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舒月厅驻事─命罚(7)

楼主: cloudin (☁云应)   2023-08-14 22:39:01
网页好读版:https://vocus.cc/article/646ef39efd89780001339b5a
阿宾右足重重踏地,黑火自眼窝涓滴而下,像极了凝固状的血液。虽然他避开了阿善手上
那块红布,但如花一般盛开的黑火却更加肆虐。他怒目对着阿善,张嘴露牙一副像是想将
阿善张口吞了似的。阿善试着周添赐拉至身后,周添赐却在此时脚软跪地。
“欸你不要闹啦,快点过来。”阿善使劲的扯著周添赐的手臂,对方却像一滩烂泥一样难
以催动。
“脚……好痛!我动不了!”周添赐惊恐地回头。只见阿宾再度缓缓逼近,每踏一步,黑
火形成的丝线不断在他的周遭抖动。
“不会吧!在这个时候还搞这套。”阿善翻手将红布扬起,旋转手臂将其翻搅成了麻花状
,快速缠在周添赐的脚上。只见他腿部一阵抖动,突然又健步如飞起来。周添赐刚感受到
腿部疼痛消失,立刻连滚带爬到阿善的身后。
“你以为就一块破布拦得住我?天真也要有点限度。看来你还没学到教训啊。”阿宾冷冷
地说,也没有拦阻的意思,歪著脖子用相当奇怪的角度斜视两人。
阿善心中也充满不安。说这块红布是法宝的是赵天师,不过他自己本就没有实际测试过。
更何况即使这法宝就如赵天师说的那样灵验好了,这也不代表真的靠自己使用就有办法治
得了那女鬼。但此时状况也不容他长别人志气,说什么都只得硬著头皮上了。
“你、你……最好不要小看我。这是我们临水夫人陈靖姑亲授的法器,我劝你赶快退离,
不要再来找麻烦。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要替这凶手出头吗?”
“否、否则魂飞魄散我可不管喔!”阿善根本不知道所谓的“魂飞魄散”是不是真的,这
已经他有限词汇里面,最严重的警告。
只见阿宾毫无畏惧恫吓,挪动了脚步向前踏出。黑火瞬间充斥整间病房,像是幽灵一般,
飘飘然又若隐若现。黑色的火焰并没有温度,就如同阿善第一次在山上遇见那女鬼的时候
一样。只是──真正的鬼会像这样冒着黑火吗?这一点是他如论如何也想不透的。
突然,阿宾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喉咙渗血,肩膀开始剥落,血淋淋的肉块莫名地从身上
削下,同时身体逐渐瘫软,如同烂泥似的,缓缓落在地面。阿善看傻了眼,他第一次看到
活生生的人体可以这样没有任何阻碍地倒下,就连骨头也不留情面地化开,一点一滴变成
肉泥堆积在他的脚边。
阿宾在融化!毫无疑问地,他的身体正在溶解中!周添赐吓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阿善连退
了好几步,不仅是骇人的画面让他想吐,那扑鼻而来的恶臭更是称得上惨绝人寰。两人想
往后逃跑,却发现病房的门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在黑火之中。
“怎么会这样……喂,那到底是什么魔术?我付你钱,要多少我都给。只要你能……”周
添赐扯著阿善的衣服要他想办法。但是阿善根本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不管周添赐怎么吼
叫他都听不进去了。这种场面对于初出茅庐的新手而言简直是名符其实的“地狱级”难度
。赵天师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八成也是不想亲自来这里送死。阿善情急之下,他将临水夫
人加持的红布朝门口一扫,然而并没有任何的反应。阿善不死心又连试了好几次却都不为
所动。
“少年仔啊你到底行不行?你师傅人呢!”周添赐发抖著抱怨。明明怕得要死却没有
耽搁下抱怨。阿善心想这大概也是一种特异功能,不过如果他可以闭上嘴不要添乱就好了

“我在努力了。给新人一点机会好吗?”阿善虽然光是要站着就备感压力,但还是不断尝
试着他所知的方法。
“恁老母卡好勒努力三小。我付你钱是叫你来努力的吗?我看我真的会死,难道我哪
里做错了吗?我哪一个步骤没做吗?”
