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抑制素,可以帮助您成为更好的人类。”一条标语瞩目的放在画面正中间,它的字
采用简洁的款式,只是略有阴影,好为和背景里整面的纯白做区分,在字的背后有几粒一
体成型的银色胶囊,画面的右下角写着:“请每天查看您的邮箱,因政府的政策,情感抑
制素完全免费,每天一粒,睡前服用,如要停用请先咨询医生,以免有剧烈的副作用。”
“你在看什么?”他问,声音却是合成出来的。
一听到旁人的搭话,她马上把悬浮在空中闪著光芒的页面关掉,转过头去,来人身着从头
到尾的洁白,那白有着光滑的表面,摸起来却不失上好衣服的质感,他的手和脚也被白给
包裹,包括脸庞,只有富有设计感的两条曲线从上而下的发著黄光闪烁,她自己也穿着同
样的款式,只是是沉着的黑,她说出口的话也是合成的,她说:“情感抑制素的说明。”
“你带过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在笑。
“没有,测试前就明令告知禁止使用了,虽然有心理医生的评估,但重新有这种感觉我还
是感到恶心。”
“搭档,我建议你早点习惯。”他慵懒的坐上了一旁曲线流畅的椅子,他说:“这个测试
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性。”
**
“恶魔没有人性。”这是安娜混沌的脑袋浮现出的第一句话,她想着:“人性的定义是什
么?”
咻──啪!
一条鞭子狠狠的甩在了她的腿上,有些僵硬但雪白的小腿瞬间浮现血痕,在往下看去已经
是伤痕累累,鲜血不断的下流,她疼得浑身颤抖,正当她撑不住,要往前一跪时,粗糙的
手捧着她的小脸,硬生生地把她的头给托著,逼得她继续站直,唐的母亲眼里的褐色没有
往日温情,她语调冰冷的问著:“你是恶魔吗?”
安娜张开了裂痕的嘴,她哀求的说:“我不是。”
咻──
啪!
“啊……”她哀号出声。
鞭子划破了空气,再次狠狠的击中她的小腿,伤口密集的地方多了一道新痕,这一次鞭子
几乎快要撕裂了她,在抽离时溅起一些血珠,染红了女人愤怒的脸庞。
“安娜,你是恶魔吗?”她低语般的询问。
安娜几乎快要晕了过去,她是被托著才能站立,她听到唐的母亲又问了三次,看着她没有
回答,她的两条小腿又一次承受了他们的怒火,唐的父亲狠狠的挥动着鞭子,烛火将他麻
木的眼神照得通亮。
“啊──我──不是──”安娜清醒了过来,她呲牙裂嘴的说著:“我不是恶魔。”
他停下了鞭打,而唐的母亲看起来并不满意,可在下去安娜不知道连命都保不保的住,最
后她被扛出了昏暗的房间里,在离开前她看见卢克被带了进来,他眼睛布满血丝且没有光
,眼皮浮肿,脸上挂著干涸的泪痕,她咬著牙闭上了眼睛,当身后的门关上时,很快的,
新一轮的鞭打开始了。
唐的尸体被发现之后,他的父母强烈要求符合恶魔的人选接受拷问,而其他人看见他的惨
状之后也不得不同意,忍着悲痛和怀疑送走了自己的孩子。
她被大人们带到了教室里,此时桌椅已被净空,这里将成为临时监牢,里面放满了九张毯
子和稻草填充的枕头,虽然墙上挂着火把,但这里的气息还是腐败无比,汗臭味和血浓烈
的混为一起,她身后的门被狠狠的关上。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能感受到石砖摇摇欲坠。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有谁,只感觉到几道恶意的视线看了过来,可她没有力气反抗,
一摸到柔软粗糙的毯子后她倒头就睡了,在昏暗的睡眠里没有梦,她宛如进泡在泥巴的水
域,模糊间她听见了撕心裂肺喊叫:“我没有杀他──我没有──”
尖叫般的话语模糊中刺破她的耳膜,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感觉身边多了一些人,她吃痛的
坐起身,发现被鞭打的伤口已经拙劣的包扎好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间她听到
有人抱怨著:“布鲁斯那小子叫的跟杀猪一样。”
“安娜、娜,你醒了。”艾米惊呼著。
她往旁边一撇刚好对上了她担忧的双眼,艾米眼眶里都是水光,疼痛瞬间爬满全身,安娜
说:“艾米,你还好吗?”
