。可惜姜回生说过庙内东西不能擅动,这门连条缝都没有,她不开门就看不到里头。
庙内物品寥寥无几,只有供奉神像的神坛下方,有好几罐排列整齐的土罐子。
这些罐子的罐口全用红布封死,上头画有难以辨识的咒文,粗估有十几来罐。
里头会装什么?
庙的四周没有任何纪录文字,宋舒空想再久,也猜不到答案。天色越来越暗了,她必须抓
紧时间下山。这里没有香炉,宋舒依姜回生所述,在门外双手合十,闭眼,慢慢说起话。
“王之音……是我,宋舒。我来找妳了。”
她以为自己一路走来已做足心理建设,没想到话说出口,眼眶仍是一阵酸涩。
“这森林又暗又冷……王之音,妳快回来,我们找个温暖的地方聊天好不好?”宋舒抿唇
,接续道:“我这次会认真听妳说话,真的。我们可以东讲西讲,像以前一样。”
漫长的沉默过后,宋舒虔诚弯腰一拜,语带哽咽。
“妳如果愿意跟我走,就给我一点回应吧。”
她直起腰,再睁眼,早先飞走的仿声鸟不知何时已聚回古庙四周。鸟群一反常态地静默,
牠们一动也不动,自高处齐齐俯瞰宋舒,像过分称职的观众。
森林里一片死寂。
宋舒有点慌。王之音是真不在这,还是根本没打算原谅她?
虽然她对外一直宣称王之音没死,也极力说服自己假死才是事实,但她内心依旧有股声音
在告诉她:这是自欺欺人。然而,就算肉身消殒,从搜集的资料看来,这座庙里一定还有
些什么——姜回生不也说了,这是个汇聚“残魂”的古庙?
她还想再补两句,尚未开口,就听身后一阵骚动,幽幽女声在林中回荡。
“真的吗?我们真的,还像以前,一样?”
刹那仿佛静止,宋舒猛然回望。
追寻多日的身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王之音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对方穿着单薄,却浑然
不觉寒冷,用断断续续的语调又问了次:“宋舒,妳真的?妳说,是真的,吗……”
王之音一边问,一边靠近宋舒。
她好像只会这几个单词,语法也颠三倒四。
宋舒心觉有异,她想后退,却发现若再退下去,她只能被迫踏进古庙。
“等等,妳等一下!”宋舒退无可退,王之音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叫她,“妳……妳先站
在那里!不要再过来了,我们先用说的好吗?”
面对未知存在,宋舒毫无反手之力。她心脏狂跳,全身紧绷到极限。
宋舒内心天人交战,要跑吗?如果跑,有机会跑赢吗?
“王之音”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几秒后,她却忽然垂下头颅,停在原地。
她在距离宋舒两步左右处停下,喉中发出呜咽,状似难受的摆头,中邪般喃喃自语。
“不是啊!不是以前,不是是不是。不是?不是啊……”
她摇头的动作越来越急,宋舒内心喀当一声,不太妙。
这绝对不是王之音。
就这样站着不动,那恶灵何时会扑过来都不知道,不如现在趁祂正在发癫,赌一把从祂身
侧离开的机会。心意把定,宋舒紧盯对方动作,艰难地挪动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很好,这样维持下去,没有问题……
然而,就在宋舒快要离开恶灵视线范围时,祂停下了摇头的动作。宋舒一颗心快从喉咙里
蹦出来,她定格般等上几秒,见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复又迈开步伐。
她悄悄移动步伐,离唯一能离开古庙的林道越来越近。
来时路就在眼前,宋舒正想松口气,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凄厉哀嚎——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宋宋宋舒、宋舒!好痛啊啊啊啊啊!”
宋舒全身寒毛竖起,她闻声回首。
原先低垂著头的女子步伐未移,脚尖依旧朝向宋舒原先站的位置,头却整整转了一百八十
度。祂失去眼球的空洞眼窝看向宋舒,黑血汨汨流出,流进那越张越大的嘴里。
宋舒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她双脚一软,跌坐在地。
祂张口,发出诡异的尖啸和口齿不清的话语,一步步靠近宋舒。
——完蛋了。
恐惧压垮理智,宋舒没力气起身,在这最后一刻,竟只能眼睁睁看祂走向自己。
祂的手指爬满紫斑,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宋舒时,一只仿声鸟从树林飞冲而出!
