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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阿伯是“镇安宫”的万年庙公,在庙历经大火成为废墟后,也一直住在这,目前以资
源回收捡破烂维生。
此时,阿弦坐在一间堆满旧报纸、旧纸箱与杂物的房间,点燃了蜡烛,和阿伯一起吃著从
炮哥车上搜刮来的供品。
“阿伯,这里以前主祀的神明是?”
“这里啊!头摆(以前)是拜‘三山国王庙!’”阿伯带着客家口音说道。
阿弦随即想到,难怪楼下有三尊神明,只是已经被烧得目面全非!“那后来怎么变成这副
模样?”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怪那对主委兄弟自己人乱搞,搞到最后‘没节的竹筒两头空’
!”
“这话怎么说?”
“这本来是李家的庙,庙也不大,早期是夹在两条路中的石板庙,这附近的人都会来拜。
拜著拜著,显灵的事越来越多,庙也越来越兴旺,大家就捐献重刻金身,把庙盖的越来越
大间,庙内工作当然也由李家人来做!”
“我因为人面熟,这里的人我都认识,而且对三山国王很诚心,经过跌圣筊(博杯)后,
就同意让我做‘庙公’,每天巡前巡后,反正我也没有讨𫗦娘(老婆),就干脆住在庙里
,把庙当家了!”
“落尾(后来)镇安宫越来越兴盛,好多大官都会来拜,就有人说原本的两条路太小了,
香客进香不便,跟政府反应后,马上拓宽,让两条路都变双线道,路是变大了,但也把镇
安宫的风水给搞坏了!”
“搞坏了?”阿弦知道这块地的风水有问题,但却不知道它的成因。
“是搞坏了,原本的两条路刚好一进一出,而且是庙的龙边进,虎边出,龙边进市区,所
以去市区讨生活的人都发大财囉;虎边则从山脚出,代表化险为夷,逃离虎口,虎口脱险
。现在改成两条路都双向,龙进虎出的格局就被破坏了。加上李家的几个亲戚在附近开工
厂,各个为了自己方便,不知动用什么关系,让政府在他们工厂前开路,每条都直通庙旁
的大马路,这下不就像有好几把剪刀对着镇安宫了吗?”
阿弦一听点点头,他知道庙的选址,除非是神灵示现说要在这造庙,不然绝对是慎选一个
风生水起之处,求一个立基百年不动如山。所以他当初就觉得奇怪,这庙怎么会盖在和煞
气对冲的地方,就算是为了要镇煞,但从结果来看,似乎是镇不住,最后连自己都遭殃!
“那弄成这样,没有想找高人来化解吗?”
“化解?他们这是‘死禾做一束,衰家做一屋’,自家人忙着内斗,谁去管这个。当时宫
里的财务,钱都是李家长子的𫗦娘(老婆)管,外面就有风声说他们把钱挪到自己户头去
炒地皮,李家二儿子听多了当然就坐不住,说主委要轮流当,那大儿子一家怎肯放弃这到
手的肥肉,二儿子没办法就找了一些外面有力人士,说穿了就是流氓黑帮,这下‘同老虎
抢肉’,那些黑社会哪有这么好摆平!”
阿弦见多了“社会事”,也深知有利益处就有江湖,有江湖,不用黑社会来染黑,一潭深
水,就不见底了……
“落尾(后来)啊……”阿伯继续说道:“在那些牛鬼蛇神的趁手(帮忙)下,二儿子风
风光光坐上主委位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加礼仔(魁儡)’,庙产都掌握在那
些流氓烂仔手里。那阵子庙里天天乌烟瘴气的,搞得人不像人,神不像神,可是信众哪里
看得出来,还不是照样来拜!”阿伯喝了一口仙草蜜,语重心长说道。
阿伯这么一说,烛光中从阿弦的一眼看去,透出了精光!