艾米摇了摇头,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著:“我、我只被打了几、几下而已,伤得最、最重
的是你跟卢、卢克。”
安娜完全醒了,她顺着艾米的视线看去,卢克整个人趴在毛毯上,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卢克裸著上身,他的背部鲜红的绽开,密密麻麻多道恐怖的伤痕撕扯在上,而他的大腿和
小腿也没有幸免,他整个人像是泡在鲜血的海洋里,安娜害怕的叫喊着他的名字,他这时
才微微抬起头,迷离的深色瞳孔里倒映她的脸,他虚弱的说了几个词,又钻进了枕头里。
尖锐的叫声此时再次充满监狱,但艾米像是习惯了,她说:“他、他们给我们送来了草药
和绷带,但、但卢克太严重了,我们不敢碰、碰他。”
安娜神情复杂的看着放在角落的药品,她的母亲之前教会了她使用,可自从母亲死亡后她
便再也没碰过了,她咬了咬牙,她不想要因为自己的恐惧而见死不救,对着艾米说:“他
的伤太严重了,会恶化的,艾米,你可以帮我压住他吗?”
艾米答应着,正当她们已经要动手时,一个厚实的声音突然说:“我也来帮忙吧。”
安娜转头过去看,戴文站了起来,坚毅的线条构筑了他的脸,他有着一身成熟的肌肉曲线
,可能是由于常做劳务,所以这鞭刑看起来对他影响不大,安娜侧身让过了位置,他们压
住了卢克。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安娜感到那不善的眼神更加的剧烈。
首先要清理伤口,在做这一步的时候安娜的手颤抖不已,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和双手,尖
叫和呐喊成了硝烟,化在了那遍体麟伤的躯体里,她辨认草药,那错综复杂的纹路她早就
记在心上,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已经帮卢克包扎好了,众人抬头看着她,而艾米则是结结巴
巴的夸着她厉害,门在此时碰的一声打开,布鲁斯被推了进来,他有着一张憨厚的脸,双
腿打战不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原来大家都在。”
“是的,符合恶魔条件的人都到齐了。”在房间另外一个角落的洁拉说著,安娜看了过去
,从墙壁的缝隙透射出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高挺的鼻梁和一
双随时都在散发魅力的眼睛,她盖著毛毯倚靠在墙壁上,两边则是她的朋友苏西与珍妮,
她说:“我们都是可能杀害唐的凶手,希望各位没有愚蠢到需要我提醒快点把那恶魔抓出
来,不然谁知道火光一灭,恶魔会不会在杀了我们其中一个,或是全部。”
一谈到唐,在场的气氛瞬间低迷起来,安娜憋了一会的眼泪还是不断的往下落,戴文则是
赞同的说:“你说的对。”
“要、要怎么把它、它找出来?”艾米问著。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她理性的给出建议:“不如我们每一个人都说昨天的行程,如何?”
她等了一会,发现大部分人都将头撇开,她顿时如进泡到泥水之中,无力感压迫着她,她
知道他们已经互相怀疑,不想要给出情报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只能第一个
说:“昨天放学后,我和唐一起去磨坊工作,后来当他陪我走回去时,我们发现我家的墙
壁上被写满了脏话和泼粪,唐、艾米和卢克一起帮我清理干净,后来我们分开后就一直待
在家里了。”
“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你们三个是最后一个见到唐的?”一向都很冷静的珍妮问著,安娜
点了点头。
“太好了,从九个选一个变成从三个选一个。”洁拉戏谑地说:“这可轻松很多。”
“但、但是我们──”
“把话理清在讲,小结巴。”洁拉沉下了脸,她说著:“唐的父母对我们可不友善,把恶
魔抓出来前我们会先被打死的,现在嫌疑最大的可是你们三个。”
“洁拉,不要一直将矛头指向我们。”安娜说著:“虽然最后见到他的是我们,但我们又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杀害的──”说到这里,安娜突然想起了那诡异的梦,她停顿了一会
才接着说:“而且他是被拖到广场的,我们连他遇害的地点都不知道,就这么无端的怀疑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积怨,她拔高了音量喊著:“你才是最可疑的,你根本不说你做了
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在掩盖事实。”
随着她的话,整个房间腐烂的味道更重了。
“我放学过后就回到家了。”洁拉轻蔑的说,她朝着安娜挑了挑眉,她说:“接下来,我
有好一大段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直到父母工作回来,但哪一个人不是这样,说
到底,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行凶,只是你们是最后见到唐的,嫌疑当然大了很多。”
“哦?”安娜的话语充满冲击,她说:“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你有没有偷偷溜出门去做
一些事呢?”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像是破坏别人的墙壁?”