“欸你振作一点不要抓我啦。你甚至没付我钱!”
阿善完全不知道周添赐在胡言乱语什么,只觉得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越捏越紧,简直要把自
己的骨头都捏碎了。他焦虑得眼睛突起,眼珠子简直都要掉出来,阿善根本没有办法好好
地解决眼前的困境。
“等等,这是怎样!”阿善出声高喊。
两人还没从阿宾“融化”的震撼中恢复。眼前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就自两人胶着在
原地的时候,四周场景突然急速变化。病房的墙面开始异常浮起,地板像是波浪不停震动
,接着墙面和天花板不断向两人靠拢。如此魔幻的场景简直前所未见,仿佛整间屋子打算
把两人给吞噬了。周添赐此时不停在嘴里唸著“恩公救我”、“我不想死”之类的求饶字
句,垂死挣扎的模样让阿善看了都觉得可怜。但是他没有时间去关心周添赐了,再迟疑下
去连恐怕自己也得跟着陪葬。阿善咽了口口水,此时也只能强制振作,他将红布各缠在左
右拳头上,心中诵唸咒文。他没有赵天师那么有本事,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试试看临
水夫人有没有保佑了。
阿善大喝一声替自己壮胆。凭著记忆回想赵天师教过的结印步骤,接着快速交叠拳面、摊
掌、竖指,动作一气呵成。他冲向门口,全力向大门一破。
轰!
那门硬生生地被砸破,破门弹得老远,摧枯拉朽似的。然而飞出的门并没有倒下,而是平
白无故地消失在黑暗尽头。尽管这画面看上去万分诡异,但此时周添赐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了,一见到出口就疯狂地向外出逃,阿善喊也喊不住只好跟着拔腿狂奔。
“这……这是哪里?”阿善甫离开病房立刻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相当陌生。
光影一阵闪动。
映入阿善眼帘的是红砖红瓦紧密排布的三合院,他一出门就立身于一个约网球场大小的稻
埕中央,四周各自围以咾咕石建造的石墙。晦暗的光线拉长了影子,倒映在正厅的木门上
,给人种幽幽的阴森感。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医院了,署立医院里绝对不可能有路线通往
这种地方。那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是幻觉吗?区区女鬼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太
多的疑问在阿善的脑袋中盘旋,但都不及另一个更核心的问题:周添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为什么那女鬼千方百计地要缠着他?
此时正好入了夜,形似弯刀的月亮悬在空中施舍这一丝丝明亮。周添赐就站在中央,面对
的门窗紧闭的木门动也不动。
阿善迟迟不敢踏向前,因为他见到木门上两侧虽然贴著纸,但纸却非常见的红色,而是不
寻常的白色。本该绘著门神的图样,上面却是分别画著黑脸长舌的不知名异神。就算阿善
对于这些鬼神再没有常识也感受到异常凶险。
“喂,周老板你快回来我这里。”
周添赐不为所动,像是被钉子牢牢钉上的木偶。四周万籁无声,场面和先前起坛驱除诅咒
的那天一样。阿善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更加心急如焚。
“搞什么啊!”
就在阿善准备动作之际,他听见了背后传来一道冰冷声音:“你不应该淌这摊浑水。”
他的颈后一阵寒意!
阿善急忙回头,一股腐烂的臭味钻入了他的口鼻。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被一双手扼住了
脖子。
指甲深入喉咙,带着黑色火焰的余晖。
是那半身腐烂的女鬼。女鬼依然裸著身,但此时她的脸庞又更加清晰了。女鬼半开着嘴,
露出微尖的虎牙,她的容貌是令人难以忘记的美──倘若不是如此杀意腾腾的话。
“呜……救、救……”阿善被拎着离地数尺,完全无法再吸入空气。鼻腔中最后进入的
空气尽是腐臭味,更让他感到难受。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像你这么蠢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鬼的声音深入脑髓,犹
如回荡在冰川中刺骨寒冷。“别怨我,是你不要命的。”掐著阿善的脖子的手指再度用力
,就算没让他断气,只怕也快要把头给拧下来了。
“唔──”阿善使劲挣扎,但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么地,他立时眼前一黑,双脚撑直,
脑中咚咚咚地像是崩断了什么神经逐渐失去意识。
就在同一时刻,红布像是有生命似的从阿善的手中滑出,流星一般朝阿善身后飞去,猛烈
撞在咕咾石墙上。接着红布卷动,滚得如细绳、如钻头、如掼破世间障壁的神蹟,不由分
说地,石墙给钻开了一到裂缝。登时红光大作,强烈的光影从缝中穿透而入。
女鬼放下阿善,还在思考眼前变故的同时,一道身影快速奔入。那人影双手敞开,左右冒
著熊熊的黑色火焰,挟带着憾天震地的威猛气势扑向女鬼。
是奕茹。
出乎女鬼的意料之外,她没有料到奕茹居然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她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找上自己的?此时女鬼不及细想,转瞬扬起同样的黑火,举掌一挡

啪!
