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花-1

楼主: steven10216 (小熊队球迷)   2022-04-13 21:42:08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头上长著水仙花的大叔。”
  偶然机会下,我据可靠线报来到这条非法摊贩聚集的巷弄中,听闻水仙花大叔现在就
在这摆地摊。
  人声低微,我怀着忐忑的心漫步其中,可大半时辰过去,却始终都没见到那大叔身影
。我耐住性子继续走,直到巷尾,才在一处卖花小贩前停下。
  沿层层寒酸铁架看过去,上头分别摆着水仙,曼珠沙华,孤挺花和雏菊。花色尽管鲜
艳,形貌却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哇,这些品种都很少见欸!”我微微惊叹,跟着探头询问了雏菊的价钱。
  “通通便宜卖!”老板毕恭毕敬地走上前道:“其它也都是今天刚摘下来的,不考虑
看看吗?”他有些心急地推销,像迫不及待想将这些花香散播到每个过路客身上一样。
  “这些花都是从哪来的啊?”我拿起一盆曼珠沙华仔细端详。原先还在天花乱坠的老
板,这时却突然安静下来,不安地搔起头。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隐约感觉到这沉默背后似乎藏了些秘密。
  “你是水仙花大叔吗?”原先想这么出口问的,但当我看见他光秃秃的头顶,却不免
起了一阵疑窦。
  “算了。”我放下手中盆栽,假装准备转身离去。
  “欸,等等!”老板伸手将我拉住,“妳真的…真的想知道吗?”他勉为其难地问,
看来是很久没有顾客上门了。
  我咕噜地吞了口口水,点头。
  他也随之说起关于这些花,和那个名叫“他”的人的故事。
  “在这个世代,对我们这些现代人而言,已经不再长头发了,因为史书上记载的一场
毁灭性的传染病。据说是在那场传染病散播期间,多数人所施打的疫苗改变了身体里的基
因密码,才使得我们不再长头发,头顶反而冒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花。
  这听来十分可笑,但毕竟也是几十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是否属实现今也无人知晓。
  有趣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人们头顶上冒出的花倒开始象征起权贵与才能,
花的颜色越鲜艳,长得越茂盛,种类越多,便越能代表地位与受世人崇敬的程度。而在花
间传递出的花语也常被认为是长在根部,负责提供养分的我们的性格。例如自满的水仙,
意味邪恶的曼珠沙华,代表希望的雏菊,或象征正义的飞燕草。
  所以在这个世代,已经不再有人去在意那生而为人最重要的内在价值了,基因赋予的
一切才是所有。
  也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座落在繁华市中心一角,有个集脏乱,疾病,毒品与暴
力于一处,被称做是堆肥场的地带。
  堆肥场里住了群为数众多的社会边缘人。而在那个地带所有可见之处,皆长满了刺鼻
难闻的霸王花,就连偶尔路经身旁的来人,头上也总是顶着朵重重的霸王花。
  有些是自小生长在堆肥场,没见过世面。有些则是在社会上遭受重大挫败,一蹶不振
后被赶进了那地方。
  但即使那些在堆肥场定下的人们向来饱受世人的歧视与排挤,他们仍是期待着总有一
天能翻转阶级脱离贫穷,跃入上流社会。
  而“他”就是出生在那样悽苦的背景之中。
  ‘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总是被群骨瘦如柴的大人们
围绕着品头论足。然那些大人们品头论足的对象并非他的面容或身材,而是他头上那一丛
丛亟欲迸发的花苞。
  ‘希望他总有一天能带领我们打破高墙!’大人们总是这么说。此后便对他投以巨量
关爱眼神,仿佛他就承载着逆转一整个地区贫穷传统的巨大使命。
  养尊处优这四字若用来形容他的幼年生活,那是再贴切不过了。”
  老板以一种十分冷漠,完全是局外人的角度慢慢叙述,像深怕自己会与故事中的任何
情节扯上关连一样。
  又好一会过去,就在他将故事内容又往前推进一小段后,“欸等等,其实你说的这些
故事,我都已经听过了。”我搔了搔头顶的苦菜花,调皮地吐著舌道。
  “早就知道,为什么?”老板吃惊。
  “虽然你从头到尾都避著不说,但其实你就是那个故事主角对吧!”我信誓旦旦,老
板倒抽口气。
  “看你这表情,应该就能确定你是我要找的人了。”语毕我便表明自己来意道:“我
今天来这,只是想告诉你,等等会有一群飞燕草来查缉违法摊商,要你先离开。”
  “先离开,妳到底是谁?”他又问。
  “先离开吧,离开这里你就会知道了!”我说。他抛下自己才说一半的故事,匆忙拾
起几个盆栽后,便半信半疑地往远处走去。
  不一会,一阵急哨声果真以惊涛骇浪的猛烈态势从巷头涌入!“快跑啊!”四周传来
这样的鬼叫,我泰然地回过头。
  “飞燕草来了!”下个刹那,铁架垮了,盆栽碎了,沿街摊商陷入一阵暴乱!