洁拉的表情瞬间凝固,她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可以没有证据。”
“唐是为了帮我而耽搁的。”安娜紧追不放的说著:“如果是你,他的死,我们有各一半
的责任。”
安娜没有发现此时布鲁斯的表情很古怪,她全身心都投入在洁拉身上,只见她说:“唐会
死那是因为他太愚蠢了,放松警惕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
“洁拉──”安娜近乎咆哮出声。
“我有听到我爸说血迹是从磨坊那条路一路过来的。”戴文阻止了安娜和洁拉间的碰撞升
级,他说:“这个想法不行,我们就换个方向。”
“唐是被打晕跟开膛剖肚而死的,那需要很大的力气和斧头。”布鲁斯一说完,所有能动
的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戴文身上。
“你们不能因为我爸是樵夫就怀疑我。”戴文皱着眉头,但还是保持着稳重的说道:“他
平时喝醉就会把斧头插入树桩,谁都可以去拿,可是那上面并没有血迹,连动都没有动过
。”
安娜的脑袋转了一圈,她问:“屠夫呢?”
“屠夫的刀都是收起来的,根本没办法拿到。”苏西怯生生地回答,她的双眼如同随时会
受到惊吓的兔子。
“它是恶魔。”布鲁斯害怕的说:“它能用手活生生把人变成那样是很正常的,它根本不
用工具。”
“真的有恶魔吗?”戴文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么残忍的事我更希望那是恶魔做的。”安娜沉重的说。
“但是那也代表,它可以随时随地就把我们给杀了。”珍妮冷静的分析著。
他们点了点头,认同了安娜说的话,可布鲁斯却神经兮兮地说:“还、还是我们去和他们
说我们是无辜的,我们的爸妈看我们这么惨,会放我们出去的。”
“布鲁斯,我们出去了,那我们的家人也会遭殃的。”戴文叹了一口气说。
“说不定有人打着恶魔的名号杀人。”布鲁斯反驳著。
“那为什么是唐,他平常又不与人结怨。”安娜敏锐的问。
“你们真的都心甘情愿被关起来──”
“恶魔就在这里这件事到底要讲几遍。”洁拉十分不满,她看起来想站起身子,但因腿伤
只好做罢,她愤怒的说:“此时此地,有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就和我们待在一起,不要在
逃避了,我们必须主动把恶魔抓出来。”她指了指墙边的亚伦,低声的说:“除了他们三
个之外,亚伦是最像恶魔的。”
他指著唐的尸体大笑的事还是让人觉得恐怖无比。
“如果我是恶魔──”亚伦抬起了头,那张扭曲的脸显露出来,他一双黑色的眼珠里深不
见底,他面无表情的说:“第一个死的会是我父亲,接下来才会是你们。”
夜晚寒冷的风透过墙壁渗透进来,浇灌著每一个人的内心,安娜不自觉得打颤,洁拉看起
来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强要面子,嘟嚷了一声:“虚张声势。”
在这之后都没有人说话了,虽然空间还算足够,可每个人都和信任的同伴窝在一起,火把
的光摇曳闪烁,虽然会影响睡眠,但他们没有把火把给熄灭,各自缩回角落,正当安娜贴
著墙,准备陷入沉睡时,当安娜再次阖上双眼时,她隔壁的卢克缓慢的爬了过来,用痛苦
的声音说:“谢谢你刚才帮我包扎,晚安。”
“晚安,卢克。”
她梦到了唐。
一片灿烂的金黄色麦穗蔓延至整个地面,太阳温驯的挂在头上,用它的手抚摸每一个麦穗
,她宛如游荡在这片金黄的海洋中,突然之间,她看见唐站在山坡之上,朝着她微笑挥手
,她摆动着双臂挥开麦穗,疯狂的大叫着他的名字,她高声呼喊著:“不要去──不要去
──”
她看着唐惊讶了神情,也往着她的方向跑去,突然之间,他消失在了麦穗里,她拼命的向
前奔去,她陷入了土壤中,她看着脏污的泥巴伸出手臂逐渐吞食自己,湿黏的触感攀爬上
她的全身,腐烂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发烂的臭味死咬著喉咙,在她要沉下去之前,她听见