女鬼连退数尺之远。她的身躯忽明忽灭,像是受到同是浑沌之力的牵引,开始受了影响。
“找到妳了!”奕茹大声喊道。
“啧。”女鬼看清楚了奕茹身影,顿时明白自己为何行踪会被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
,她也能清楚感受到浑沌之力就像是有独特的气味,尤其自己的黑火就是得益于奕茹,因
此就像是绑定雷达定位一样,被发现也毫不令人意外。但被发现了又如何?此时的她没有
一点畏惧,更是不可能退缩。
“怎么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是这样为什么要妨碍我!”女鬼露出虎牙,目光哀戚
。仿佛受尽了世间委屈,穷尽万般方法皆无法得偿所愿。她的眼里透著悲愿,形成恨意,
吞灭了她的身驱。
“闹够没有?”奕茹活动着肩膀关节,她有好一阵子没有这么认真了。“但是妳害了无辜
的人,利用他们的意志让妳的魂体更加具体;还利用更多学生来诱骗我进入妳的圈套,干
走了我的浑沌之力,那我就不能当没我的事了。”
“哼。那是妳蠢。”女鬼冷笑。
“蠢?就当做是这样吧。不过,妳说妳是来报仇的对吧?那么──这次轮到我了。这是我
的败部复活赛。我会让妳知道究竟是谁比较蠢。”
就在奕茹话音刚落,红布不知打哪冲了回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入两人之间,在空中
盘旋了半秒,接着覆在阿善的身上。只听“噗”地一声,阿善从嘴里吐出了大量的唾液,
他翻身坐起,喘吁吁地呼吸,急着像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空气一次吸完。
“哇靠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吧!”阿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确认自已的心跳是不是还
有在运作。当他摸完确定心脏还有在动,这才连滚带爬和女鬼拉开距离。“靠妳是真的想
杀死我啊!”
“你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奕茹问。不明白在这种地方为何会有其他看似不相干的闲杂
人等混入。难不成也是被卷进事故里的无辜路人吗?
“我才想问妳……这间医院怎么回事?为什么妳也跑进来这个奇怪的地方?”
奕茹看着红布在阿善的身边飘呀飘着,立刻弄清楚了情况。看来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正在
和女鬼对抗。
“没空说明了。你口水先擦一擦。总之,大致上是我感应到浑沌之力……就是那个黑
色的火焰,跟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反正我就是刚好在附近然后跑来医院,在八楼空的
病房那里看到一块红布──喏,就是你手上那条。在墙上转转转的,我好奇一碰就被拉到
这里来了。这块布是你的吗?”
“请尊重点,这是我们临水夫人陈靖姑的神器,叫……叫什么来着?”阿善这才想起
赵天师根本没介绍过这是什么东西,他这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这是我们的法器啦
,专门对付鬼怪的。”
阿善仔细听奕茹说的话,这才想到那个黑火似乎和眼前这女子有关。但他正想开口询问细
节,奕茹已经一把将他推开。
“小心!”
