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我的病床上,将全身包裹在棉被中只露出半颗头,而微微颤抖的手里紧紧握住挂在
脖子上的护身符。
我的运气真的是背到一个不像话的地步,在肯尼亚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事几乎要把命送在那里
,本来以为回到台湾就已经安全了,没想到竟然碰到鬼,还是个中年秃头鬼!!!就算要死
,为什么不是刚刚那个身材苗条的护士鬼来吸干我的精气?反而是个猥亵秃头大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过了一阵子,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拉开棉被的一角偷偷往另一边的病床上望去,结果那影
像让我大吃了一惊。
那个鬼竟然也躲在棉被里瑟瑟发抖,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甚至还传来了点啜泣声。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吧,抓着护身符就跑到隔壁床,用力掀开棉
被。
“你是在哭沙小?你...你是鬼唉,我才应该要哭吧。”
被掀开棉被的大叔鬼立刻缩到了床角,满脸惊恐的望着我胸前的护身符,我低头一看,才
发现我那平凡无奇从行天宫求来的护身符竟然正在微微的发出红光。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拿起了护身符,在手上缠绕了几圈,对着猥亵大叔的方向试探性的戳了几下。如我所料
,只要我一突刺,大叔鬼立刻惊恐的闪躲,有几次甚至还尖叫出声。
有意思了,这鬼该不会是在怕我吧?不过为求谨慎,我还是多试几招看看。
我板起面孔,用我在话剧社多年的经验装出严肃而庄重的表情。
我用最凶恶且无惧的语气大吼“咄!!!兀那妖怪,见本仙人在此还不报上名来?”
大叔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缩得更里面了,看来不加强点力道不行。
“好啊,没把本座放在眼里”我低吼出声:“看我今日除魔收妖。”
我脚踏七星步,手握著护身符胡乱画圈,嘴中念着我胡诌出来的咒语。
“阿...急急如律令,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唵嘛呢咪叭吽...整整石化...喔...普丁单
手倒立打手枪!!!”
我还记得小时候庙会的那些师公在做法时总会在结尾对着空中喷一口米酒,不过防疫医院
内哪有可能有这种东西。我只能用我那放在床头边去冰微糖、不加珍珠、也不加鲜奶,喝
起来跟普通红茶有87趴像的珍珠红茶拿铁来代替。
一口红茶拿铁化作万千水滴散在空气中,咚的一声响,那个鬼竟然跪倒在地,跪倒在地也
就算了,他竟然还频频磕头。
“大爷饶命阿...”大叔鬼一边磕头一边流泪:“我上有失智80老母,下有一双儿女嗷嗷待
哺,若丧命于此,小舍将失一家之主。”
我忍不住点头赞许,一见面就三押,充分展现了饶舌的技巧,我觉得可以。
嗯,不对阿。你他妈的是鬼吧,已经死掉的鬼还能在死一次吗?,你以为在吃便当阿?
□
我惬意的喝了一口不加珍珠、也不加鲜奶的珍珠红茶拿铁,背靠着升起的床架。老实说这
防疫医院旧归旧,设备倒还是挺不错的,病床还有三段式电子升降装置。
更不用说还附赠人工...不对,应该说是鬼工按摩服务。那大叔鬼被我吓得服服贴贴,我
说一他不敢说二,甚至还用他那六条手臂替我整个后背无微不至的马杀鸡了一番,不得不
说多出了两对手还真是方便阿。
藉着我那精湛又可圈可点的演技,我从大叔鬼嘴中套出了目前的情况以及这间怪异的防疫
医院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间防疫医院并不是一间普通的医院,至少对于活人来说不是一间正常的医院。从大
叔鬼口中得知,这栋建筑美其名是医院,但实际上却是一座监狱,专门关押犯了某些罪的
鬼怪,而根据鬼怪的恶性程度关押在不同的楼层,愈往下代表着愈是邪恶。而大叔鬼会在
这座监狱那也就代表着他也是个犯人,只不过他犯的罪实在是令人哑口无言。
“吃了一只狗?”