唐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这样做,安娜,你好好想想。”
泥巴掩盖住了她的脸,她张开的嘴瞬间被淹没。
啊──
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嚎叫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火把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安娜睁开双
眼,只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漆黑里正有东西在踊动,安娜颤抖的看着它,它几乎和
黑暗融为一体,但还是模糊间能看见一个形状,一声声尖叫使它更为亢奋,它像是在挑选
猎物,爬行的声音攀爬上她的背脊,宛如一千只马陆窜入她的衣服,那细小的毛须摩擦著
她的皮肤,深入骨里的痒让她不自觉得跟着尖叫起来。
啊──啊──
听到她的尖叫后,它猛得一下转过头来,一双瞪的巨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看,它露出微
笑,那笑仿佛裂到耳根,紧接着,那张脸迅速的往她这飘了过来,她能在模糊的月光下看
见它扭曲爬行的四肢。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往后爬去,几乎快要挤入身后的墙壁,绝望感刺破了她的胆量
,她再次放声尖叫,举起了手,遮住了她的脸和身体,她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已经贴在了她
的手上,轻轻地吹拂她的手背,那从鼻腔里呼出的气息在上面留下水渍,安娜的冷汗浸湿
了她的衣服,她无法克制的剧烈颤抖著,下一秒,在好几声强烈碰撞过后,那呼吸消失了
,她缓缓的睁开双眼。
光回来了。
戴文喘著粗气站在门边,他的双腿也在疯狂颤抖,他的头发因汗水全都沾黏在耳边,他高
高的举着重新被点燃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房间,随后他将火把稳稳的挂在墙上,洁拉、珍
妮和苏西分离的开,她们互相望着对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惊恐无比,卢克还在他原本的位
置,却因为想要离开那个东西而不断挣扎,不小心扯得伤口再次裂开,他的背部浸满血迹
,艾米整个人缩入了角落,她的眼泪挂满整张脸,双眼无神,而亚伦则是死死的扒著门不
放。
“它想杀我──”布鲁斯惊恐的尖叫着,他不断的重复:“它想杀我、它想杀我、它想杀
我──”紧接着他像发了疯般不断的尖叫呐喊著。
这时候他们才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只见他呈现大字型躺在地板上,他的四肢都想要从地
上起身,却不协调的重重摔落,他拼命的坐起来看,他扯开了自己的上衣,小麦色的胸膛
上清晰的多了五个深紫青色瘀青,力道大到在深几分就会见血,就像是恶魔想活活的把他
的心脏给掏出来。
“布鲁斯──”安娜虽然还在恐惧,但她还是本能地想帮他包扎。
“不要靠近我!”他尖叫的阻挡她的接近。
“冷静一点,它不会在有光的时候下手。”珍妮精准的找回了大家的理智,她说:“它如
果真的有那个能力一下就把我们全杀了,那它早就这样做了。”
布鲁斯忍受不了的哭了起来,他说:“我都要被他杀了,我不是恶魔!我不是恶魔!放我出
去。”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把戏。”洁拉的话如冷风吹熄了他们的同情,她冷冷地说:“我们
根本看不清它的脸,说不定你自己插了自己的胸口,营造出被袭击的假象,好排除你自己
的嫌疑。”
“他这个反应不是演的。”戴文说著:“我刚才点亮火把时看了一圈,大家的反应都是真
的,说不定有其他可能,像是它从外面──”