叽──一枚黑火形成的暗箭由女鬼的方位朝阿善疾射,若不是奕茹及时反映,阿善身上恐
怕就要开个洞了。
“真狠呐,妳这一下是朝要害在打欸!”奕茹向女鬼抗议。但想当然尔并没有用处,她又
朝两人放送无数飞箭试着逼退两人,一方面她的躯体飘飘向后,正朝周添赐而去。
“不要让她靠近周添赐!”阿善大喊。
奕茹并不晓得阿善这么说的理由,但只要是那个女鬼打算要做的任何事都绝对要阻止,她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果断出手。只见她双掌交握,一声巨响随着自女鬼身后炸开!女鬼惊愕
地回头,一艘大船凭空出现在女鬼的背后,硬生生地隔开她和周添赐的距离。
大船从地面乘风破浪而出,像一只扬起头的鲸鱼。
“想不到还能这样用吧!”奕茹一边得意地笑,同时脚步没有片刻停歇,流星赶月似地立
刻向前抢攻过去。浑沌之力是人类意识的汇聚,可以凭著使用者的力量任意创造出人类想
像可及的任何物品,只是时间并不长久,通常都是稍纵即逝的海市蜃楼。创造出来的物品
也不具动力,更无法创造生命,因此这艘船也只不过是徒具形象而已。然而尽管如此,光
是这样也已经足够暂时阻碍女鬼的行动,这样就够了。
尽管短时间难以理解,女鬼倒也没有错愕太久,然而大概是频受阻扰,她眼神越发见红。
大概是决心扫除眼前的阻碍,她的位置不再向后,反而是正面对着奕茹,挥臂架开奕茹的
手,很快地便和奕茹缠斗在一块。
阿善领教过女鬼的霸道,那打在自己脸颊上的巴掌还隐隐作痛。此时说什么也不想凑上前
挨揍。打架自己并不在行,何况是要和鬼打。与其上前当砲灰还不如做点自己办得到事。
自己办得到的事……?
这倒也不是多难想的事。阿善很快就把目标放在周添赐身上。也许把这块红布罩在他的身
上便可以解除他的诅咒吗?他其实毫无概念,他根本对这些一无所知。但很值得一试
,至少总比现在呆站在这里好。
阿善拿定主意后,立刻拔腿朝周添赐奔跑。这个三合院大埕里,一点风也没有,既见不到
三合院以外的画面、也没有半点生命气息,阿善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
女鬼查觉到了阿善的打算,立刻伸手朝地面一挥,黑光闪闪地劲道毫不留情地朝他而去。
“嘿,妳的对手是我。”奕茹跺地一踏,地面竟扬起了波浪,土石俱碎,那朝阿善而去的
浑沌之力消弥于无。
“嘿,没用的。那男人不管怎么救,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了。”女鬼冷笑。
“妳的废话真多。老实说吧,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但只要是妳不喜欢的事,那我们就会
多做一点。”
女鬼沉眼。她的眼睛在流血。
“有没有人说妳很擅长惹怒人?”
“有啊。我认识一个朋友常常这样说。”
女鬼将黑火凝聚成一把长刀。“放心,那个人不再有机会这么说了。”
她的话刚说完,刀子已经冷不防刺向奕茹的心口。奕茹俐落地侧身避开,她虽未曾松懈,
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满头大汗。正确来说,要不是她已有防备,这刀就要贯穿自
己了。
就在她闪身的一瞬间,女鬼刀身一转,冷光寒冽,这次直削奕茹的后颈。奕茹不及细思,
凭著本能反应翻滚开,有惊无险地避开这刀。然而刀势未尽,黑火的锋芒划开了她的腰间
,登时鲜血淋漓。女鬼再朝奕茹逼近,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她这并非是受过什么武术训
练的刀法,而是抓狂一样的乱砍。但正因如此才更加难以对付,无法预测、没有逻辑,就
是一股劲地喊杀,转眼间奕茹又添了几处新伤。
不过虽是受了伤,奕茹却没有哼半声。
“妳的败部复活真短暂。”
奕茹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充耳未闻。事实上,奕茹根本没在管女鬼的动作
,她的视线始终都只关注一件事:黑火流动。
奕茹的眼中充满了炫目的丝线、黑与白的漩涡,交织得如胶似漆的混乱。翻腾再翻腾,如
巨浪一般。她自顾自的平静,举手投足间充满稳若泰山的神气,每一个步伐都踏得扎实。
“这就是妳的本事吗?”奕茹哈哈一笑,脸颊被轻轻划过一刀,在同一时间,她伸手抓住
了飘渺于虚无之间黑火迅速拉扯。
“唔——”女鬼愣了半秒,发现自己被定住身体。她扭动了几下随即再也动弹不得。
“妳做了什么?”