“这件事李家大儿子最不甘心,这庙本来是他家的,平白无故被一个外人占去,于是私下
找了好多管道,不知送了多少钱,在高层那边拉关系,动用了好大力量,终于把那些黑帮
给赶走!但那些人哪会这样就算了,什么开枪恐吓、泼油漆洒冥纸丢鸡蛋,一些不好听的
话渐渐传了开,也就没人敢再来拜,最后还放了一把无名火,把整间庙都烧光光,虽然无
人伤亡,但这庙也从此一败涂地,变成你看到的这副衰样!”
阿弦一听,再看看现在所处身的焦黑破庙,不禁感叹神佛法力无边,也敌不过人性一个贪
字;再好的风水宝地,终会因为人的私心变成人间炼狱!
此时,阿弦看着眼前阿伯,觉得他既熟捻这庙的典故,又是这里的当地人,或许可以从他
口中打探出关于山上那栋别墅的事,于是问道:“阿伯,其实我这趟来是为了要处理一件
事,不知您是否有听说,山上有一间已成废墟的别墅?”
“山上?别墅?”阿伯一脸狐疑看着阿弦,又喝了一口仙草蜜问道:“你要去那里做么个
(做什么)?”
事到如今,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于是阿弦便将整件事的缘由和盘托出,听完后,老人先是
沉默不语,之后问道:“后生仔,你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吗?”
阿弦摇摇头,台湾多山,大小山脉遍布,有时甚至同一座山却有不同的名字,更有许多不
知名的小山,藏着终年不见天日的幽冥魍魉。
“这座山头摆(以前)叫虎头山,也有人叫虎仔山,头摆要是有细子(小孩)晚上吵闹不
睡觉一直哭,大人就会跟他说:‘你无爱噭,再噭山项有老虎,会来囓你,摎你咬走!’
所以久了大家都说这山上有老虎,有没有真老虎,我是不晓得,但常有人在山里迷路、失
踪、回不来,我倒是常听说过!”
“那找不到人怎么办呢?”
“怎么办?以前三山国王还在的时候,家属会先来庙里烧香禀报,祈求山神显灵将人平安
带下山,说也奇怪,那山腰的屋子像有一条生死线,只要还没走到那屋子的,人多半还有
机会找得到;但如果超过那间屋子的,那就很难找到囉!也不知道失踪的人是继续往山里
走,还是进了屋里人不见…….”
这话奇之又奇,而且阿弦也听出话中有话,于是进一步追问道:“那屋子在哪呢?为什么
人进去了就找不到了?”
“那屋子不在大马路上,荒废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早就被野草树林揜起来(覆蓋),
你现在要找恐怕也找不到囉!”阿伯叹口气道。
“那是为什么荒废?”
“这房子最早是谁盖的,已经没人知道了!但在荒废之前听说有个流氓头仔住在里面,这
山中隐密,真要囥起来(躲藏)也没人知道!但他却不常来住,长住的是他𫗦娘(老婆)
和妹仔(女儿),落尾他被抓去关,这屋子只剩母女俩在山上。本来都没人有她们消息,
有一天忽然传出那女人发疯,还亲手把自己的妹仔给杀了,最后连她也失踪找不到人,不
知是逃到更深山里,还是还在那屋子内,是生是死也没人晓得,这屋子就一直荒废到如今
,只有一些食浪米(父母白养)的后生仔,没事爱去那屋子探险滥糁(乱来),我记得,
好多年前,有一个好斯文的后生仔路过我们‘镇安宫’,他说自己是作家,向我来打探这
屋子下落,说想去那看看找灵感,我劝他不要去,不知他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好像当
时他还有给我一张名片,我去找找来给你……”说完阿伯起身,拿起烛火在一堆旧纸箱里
东翻西找………
阿弦则思索著这些线索,此行他是来找陈晓君的,但因为一通电话和失联已久的严守正搭
上线,这严守正据同行友人何明伟的家属说,他们是要去山上一栋别墅看看,半年多前两
人最后身影,是开着车往山区道路前进;而这画面竟与日前陈晓君的最后录像雷同,同样
开着车往同一条路走。难道,陈晓君真的也去了山上别墅?那谜样的房子到底里面有什么
?为什么说人进了屋就不见?