“没有其他可能了,恶魔没有人性。”安娜虽然痛苦,她挣扎了一下,但还是依据她的判
断轻声地说:“它会模仿人类,我们分不出来,要袭击完别人还能装的很恐惧对普通人很
难,可是对它来说轻而易举。”
“安、安娜说的没错。”艾米啜泣的同意了。
“依照常理判断,这件事上布鲁斯是最可疑的。”洁拉继续说着她的论点:“他这样做可
以轻松的假装成被害者,而如果我们相信了,以后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洁拉!”布鲁斯痛苦的嘶吼著:“我──我为了你做那么多事,我以为我们──”
“恶心死了,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她皱着眉,厌恶的将脸撇开,她冷酷的说著:
“你就是恶魔。”
“可是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啊!”布鲁斯终于能够移动了,他颤颤葳葳的爬到了门口,扒
著戴文的裤子,他哭着说:“戴文,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要被杀了,我能感受到那个家
伙的手指冰冷的刺入我的胸口,它的气息都呼在我脸上了,你们不能──”
戴文的眼里满是不舍,可谁也说不准洁拉的推理是不是真的,他只能说:“布鲁斯,先让
安娜帮你包扎,那些事情等你冷静下来再谈。”
“你也不相信我吗?”布鲁斯的语气里只有绝望,他苍白嘴上干裂著,他说:“我们、我
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布鲁斯,不要这样。”戴文痛苦的说著。
“我明明是受伤的那个,怎么大家都再怪我?”布鲁斯的眉毛拧再了一起,他有些疯癫的
指著戴文说:“还是你才是恶魔,你知道我不像洁拉有她两个跟班,你也知道我没有安娜
、卢克和艾米那么好的友谊,只要把我推出来,我就会轻松的被他们给攻击,而你可以安
安静静地当你的大好人。”
“照你这样说大家都在拉紧同伴,我这时候和你作对根本没有好处!”戴文绷不太住脸上
的表情,他严厉的说著:“我们是朋友,布鲁斯。”
“他妈的什么狗屁朋友,我看得出来你刚才真的在怀疑我是恶魔!”布鲁斯放开了他的裤
管,他吼了出来:“那你就帮我说说话啊!告诉他们你相信我啊!”
“冷静一点,你仔细想想,你刚才已经把整个情势讲清楚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去把你拖出
来!”戴文尽量的保持理智,他说:“我如果真的是恶魔,去袭击任何一个人,都比去袭
击你对我还有利。”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正当大家以为他想清楚之后,只见他起伏著胸膛,那五个伤口特别的
显眼,他一脸不服气的说:“因为你早想抛弃我啦!”随后,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摇摇晃
晃地站起身,他拉着戴文的领口猛得把他押在了墙上,他表情扭曲,一字一句的说:“你
把我推出来当众矢之的,这样你就可以轻松的加入其他人,指使他们继续攻击我。”
“不要乱想,这种不信任彼此的情况下我还可以加入谁?”戴文咬著牙说。
“你不是和苏西搞上了吗?”布鲁斯说著,安娜不自觉的将视线看向了那怯懦的女孩,她
抖得比恶魔出现时还要严重,只听布鲁斯继续说:“真是羡慕啊,兄弟,我为了追洁拉做
了那么多破事,你轻易的就可以把你的手伸进她──”
碰!
戴文狠狠的揍了他一拳,力道大到让毫无防备的他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的眼里只有如烈火
般的愤怒,他走上前去,毫不顾忌自己腿上被鞭刑的伤,他坐上了布鲁斯的腰,拉起了他
的领口,再次一拳揍在了他脸上,血珠四散而起,沾染上了每个人的面容与恐惧,布鲁斯
满脸是血的模糊大喊著:“恶魔露出真面目了!恶魔露出真面目了!”
碰!
又是一拳,布鲁斯流出鼻血。
碰!
尖叫四起,安娜冲上前去却被艾米拉了回来。
碰!