我惊讶地回头望着大叔鬼,老实说吃狗虽然是不怎么道德的事,毕竟狗还是人类最忠心的
朋友之一,但也不至于到要被关吧。
“呼...”大叔鬼吐了一口菸,将烧到快见底的香在香炉边弹了几下:“那不是普通的狗,
那只可是只神犬。”
“啥神犬?畜生就是畜生,换了称谓的狗是什么?不就还是畜生。”
大叔鬼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菸“你听过二郎神吧,我吃的就是他那只啸天犬。”
我听到这话呛了一下,差点就把珍珠卡在气管里,不对,我喝的是不加珍珠、也不加鲜奶
的珍珠红茶拿铁,根本不会有珍珠。
挖靠,这大叔鬼也是个狠角色,什么东西不好吃,跟他的酒肉朋友跑去抓了只神犬来吃,
吃的还是二郎神那只名闻四海的啸天犬。老实说要不是他是只鬼,我肯定会跟他交上朋友
,聊天聊地,说不定还能讨根啸天犬的后腿吃吃。
趁著大叔鬼话匣子打开,我趁机又套了些话。他原来是住在我这间病房隔壁的房间,而我
这间房原先住的是另一只鬼,不过那只鬼的特色是每天都会变换外型,这也就说明了为什
么大叔鬼看到我突然出现在隔壁的病房完全不起疑。而言谈之中经过我精妙的逻辑推算,
大叔鬼大概是误以为我是个名称是‘轮回者’的某个职业,而那个特殊群体的任务就是消
灭一切有可能危害到人间的鬼怪。
也就是说,他误以为我干掉了他那能变换形体的鬼朋友。这就难怪大叔鬼现在对我可以说
是百依百顺,毕竟如果我真是个轮回者的话,他那条鬼命可以说是随时都会不保。
一股阴森的气息在我与大叔鬼聊天到一半时袭来,我后颈的寒毛直立,尤其是白色的那根
不仅仅竖立的极高,甚至还开始旋转了起来。我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我那根白毛似
乎有着预知坏事的能力,只要有足以危害到我生命的东西出现,它就会开始死命地旋转。
那根白毛上一次在我后颈上旋转,大概是在我国中的时候吧。
那时的辅导老师,我还记得总是穿着大红的衣服配上紫罗兰色的百褶裙,头顶顶着一头烫
的蓬松,简直就像是博美犬的金色鬈发。面色像是吞了一整碗的朝天辣椒,或是整座火山
的岩浆一般愤怒,手上还拿了根估计是从某张椅子上拆下来断裂成两半的木板,直直地朝
我走过来。
自从那时起我的屁股缝就比别人多了一条,两边屁股几乎要分裂成4个,由此可知她那时
打我的屁股打得有多凶狠。
不过我也不怪她,毕竟是我不小心把钠块丢进她那宝贝金鱼的鱼缸里,然后又一不小心丢
了根点着的小火柴棒进去。更不小心的是我还将炸的金黄酥脆的金鱼偷偷加进她中午的饭
盒里。
总而言之,当我那根白毛开始旋转的时候一定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房间内的长条日光灯就开始忽明忽暗,较靠近门边的几根甚至还爆裂开
来,火花像流星一样一束束的溅到地板上。气温愈来愈低,我突然感到手中一阵痛觉,立
刻甩手。不加珍珠、也不加鲜奶的珍珠红茶拿铁被摔在地上,而完全没有一滴液体溅出。
因为整杯饮料都被冻成了冰块。
我与大叔鬼互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现在在门外的估计就是刚才大叔鬼跟我提到过的
楼管鬼,而从每隔数秒地板就会巨幅震动的情形来看,那家伙肯定是个体型不小的妖怪,
至少BMI肯定比我高。
脚步声停在我的病房门前,整个空间仿佛是被挤压到极限的铁铝罐,那种不安以及紧张感
让我几乎呼吸不到任何一丝空气。甚至连大叔鬼也吓得整张脸惨白。不对,他是鬼,脸本
来就该是白的。
一阵深沉又阴郁的吐气声从门外传来,随后房门开始震动。
“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
这么有礼貌?
“叩...叩叩...叩...叩...”
随着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敲门声结束后,一连串吱吱嘎嘎的声响从门外传来,根据我全民英
检中级的高超语言能力来判断,那阵吱吱嘎嘎声高机率是一种语言,既然我听不懂,那大
概就是...鬼语了吧。
我望向又缩回墙角的大叔鬼,用力地将他拽起。
“他是鬼,你也是鬼,你他妈的在怕几点的阿?”
大叔鬼嗫嚅著说:“他的能量比我强大,而...而且我跟他有些过节,你懂的。”
“靠,胆小鬼。那至少你可以翻译翻译他再说什么吧?”
大叔鬼说:“但我不知道中文如何表达。”
“那就用英文。”我实在受不了这胆小的大叔鬼,火气一上来连原先的害怕都减了几分。
“叩...叩叩...叩...叩...”敲门声再度传来。
“大概是这样说的...”大叔鬼搔著头翻译出来:“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