正思索间,想着想着,阿弦不禁想抽菸,他叼起一根菸点着打火机,抬头就见阿伯怒气冲
冲站在面前骂道:“做么个(做什么)?汝做么个?这里发生过火烧屋,汝做么个?”吓
得阿弦赶紧捻熄香菸不断道歉赔罪!
“后生仔,我劝你菸少抽一点,那不是好东西啊!像那些来我这没事乱晃的后生仔,我也
是劝他们少抽菸,我这里是庙,不是你们打泼濑(玩闹)的地方,不要成群来我这滥糁(
胡闹),赶快回家!”说时,并把一张皱巴巴的泛黄名片拿给阿弦。
阿弦衬著晃动的微弱烛光,隐约看见这作家的笔名和电话,便先收进口袋里………
“说到这些爱来探险凑热闹的后生仔,真是好离谱又不像话,每次都趁半夜打扰我不能好
好睡觉,我为什么要把门锁起来,就是怕他们进来我房间,我这里都是纸,如果他们有人
点菸,那一烧起来不得了啊!”看来当年那场大火,让阿伯余悸犹存,现在是看到火就怕
。
“只是今天这门,不知怎么卡住了,我在里面听到外面有声音,想出来却出不来,所以一
直拍一直拍,也没人帮我来开门,这兜人有影系无应该(这些人真是不应该)!后生仔,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在阿伯我这房里睡觉!我一个人这么久了,难得有人来陪我说说
话,还带仙草蜜甜的给我吃,阿伯当欢喜啊!”
阿弦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凌晨,眼前什么线索也没有,外面又黑灯瞎火暗索索,不如
在这破庙打尖,养精蓄锐,找人的事就明天再说吧!于是在房间中,清出一个人形空间,
吹灭烛火,和衣沈沈睡去……
隔天一早,当阿弦睡醒时,阿伯已经不在房内了,猜他大概去资源回收捡破烂吧!此时,
日光照进斗室内,一片明亮中,阿弦环顾这房内墙上还有桌垫底下与地面到处都是名片,
数也数不完成千上万张,看来阿伯以前当庙公时有搜集别人名片的习惯,基于昨晚留宿的
感谢之心,阿弦也拿出自己“灵异先生”的名片,慎重地放在桌垫最上方,就在他放名片
之时,他忽然注意到一张旧报纸,因为上面斗大的标题写道:“镇安宫暗夜恶火,庙公逃
生不及,遭浓烟呛死于房内!”旁边还有一张小图,是眼前房间铁门的黑白照,旁边图说
文字写道:“庙公遗体经消防队员发现趴在房门口,死前犹作拍门状!”
一瞬间,阿弦想起昨晚庙公所述拍门之事,还有这一连串的经过,忽然全身毛骨悚然,他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惊惶过,他看得见鬼,也分得出是人是鬼,只是昨晚,他竟然无法看出
那个和他说了一整晚话的阿伯,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怎么了?难道是这地方有问题?”
他觉得浑身不对劲,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这个一切分不清是真是假的鬼地方,
他匆匆走下楼,穿越那些被火烧得目面全焦的神像面前,走过这座到处是断壁颓垣的阴森
破庙,就在他快速经过最后一个陪祀神像,要跨越庙的门槛前,他忽然又匆匆回过头来,
因为一罐被打开的仙草蜜,正孤零零地被摆在供桌上,而他看着那个似乎是全庙中唯一没
被大火波及的神像,庙柱上金字刻着:“福德正神土地公”!
就在这一刻,阳光洒进回廊,也照在阿弦身上,一瞬间全都明白了,只见他恭敬地在神像
前合掌参拜,心中一阵感激之意。然后走出庙埕,看着远方停著的车,摸摸车钥匙时,意
外翻出一张名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