戴文这一全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并没有让布鲁斯有更多伤害。
他的眼神复杂又愤怒,却还是念著一丝旧情。
一时之间现场慌乱一片,他们劝戴文收手的声音混杂再一起,亚伦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断
大笑着,而苏西则是哭了出来,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拉住了戴文的拳头,这才使得他
冷静下来。
这个画面让安娜再次想起唐受虐的那个梦,一模一样的场景让她忍受不住,胃酸冲上了她
的喉咙,她好不容易才憋了下来,看着布鲁斯的惨状,她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都在想同
一件事。
戴文真的有那个力气活活把人打死。
这句话如同恶魔低语般滋长著。
“你们也太会假装了。”亚伦舒服的将手放在后脑杓,他笑着说:“我当初被打成这样的
时候可没有人帮我求饶。”
“亚伦,你妈的闭嘴!”戴文冲动的骂了一句
“我妈早就被我爸搞死了,张不了口啦!”亚伦戏谑地说,一时之间把戴文给弄愣了,他
继续说著:“苏西,小心一点,他说不定以后也会这样打你。”
苏西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恐惧,她看着戴文拳头上面的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把沾在她
手上的血给擦拭干净,当她回过神来时,她看着戴文眼里只有受伤,她喃喃的说道:“抱
、抱歉。”
戴文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找了一面墙坐下,苏西抵抗著来自于洁拉的眼神,她靠了过去
,温柔的拍抚着他的背部,而布鲁斯则是晕了过去,艾米和安娜细心的帮着他包扎,她们
本来要把他搬回原位,可又怕他们引起纷争,最后还是卢克和她们说他并不介意,她们才
得以把布鲁斯放在他的旁边。
虽然火光依旧欢快的在墙壁上跃动,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温暖,安娜和艾米商量好
轮流熬夜,一边是堤防真的有可能是恶魔的布鲁斯,一边害怕火焰再次熄灭,空气沉重的
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安娜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回忆起它的呼吸吐在她身上的感觉,那就像
是在评估着她的价值,她反复的被恐惧给爬满全身,被那名为绝望的虫子给淹没,直到天
明,所有人都被架了出去。
他们又被押送到昨天审判的小房间前,只是这一次在等待时他们被蒙上了眼,不能与人有
任何交流,在被蒙上眼睛前洁拉和大人们抱怨昨天被恶魔袭击的事,大声的质问他们怎么
没有近来救她,但他们并没有惊讶,冷静的问了她是否有看到恶魔的脸,回答没有后更多
的是沉默。
安娜想不通为什么,那里面明明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推入房间里,遮在她脸上的布料被拿开了,她的眼前摆放著两本书籍,
烛火把唐的父亲的脸照得阴森,他先要求她将手放在圣经上朗诵,随后,他打开另外一本
书,虽然崭新,但书经过多次翻阅已经起了一些毛,唐的父亲说:“罗伯特神父在前天强
撑著身体教导你们唸书后病倒了,昨天他虚弱的拿给我们这本书,里面记载了辨认恶魔的
方法。”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他说:“能看懂文字的只有你们,希望你配合。”
安娜吞了吞口水,她翻到了记录恶魔的那一面,上面附着插图,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类正
吃着心脏,她读著下方的文字说──
“现在有一种不同类型的恶魔被释放于人间,它们的力量虽比普通人还要强壮几倍,可它
们好像还是被侷限在于人类的肉体里,它们并没有情感,对人有用的攻击都对它们起效,
可辨认它们是困难的,因为它们会花很长的时间潜伏在人类里,你的家人、爱人与朋友可
能就是恶魔,但恶魔也可能会让纯洁的少女以强奸来使其堕落,那些少女会在欢愉时看到
它的长相,这应该是最快速辨认他们的方法。”
讲完这一段后,唐的父亲把她请了出去,当她被押送回监牢时听见了卢克和布鲁斯正在聊
天,他们看起来有些拘谨,但没有昨天和戴文的火爆,布鲁斯的鼻梁上缠满绷带,可是他
的情绪冷静很多,看到安娜时郑重的和她道了谢,他说:“要是没有你,我应该死了。”
“你们在谈什么?”安娜在他们旁边坐下,享受难得的平静。
“他在安慰我。”布鲁斯回答著:“我们在聊一点快乐的事,像是出去之后要做什么,暂
时不要去想恶魔的事。”他停顿了一下,他对着卢克说:“我刚才和你说到一半,我梦想
是娶村里第二漂亮的姑娘。”
“为什么是第二漂亮的?”卢克的情绪听起来有些浓稠,安娜愣了一下,他的眼眶依旧红
肿,唐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可是那其中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更深层的痛苦,但安娜分辨
不出来那是什么。
“这个梦想是我和妹妹约定好的,她从小就说第二漂亮的新娘会嫁给我,这样她才能当第
一漂亮的。”布鲁斯说,安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少女天真善良的面孔,他的妹妹玛西反应
都比别人慢上好几拍,虽然以些格格不入,但神父告诉过布鲁斯的父母她是个美好的礼物
,对于这个答案她没有惊讶,随后,他过了一会说:“所以我才一直都在追洁拉,安娜,
我要和你道歉。”
“为了什么?”