奕茹耸耸肩。
“人的外表会隐瞒很多讯息。但是本质不会。紊乱的黑火让我看得到在妳灵魂里面的徬徨
。”奕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虽然伤痕累累但并不狼狈。“结合浑沌之力和怨气的妳很强
大很厉害,这点确实如此,我必须承认。如果要直接消灭妳得花上不少的时间和力气。甚
至可能根本办不到。所以,我并不打算这么做。而是专心找机会把我的力量夺回来。”
“……伤成这样逞什么强。”女鬼尝试挣扎,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不用白费力气了。”一条黑色的丝线牵连着女鬼的身体和奕茹的手指。“我已经找到了
妳根植在灵魂里的力量源头,毕竟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嘛,我比妳熟悉太多太多了。
尽管费了一番工夫,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吧。”
女鬼没有表情,双眼血红地冒着光,冷静地感受着浑沌之力的黑火正一点一滴逆向传回奕
茹身上。
奕茹在心中默默庆幸:“还好这家伙很识相。要是不小心让她挣脱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该
怎么办。”
黑光从女鬼的身上消失殆尽,一点也不留。
然而奕茹只觉得奇怪:那天自己发挥出的力量堪比海浪一样汹涌,但此时回收的浑沌却像
是她家坏掉的莲蓬头。
“被夺走的力量只有这一点吗?屁啦……”奕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缠绕在掌心的火焰圆
转如昔,但绝对不应该仅是如此而已。
她抬起头看向女鬼。却发现她的身影正在淡化消失……
阿善决定先不管身后一人一鬼的离奇决斗。他解下手上的红布,立刻就要朝周添赐的头上
罩去。但是他立刻发现周添赐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对劲。
周添赐站着,眼睛睁著,却像是化著五官的人偶毫无生息,仿佛魂魄不在身上一样。
“喂,醒醒欸。你再不醒来等等我也要陪葬在这里,不要闹了啦。”
难不成周添赐的魂魄已经离身了?如果真是如此,就算现在给他罩上法器也没有意义了。
就算除去了诅咒,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句空壳。
“现在要唸什么有用?完蛋了我记得不多。”阿善叫苦连天。他总算明白为何那女鬼没有
坚持来阻止自己,而是选择和那不知名的陌生女子打起来。原来对方早已认为自己对于眼
前的情况也莫可奈何。
总之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阿善捏着手指,念起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诵毕
,他将掌心贴在周添赐的额头,打算将周添赐的意识唤起,如果他的魂魄尚存,只不过是
受到女鬼的影响而昏迷,那这样做也许会有作用──或许吧。阿善没有任何把握,只
是凭著一股想像行动。
但是周添赐依然没有反应。
“怎么会?难不成……”阿善感到背脊一阵凉意。
“你发现了吧。”周添赐突然开口,但是却女人的声音,“我已经成功了,虽然费了一番
功夫。现在我是他,他是我了。我们再也分不开了,再也不分彼此……”
阿善嘴张得老大。他万万想不到打从一开始就晚了一步,当周添赐自己跑出病房外,脱离
自己的视线起,周添赐就落入了女鬼的圈套。
“妳到底是谁?”