  而我口袋手机也在这时响起。按下通话键,“妈。我找到爸了,他照着计画先离开了
。”我说。
  “妳想,他会感到意外吗?”妈在电话另头这么问。
  “可能吧。”我弯下腰,看着大群飞燕草从身旁迅速掠过。默默捡起地上一盆水仙起
身,望向大叔在哨声追缉中逐渐远去的背影。
  1.飞燕草
  “故事最初,还是得从一次好奇心驱使的尾随开始说起。”
  班上最近转来了个新同学,成绩优秀,头顶的花也长得好看,可他总是不言不语地板
著一张脸,和外界保持安全距离,像只刺猬。
  有耳语说他是来自某个更富裕的地带,也有谣传他是某个神秘组织派来学校卧底的特
殊刑事,可我怎么看,都感觉他和那些传言中的神秘色彩搭不上边。
  他那无神眼眸一点都没有源自上流社会那种无以为名的傲气,消瘦身形也明显是因为
营养不良造成的,更别说身上行头了,普通书包,普通制服,普通白布鞋,配上俗气到不
行的短裤和白长袜。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大器的,也只有头上那丛高贵到无以复加的雏菊
罢了。
  中午,嘈杂的用餐时间,我边扒著饭,边若有似无地将目光飘到他身上。
  突然间,“黄冠华!”李萱从我背后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她笑盈盈地放下餐盒,坐到面前,颇具兴味地和我聊起关于转学生的事

  “妳都不会好奇吗?”她逗弄著自己头上的紫阳花问,眼睛瞇成一条线。
  “好奇,当然好奇。不过我可没妳像那样花痴,看人家头上花长得高贵,就像苍蝇一
样成天巴著,开口闭口都是他。”我在心里暗骂,但没说出口,仅是递出一记不失礼貌的
笑。
  而她见我没搭话,反而越说越上瘾。到最后干脆拉着我奔到那转学生面前,堵住他去
路。
  李萱在他面前猴戏般地说三道四,转学生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满是无奈。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李萱仍在口沫横飞。天知道她哪来那么多话可说,而转学生的耐
心此刻也终于到了极限。
  “我要走了!”他抛下这句话便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但此时的李萱如同一只已张开血盆大口,一把含住猎物的食人鱼。尽管被转学生的无
视给拼命刺击,自尊的血流也早已淌了满地,仍是死缠烂打地跟了上去。
  我伫在原地愣愣,看两人背影离去,丝毫无法领会他如此过度热情的用意究竟为何。
  放学前,李萱又找上我。“干嘛,妳是没别的朋友能找了是不是?”我戏谑地问。
  “别说这个啦,”她避开我的话,提议道:“我们去跟踪他好不好!”
  “跟踪他?”
  “听说他跟大部分的同学不一样,没有黑头专车接送,都是自己搭公共汽车上下学啊,高
深莫测的,总觉得我们该好好调查一下!”
  “妳是不是想抓人家什么把柄?”
  “才不是呢,搞不好人家是生活在哪个高级住宅区里啊,”李萱贼兮兮地道:“关心
一下新同学不犯法吧!”