“我做过很多破事。”他没有讲清楚,但安娜已经明白。
安娜轻轻地将头撇开,为了继续维持这难得的放松,她不在追究,她说:“我以后想当草
药师。”
布鲁斯也不在多提,他问著:“卢克,那你呢?”
“服从造物主的指示。”卢克迟疑了一会,接着说:“传达祂的福音。”
“你想当神父?”布鲁斯叹了一口气,他说:“那些女孩会伤心的。”
卢克没有继续回答,看来是默许了,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毕竟卢克一直以来都很虔诚,
此时门碰的一声把打开,洁拉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一脸厌恶的撇了他一眼,语调嘲
讽的说:“是的,一个妓女的儿子想当神父,希望你不会把向你告解的信徒拐上床,就跟
你妈一样。”
讲道母亲,卢克挣扎了起来,像是想要离开这里,他大梦初醒般地说:“对了,我不能待
在这里太久,我还要照顾她。”
“洁拉,你敢再说一句,我会对你动手的。”安娜瞪了她一眼。
“不用,她虽然瘫痪了躺在床上,但也可以勾引男人去上她,跟本不用你的照顾。”洁拉
恶劣的笑着说,她可不理会她的威胁。
安娜这时才察觉卢克的情绪很不对劲,但她也说不太上来,总觉得有些熟悉,她轻声地安
抚着他,好一会他才躺了回去,紧接着,她站了起来,在洁拉还没反应过来前,她一把抓
住了她的头发,在卢克和布鲁斯震惊的注视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安娜!”洁拉挣扎的吼著,换来的是又一巴掌。
“我警告过你了。”安娜咬著牙说:“别一直说他。”
安娜放开了手,洁拉在这一瞬间反手搧了回去,正当她们要撕扯起来之前,其他人回来了
,急忙的把她们给架开,这才没有让昨天的事情发生,他们虽然不想要交谈,但为了自己
,彼此还是得知了每个人都被要求念书和朗诵圣经,珍妮很好的给出了解释,她说:“他
们利用了自己不识字的弱点,因为我们不能得知要念书,如果是真的恶魔一定会想办法给
出错误资讯,毕竟他们也看不懂,但是九个人都说同一个段落,就可以比对出来其中的差
异。”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安娜抬头看了一圈,戴文和苏西的眼神里有些古怪,而布鲁斯
却表现得很轻松,卢克与艾米默默的和她靠在一起,珍妮心疼的看着洁拉红肿的脸,她把
她抱到怀里安抚,时不时的的瞪着安娜。
这一晚沉重的气氛比昨晚更强烈,由于卢克和布鲁斯恢复了很多,所以他们也能起来守夜
,可是安娜并不完全信任布鲁斯,她们最后安排让艾米和布鲁斯同时醒著,火把摇曳在她
们的头顶,但只要有人有一个轻微的响声都能让守夜人寒毛竖立,醒著的盯着彼此的双眼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他们的肺部,几乎使他们窒息。
“安娜──安娜──错了──”
当她泡在梦的泥泞里时,唐不断的对着她嘶吼著同一句话,像是要提醒她什么,直到那抹
残酷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她才缓缓醒过来,唐的父亲声音里只有沉重,他说:“把他
们架出来,把他单独带走,我们可能找到恶魔了。”
戴文十分紧张的站了起来,苏西则是颤抖的挡在他的前面,可唐的父亲却没有把注意力放
在他的身上,反而紧盯着布鲁斯,他在睡梦中被迷迷糊糊地被拖了出去,其余的人手上被
上了绳索,跟着押送而出,直到布鲁斯略为清醒,大喊大叫的质问著:“为什么是我?”
“我们透过挨家挨户的拜访找到了被恶魔引诱失身的少女。”他回答的声音冷清的没有一
点人情,他说:“你就是最可疑的人选。”
安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挣扎的背影,他昨天那谈论梦想的画面太过真切,如果他真的是恶
魔,那她不就亲手帮了杀害唐的凶手,一股反胃的感觉刺穿了她的同情,她一边理智的提
醒自己不该太过武断,可感性却让猜忌疯狂生长。
他们被押到了广场后停了下来,强迫他们跪在中央竖立的黑柱前,而不远处则是用木头架
起了临时的绞刑架,上面挂著一个套环,她看着大人们把布鲁斯的手捆在了后面,布鲁斯
一直大声嚷嚷,紧接着,他被迫踩在凳子上,将头穿过了绳索,由于绳索高了一些,他不
得不微微垫脚尖撑著,当他感受到接近窒息的恐惧时,他反而安静了下来,受伤的小腿蹭
出了血迹,正缓缓洒落在土壤上,烈日催化了每一个人的烦躁,村民们对着他们咆啸谩骂
。
“我就和你们说他很可疑。”洁拉笑得有些阴森,她说:“安娜,亲手帮杀害唐的凶手包
扎是什么感觉?”