沿着市区平面道路从台北开车前往宜兰是一件既麻烦又费神的事。明明有国道五号的雪山
隧道可以走,就算不考虑速度,最起码也比途中要经过的山路相对安全。但蓝月净还是选
择开着向客户收来的二手老车,弯弯曲曲地在北宜公路上独行。山区的凉风和宁静在独自
远行的时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然而蓝月净并不是为了这样的理由选择这条路线,而是更
单纯的理由:她不敢开高速公路。尽管任何研究都表明顺畅的高速公路在正常情况下是安
全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对于要快速行驶的环境充满抗拒,尤其是当自己得控制方向
盘的时候。
开了两个小时之久好不容易到了宜兰市区,蓝月净又陷入了迷路的麻烦中。她的目的地在
导航的地图上显的渺小。毕竟那里并不是什么景点,除了人烟稀少以外,甚至连门牌都没
有,只有一个大致的位置当作参考。这里是台七线沿着兰阳溪一直往山里开的路段,右侧
是铺满翠绿的山壁,左侧则是河川冲积的平坦沙地,依稀还有几条潺潺水道正在滚著河水
。此时正逢兰阳溪枯水期,若想观赏磅礡的自然美景恐怕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
蓝月净在附近绕呀绕着。最后轮胎喀隆喀隆地驶进了都是碎石烂泥的产业道路,坐在驾驶
座的蓝月净就算系了安全带还是几度摇摇晃晃地飞起来。还好这样的路面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在两侧的桑树低垂着手脚夹道欢迎下,最终迎面而来的是一座破旧的
三合院。三合院屋瓦不全,树藤伸进了残破的屋顶,五彩斑斓的蝴蝶在窗前飞舞著。三合
院前有着空旷的水泥地,四周围着用黑漆漆的石头建造的围墙。充满年代的旧屋没有半点
人气,不知有多久没有住人了。
蓝月净把车停妥,下车后便在埕上四处张望,只是这里除了这间破屋外就只剩下荒烟漫草
。她果断地进入了屋内,里头没有留下太多生活的痕迹,但可以想见一旦入夜,那蚊虫铺
天盖地而来的场面,就连游民都不见得会想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所在。
低矮的房舍有着潮湿腐旧的气味。那不仅仅是陈旧的气息,而是像是连抗拒外人都懒的无
力感。
正门是神明厅和客厅的位置,但此时只剩下杂乱发霉的藤椅和一面大理石桌。神明桌上没
有神像,只有一个黑色实木公妈神龛,上头什么也没有写。蓝月净猜想,神明和祖先可能
随着后人移居时一并移走了。
嘎──木头在泥地上受到挤压发出声响。蓝月净踏在倒下的门板上捧起手中笔记本,用笔
在某一行作了记号。接着继续往两侧厢房走,然而依旧没有任何斩获。
“这里也不是啊……”蓝月净在本子上又画了一个叉叉。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自然是有原
因的。但是时间实在过得太久了,这里没有留下太多有关这间屋子主人的讯息,连带着她
想要获得的线索也要中断在这里了。
她叹了口气。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结果却不尽人意。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无功
而返总是叫人难以咽下这口气。
“唉唷!”
突然一个老人弯著腰和蓝月净撞上。蓝月净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屋角的瓮。还好她身
手还算敏捷,这才煞住脚。那老人开口就是一连串口齿不清的谩骂,好像碰到什么不干净
的东西似的。
“妳是谁?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老人嘴里还没骂完,又手忙脚乱地从背后抽起一面八
卦镜,举手对着蓝月净一顿照,但没有任何效果。
“我倒还想问,你又是哪位?”