黑鸟张翅,俯冲的速度带来一阵风。刹那,所有动作都慢了下来,宋舒看到牠的脚歪折成
不自然的角度,像是受过什么冲击,力道之大,几乎要撞断牠的右脚。
俯冲的仿声鸟瞄准“王之音”的脸,把祂往旁一扑,一人一鸟双双倒地。
忽然间被攻击的恶灵发出尖叫,祂愤怒地挥舞双手,试图逮住黑鸟。几次扑空后,祂做了
个假动作,暗中瞄准仿声鸟受伤的右脚,顺利将牠捕捉到手。
恶灵咧开笑容,手中用力一压,黑鸟右脚被硬声声折离身躯。
鲜血溅出,远远超出常理的血量。
宋舒听到黑鸟发出濒死的鸣叫,牠鸟喙一张一阖,竟模仿出宋舒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小……舒……”
宋舒来不及理清思绪,眼中就见黑鸟的模样慢慢幻化成她遍寻不得的人。
她心脏一疼,近乎失声地问:“王之音?”
“小舒,快……”王之音全身鲜血淋漓,一行红泪滑下:“妳不该,在这,快走——”
“快走!”
王之音的喝声重重砸进宋舒耳里,似道晨钟,让她奇蹟似的又拾回力气。宋舒站起身,跌
跌撞撞的往来时路跑离。她手脚并用,几乎分不清自己是用跑的还是用爬的回到林道。
身后没有东西追上,宋舒频频回望,最后力气耗尽,跪坐在地。
刚刚那是王之音?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变成仿声鸟?
宋舒抬头,看向面前浓雾密布的树林。这条路很长,很长,她来时就知道,但她刚刚也有
跑一段时间了。林道幽静,没有半只仿声鸟跟上来,宋舒放眼所见只有无尽的绿。
深绿、浅绿、黄绿、绿褐……她来的时候,这森林的颜色有这么单调吗?
宋舒虽不到聪明绝顶,但也不笨。她知道自己犯忌了,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绝对已经
违反不能奔跑的规定。更糟的是,她犯的错,并不只这一条。
姜回生说,太阳下山前,一定得“循原路”过桥回来……
她来时是循红布找到古庙,怎么回去的这条路没有半点红布的踪影?
现在这条林道,到底在哪?
宋舒左右张望,她刚刚这么笃定的跑进这地方,就是因为附近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她下
意识认为没有走错的可能。
不过,既然已有把麻绳认成围巾的前例在,那眼前所见,或许皆不可靠。
宋舒站在原地,退回古庙不安全,继续前进也不妥当。她困于两难间,无奈状况仍在往更
糟的方向失速前进。天边闷雷震耳,宋舒仰头一看,一滴雨水落上她的眼皮。
转眼间,大雨倾盆,滴滴答答打响林叶。
宋舒站到一棵枝叶茂盛的绿树下方,算是种自我安慰,她依旧逃不了淋成落汤鸡的窘况。
衣裤湿透,死死地紧贴皮肤,宋舒环抱住自己上臂,冷到哆嗦。
“哈……哈啾!”
宋舒连打好几个喷嚏,怪事接二连三,让她体力和精神都快到极限。
好累,好累。
宋舒蜷起身躯,仿佛胎儿般,弯下脊椎,蹲坐在树干旁。她将自己收拢,手抱腿,腿靠胸
,胸口的热度扩散全身。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温暖,原来只要这样窝著就可以了。
宁静又暖和。
滂沱雨势中,宋舒不由得感到安心。
放松之后,疲惫感袭卷而至。她眼睛一张一合,感觉有千斤重石在拉扯自己眼皮。
意识断线前,宋舒听见林中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雨中格外突兀。
她想逃,但她已经累到连一根手指都没力气移动了。
算了,就这样吧。她真的好累……
宋舒阖眸,陷入全然的漆黑。
再次睁眼时,周遭景色更迭。
绿意不复存在,纯然的白覆蓋了整座森林。雪还在下,寒意吞食一切生机。
宋舒站在一间简陋木屋前,她不知自己为何身处于此,脑袋也无暇思索这问题。她搓了搓
手,推开面前木门。屋内热气迎面,有个裹着脏布的婴儿躺在地板中央。
她看着这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下秒,婴儿眼珠咕噜一转,咧开血肉模糊的嘴,放声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