安娜没有说话,痛苦掐住了她的咽喉,她的身子猛得往前一倾,吐出了水和食物的混合液
,惹得洁拉取笑,她盯着布鲁斯脸上那真切的恐惧,一时间分不清楚那是假的还是真实的
,村民的咆啸声更大了,安娜能隐约间听到洁拉、苏西和珍妮与戴文的父母正拼命的喊:
“处死他、处死他。”来保全自己的儿女,她看着布鲁斯的母亲满脸都是狰狞的愤怒,她
去到了布鲁斯面前,恶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响量的声音贯彻著整个广场,他们更激昂了,而布鲁斯的母亲则是被拖拽著离开了中央,
她一边吼著:“你这个恶魔!恶魔!你怎么可以侵犯她?你怎么可以侵犯她!”
布鲁斯看起来像是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他的眼泪混杂着鼻血染满了他的脸,少年纯真
的面容只剩扭曲与绝望,太阳使他的嘴巴破碎,他红肿的双眼诉说他的无辜,没有人相信
他,即使他大喊著:“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也无人理会,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
急迫的宣泄出口,和他们在房间里的争执一样,他们并不会理会他无不无辜。
他们暴躁的情绪犹如那天发现唐的尸体,极端的情绪快要比太阳还火热。
“我没有侵犯过人……”他啜泣著:“我只是喜欢漂亮的姑娘,我没有…..”随后,他发
自内心的说著:“我还是处男啊……”他停顿了一会,崩溃的说:“为什么啊?为什么都
是我!我明明谁都没有做!”
村民朝着他扔起了石头,擦过了他的脸颊,鲜血流淌而出,直到指控他的女孩由布鲁斯的
父亲代了进场,当他们看清楚她的面容时却沉默了,瘦弱的女孩哭得可怜,她怯懦的喊著
布鲁斯:“哥哥。”
布鲁斯的脸瞬间苍白起来,他睁着眼睛,看起来已经放弃了抵抗,下一秒,他发狂的呐喊
著:“玛西──玛西──不要来这里──放开我妹妹!放开我妹妹!”
“布鲁斯,他妈的别再哭哭啼啼了!”他的父亲大声咆啸著。
“你这个恶魔,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强奸她了吗?”他的母亲哭泣著。
布鲁斯僵硬著全身,紧接着他垂下了头,任由太阳晒伤他的皮肤,他张开了嘴,词汇却没
有飘散,只是如绝望一般凝结在他的喉咙,如同那即将绞杀他的绳索。
“各位,恶魔审判开始了──”唐的父亲高声宣布,他身后的村民更加暴怒的向着布鲁斯
谩骂,太阳和怒意连成了一直线,在一阵颤栗过后,安娜想起了唐被绑在黑柱上的场景,
所有人悲愤交加的情绪和错愕与现在很像,信里的那句:“恶魔没有人性。”回荡在她的
脑海里。
他们都被杀人和吃掉心脏这两件事给误导了,恶魔真正的目的在于创造极端环境,好用来
观察那些平时看不到的更深层的人性,它现在也在现场,紧盯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它在学习。
学习如何当一个真正的人。
安娜受到直觉的引导,她没有看着人类,而是抬起了头,看向了黑柱上那些长形的黑色盒
子,它们盘旋在上,如果能站在上面便能很好的看到这一切,不知怎么的,她仿佛能看到
里面有一双双眼睛。
她有种感觉,那与恶魔有关。
**
这个系列特别使用了代入很多狼人杀的技巧(??),全部的主要角色都出现了,尽量的让他
们间的话语可以跟往后的剧情推敲,大家的每一个留言我都有看,真的万分感谢,因为在
现实里认识的朋友大多数都对我的剧情和文笔没有兴趣,所以看到鼓励后有些脆弱的想要
哭,再次谢谢你们把这篇文看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