“哼,会讲话有影子,脸还这么臭,看来是人。”老人收起八卦镜,扶著腰让自己站直。
“我得纠正你的说法,这太不礼貌了。大白天的出现在这里,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蓝月
净拍拍身上的灰尘。
“还能是什么。”老人掏出一张名片,上面画著符咒,中间一行写着“赵公典”,服务项
目有法事科仪、风水堪舆等等。服务多元,但纸张廉价,看起来有些脏污,不知道多久没
有发送出去了。
这人正是前段时间帮助周添赐驱除诅咒却碰得满鼻子灰的赵天师。
“道士?”蓝月净瞇起眼,也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赵天师皱眉接过。
“卖古董的?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妳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彼此彼此。”
空气凝结了好一会。很快地两人心中都有底了。不会有人没事会特地跑到这种荒郊野外的
破屋来,答案只有可能是一个。
赵天师不由得警戒起来,除了自己还有人在调查和周添赐有关的事。但是,为什么是卖古
董的?他认为这恐怕是这女人的障眼法,这张名片上头写的不可尽信。她是另外受聘于周
添赐吗?那家伙果然不相信自己,去找了其他帮手来。倘若如此,那自己就绝对不能和眼
前这个女人说太多。那个老混蛋不是好咖,一旦自己的生意被抢了,那家伙可有得是理由
不支付酬劳。
“有什么发现吗?”赵天师清了清痰,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咳嗽。
“就如你所见,什么也没有。这里至少十年以上没有住人了,该搬的该坏的都已经差不多
了。”
“嗯,咳咳,毕竟这户姓陈的本来就是很怪的一家人。听说后人都搬去台北了,只是
究竟是搬到哪里去就没人知道了。”
“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嗯?我一路从市区过来,那附近的宫庙还有一些老人有印象。毕竟也算有名嘛。上个年
代很多人来拜访过,我想你也是听说过这些传闻所以才找到这种地方吧。”
“确实如此。”蓝月净见赵天师说得隐晦,决定直球对决:“周添赐在发迹后,接受采访
时曾经说过自己在宜兰县的山里面帮佣,当时就有不少人跑来这里想要蹭一点关系。但据
说陈家后来不堪其扰就搬离了这里。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啊。”赵天师心中更加警戒。
蓝月净点点头,说:“在这里遇见你,又这么刚好是位道士。想必你是收到周添赐的委托
,要袪除他身上的诅咒吧?”
“是吗?拔除?那可不好说。”赵天师嘿嘿一笑,“那个人欠我一大笔钱,没付清以前我
可没打算帮到底。”
蓝月净先走出了破屋,阳光洒在空地上,凉风阵阵袭来,相当舒适怡人。这栋破屋伫立在
这里数十年并没有给人阴森的气息。除了荒凉和蚊子多了一点以外,这里什么都好。
赵天师缓步走了出来,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一双混浊的眼珠子盯着蓝月净看。他对于蓝月
净究竟是为何而来始终充满怀疑。
“不过毕竟你就是道士,难道没有什么通灵的手段可以用吗?比方说把死者找来问话之类
的。”
“我是红头法师,没有修那种法术。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业主
加点钱,那我可能就会有办法。但现在是亏本生意,我才不干。”
“嗯哼。”蓝月净露出了可以理解的表情,虽然她完全不明白所谓“红头法师”是指什么
。“我坦白说吧,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蓝月净知道僵持在这里只是浪费彼此时间,于是说了她有个朋友遭遇到水鬼攻击的事件,
而这一切都指向周添赐回来台湾后所引发的一连串风波。当然,她避开了在地岩水库里学
生遭遇到的事件细节,也省略了浑沌之力的内容,毕竟这些对陌生人解释太多,也只会徒
增困扰。
赵天师抬起额头,拇指逐一按著食指中指指节,一边说:“我怎么知道妳是不是骗我?我
要妳保证不会跟我抢生意。不然这番白费功夫,我绝对不会对妳和姓周的善罢甘休。”
“就如我刚刚所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朋友解决困难的。不是来赚钱的。”
“放屁,正常人哪有这个闲工夫。”赵天师双手一摊,表情不屑。“如果真的像妳说的那
样,而不是受到周添赐的委托,那么妳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这件事不是普通人可以处理。
再不然,最起码也要让我知道妳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要我帮忙。”
蓝月净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内,她的目光停留在神明桌上,她问:“依你的专业来看,你觉
得当初陈家人搬走的时候祖先有成功请走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很常发生以为自己有请走结果仪式做得很随便,搞得祖先还是家神都
