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在想,有什么话能比“我想死”这句话更贴近我的状态呢?
我的确不想死,至少我确定自己并不想从某个自己能决定的时间点之后
完全跟一切断绝联系。
但我所感觉到的心脏凉凉的悲伤,以及希望自己可以暂时性地离开所有人,这些
想法能怎么形容呢?
我看了很多很多书,希望能找到某个人可以替我把这些感觉用文字描写出来。
如果那些感觉能以文字的方式实际存在,那我就能轻松地理解和表达了。
今天在高铁站的时候,我看着高铁慢慢开进月台,但月台和轨道上竟然没有加装
挡板,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跳下轨道让高铁压过我的身体,
我真的这么考虑了几秒钟,直到高铁完全进站停下来才放弃这个念头。
我对于自己产生这个念头感到害怕。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跳下去吧,当我
没办法拉住自己的那一天。
我打开手机查看讯息,这是五分钟之内的第三次,以这个频率来算我一天要查看
将近五百次讯息,我当然知道我在等待着什么,但我不知道等待的讯息到底会不会出现
,就算出现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我觉得自己逐渐往腐败坠落,心上的洞—曾经某个人说我心上有个洞,再多的爱
都填不满—越破越大,如果我能从现在跟她完全断绝一切关系,坠落就会停止,侵蚀就
会停止,破洞就能逐渐愈合吧。
对,我是怎么认识她的呢?那是一场朋友临时起意找我去的庆生派对,她是当晚的
寿星。
有些时候我会产生对自己的厌恶,看到她的当下我就有产生这样的感觉。无论是
她的外表、学历、收入都远远地超过我,甚至她还比我年轻个五岁。五岁,我想,那我是
多么不堪啊。
不过多活五年还是有点优势,至少我学会了装模作样,微妙微俏地装模作样和她
搭话,抛出一些我只从书上看到却讲得身历其境的话题。我想效果还不错,至少,
我们从那天起开始了偶尔的约会关系。
约会关系,听起来多么暧昧,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从那天开始我每跟她约会一次,
就会感觉到这几年以来自己都不曾有过的幸福和快乐,为此,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么
下去。
于是我更加装模作样,假装自己无所不知,并且开始否定或挑战她的想法来显得
自己很聪明。当时我没有意识到,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个讨厌的人。
而当然,谁会想要跟讨厌的人相处呢?她渐渐不再答应我的邀约,回讯息的频率
也越来越少,内容一句变得比一句还简短。我真的好急,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子呢?我不断
地传讯息问她希望能得到答案,一遍比一遍更急促焦躁。
我其实是很有趣也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啊!是妳,妳把我变得无趣、把我变得讨厌
、把我变得咄咄逼人。妳明明看过我很好的样子,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呢?
我又一次点开手机讯息,依然没有回音。突然间我再也不想等待了,我不想再感觉
到坐立难安了,我不想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做了。
我不想再爱妳了。如果能够不再爱妳,我就有可能痊愈。
我走回高铁站,算准高铁进站时间,挑了一个谁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完美
时机—没有人来得及踩煞车、没有人来得及尖叫、没有人来得及拉住我—跳下去。
我看着列车车底轰隆隆地从我眼前驶过,但是并没有煞车声,也没有尖叫声,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且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痛呢?
“辛苦你啦。”低沈的声音传来。我探头寻找来源,最后发现那是从我脑中发出
的声音。
“你心脏上面那个洞可不是装饰,不过这次怎么又是跳轨啊?下次挑一个不用通勤
约会的对象好吗?”声音的主人见我一脸疑惑,好意地提醒和揶揄了我一番。
原来啊,自己早就为其他人死过,而且还不少次。这样想想自己的死还真是廉价呢
,不管是对那些女生还是对我自己都廉价地无以复加。我悲哀地大笑起来。
“好啦,我要让你忘记这次的记忆然后重来一次了。祝你这次活得幸福,死得悲伤。
”他的话一说完,我突然觉得好困,好想就这么睡着,什么都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