还在原地──等一下,这关我什么事?是我在问妳话。”
“也许要请你帮点小忙囉。”
蓝月净对于赵天师的反应并不介意,她见过各种难搞的人,显然赵天师还在她可以招架的
范围之内。只见她回到车内取出一只皮箱,从中依序拿出茶壶、茶杯、茶叶,这是她早些
时候去见了一个朋友,向对方商借来的道具。不久前才劳烦过他协助处理鬼抓人的事件,
当时情况可真的是凶险万分。
赵天师见到蓝月净从箱中拿出装着热水的保温瓶,本来还要出言嘲讽。但是一见到她手上
的茶杯后就歛起笑容。那茶具不仅仅是茶具而已,赵天师忍不住猜想她接下来的举动。
蓝月净在地上铺好餐巾,将茶盅茶碗依序摆好,待秤好重量放入茶壶里后再将滚烫的热水
滴滴斟酌地倒入。
每倒入一滴水,空气便为之凝结一分。
茶壶满溢着滚水,虫不再鸣,鸟不再叫。
赵天师发现了空气间的异样,这种情况他熟悉得很。
这女人不知道怎么搞来的法器,居然能使通灵招魂的法术。但她的倒茶技巧生疏,也没有
唸咒掐诀的仪式,不知道是何种法门。但光凭周遭的气氛,以结果论而言,效果和道教的
招魂法不会差得太远。只是光凭如此,招来的魂体少了凭依,恐怕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蓝月净朝赵天师看了过去,她的表情上像是写着“接下来该你表现了”一样,然而却没有
半点和他商量的打算,就连动动眉毛示意的举动都省了下来。赵天师这才发现这女人打从
一开始就是抱持着这种想法,既不明确沟通,也没有打算套自己话。她表面上是在向自己
透漏周添赐的资讯,但实际上却是顺势利用自己帮她解决难题。恐怕这女人在知道自己是
道士的那一瞬间起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赵天师当然大可以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对方显然目标和自己是一致的,倘若对方的操
作可以让自己得利,那配合一点似乎又并无不可。
蓝月净浅浅一笑。赵天师觉得那模样看起来实在有点欠打。这女人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
仿佛和她接触后总会不知不觉会帮她做事。
随然自己也许可以因此得利,但就是让人感到十分不爽。
“哼。”赵天师从随身袋中拿出一大张黄纸和剪刀,快速裁了个人形放在地上,双手结起
印,唸起:“瞻对虚空伸召请,随旛接引返家堂。吟幽冥界,黄泉路,三魂杳杳,七魄茫
茫”
只见一道烟芒在从破屋中缓缓流泻,飘过两人视线,停伫在纸人上方盘旋。两人互看了一
眼,赵天师拇指中指一捏,喊了声“敕”,白烟被黄纸吸入,转眼间站了起来。
“原来是有真本事的。我还以为周添赐这种人只会找到神棍。殊不知还真的遇上贵人。”
“我说过,我有我的盘算。是不是贵人可就不好说。那家伙一开始骗了我,说只是普通的
诅咒,害我被那女鬼痛打一顿,这笔帐我可是要他用新台币付款。”赵天师手指搓呀搓著
,三句不离钱。
但这样直白就好办事多了。两人目标一致,接下来只要专心处理眼前的情况就好。
“喂,妳想问什么?最好快点。我不知道妳的这套把戏可以撑多久,但我能做的就是把魂
引进去而已。”
蓝月净低声“嗯”了一声。她将茶碗覆上,将热茶围着纸人绕圈撒在地上。蒸气越发越盛
,像是棉花糖似的长成烟雾,纸人的倒影越拉越长最后和一个人一样高。
“咳,那就由我先开始好了。”蓝月净瞧了赵天师一眼后又把视线挪到黑影上,“那么,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黑影用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抖动,像是波一样地扩散、张开,最后以纸人为基,本来轮廓
的模糊的黑影逐渐稳定,成了一位老妪。
“陈郑莓。”
作者: penguinbb (penguin)   2023-08-14 23:06:00
推推!
作者: carefree1028 (Elaine公主)   2023-08-14 23:25:00
作者: DD1234567 (小D)   2023-08-14 23:57:00
推~~~等好久终于出啦!!
作者: angelicmiss (羽鱼)   2023-08-15 09:31:00
作者: sake0504 (小巫)   2023-08-15 10:21:00
等好久了!
作者: jplo (jp)   2023-08-15 21:11:00
推!好久不见
楼主: cloudin (☁云应)   2023-08-15 21:19:00
想不到大家记得我,好感动~
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3-08-16 04:34:00
作者: ohlala8664   2023-08-16 06:22:00
等到续集了^ ^
作者: dean5622 (奉奉)   2023-08-16 13:20:00
作者: wantin1122 (尪仔飘)   2023-08-17 23:57:00
推!好开心看到更新啊
作者: jane1020 (大树儿)   2023-08-19 00:00:00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