  “看妳是想钓凯子想疯啦!”我嗤之以鼻,可心里多少也对转学生这种神龙见首不见
尾的行事作风感到好奇,最终仍是跟着李萱一齐往校门奔去了。
  放学时间,满满的黑头车停在校门口依序接送学生下课,要是没瞧见校门口那偌大的
高级中学四字挂著,还真以为这是哪来的流氓大会。
  茫茫车海中,我们一转眼就发现了转学生身影,他混在几个散步回家的学生情侣之间
。李萱拉紧我跟了上去。
  但不知转学生是远远就感觉到自己被跟踪,抑或他平常就是这么通勤的。随着四周围
绕的黑头车与学生情侣渐渐散去,他尔后又走了近30分钟路程,才搭上公共汽车。
  但这一搭,就是几无止尽的上车与下车,算一算前前后后竟也转了五班公共汽车。
  “欸,我们回家好不好,”就在转学生准备转搭第六班公共汽车,在站牌下摇头晃脑时,
我开始有些担忧地向李萱提议。
  “唉,别怕啦!”李萱说著拿出手机,“我家司机一通电话到哪都行好吗!”她看着
第六班公共汽车缓缓驶近,哼哼地说。
  上车后,转学生坐在最前排,我们俩就探头探脑地躲在最后。
  公共汽车缓缓开动,外头景物也跟着迅速递变了起来。“欸妳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是住
在堆肥场里的人啊。”百无聊赖中,我忽然开口。
  “怎么可能!”李萱用看着傻瓜一样的眼神盯着我,“那种地方的人根本连三餐温饱
都有问题,哪来的余裕受外面教育啊。”
  “但妳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我一脸正经。李萱不解地歪著头。
  “有些人的花是天生长得好看没错,但受教育的权利应该是平等的吧!凭什么这个世
界要用一个人头上长出来的花来评断一个人到底该不该受教育啊。”
  “所以妳认为堆肥区是一个根本就不该存在的地方吗?”
  “也不能这么说啦!我只是觉得堆肥区应该是让一些难以适应社会生存本质的人有栖
身之处,而不是成为一个让外面世界的人感觉自己高高在上的地方!”
  “说得真好听,”李萱不屑地道:“他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要凸显我们这些外面的人
有多优秀吗!”
  “啧,妳根本完全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有些动怒。
  “唉,我是不在乎他们那些低端人口到底过得如何啦,只要别来影响我们这些上流社
会的生活就好。”李萱摊手。
  我无语,她继续说:“而且就算是真的,要是他被那群学生自治会的人知道了,还不
被整死才怪!”话才说完,公共汽车也随之驶进一处高级住宅林立的地段内。
  “看吧!我就知道,我可从没听过有哪个从堆肥区来的低端人口,敢来念我们这种贵
族学校咧!”她沾沾自喜地道,左一句低端人口,右一句顶端人口,仿佛这一切全是他的
功劳一样。
  我别过头,暂时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想不到我们黄冠华是这样自命清高的人,”她酸溜溜地继续道:“妳还以为自己说
个几句话就能解决他们是低级人种的事实啊。再怎么说,妳也是上流社会的成员之一,说
难听点我们都是共犯,那还不如别想那么多,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过得还比较舒服。”
  语毕,我拄著头不予里会,公共汽车在这时也终于到站。
  不过公共汽车并未如我们所预期的停在某栋奢华别墅前,而是驶出精华地段,继续往前开
了小段距离,在一处荒烟蔓草的路边停下。
  车门嘶的一声打开,我们蹑手蹑脚尾随在转学生背后下车。
  时至此刻,已转搭过六班公共汽车的他依旧不敢大意,仍是三步一回头地遥望来时路,确
认身后没人才敢继续走,警觉性高得吓人。
  所幸我和李萱的身材瘦小,躲藏功夫还算了得才没被他逮个正著。
  又好一段路程过去,他忽然转身,往一旁高耸参天的菅芒花田里走进。我和李萱相视
一阵,纵然心里有些不安,仍是跟了上去。
  风吹来,菅芒花窸窸窣窣,婆娑著阵阵不安气息。
  突然间,“唉呦,”李萱止住步伐。一转眼,她的脚踝已被菅芒花叶缘划出了几道淋
漓伤口,“这到底什么低等植物!”她蹲在地上哀嚎。
  “要不要回家了?”我回头问。“算了啦,都走到这了,再继续往前看看吧。”她勉
强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后继续向前。
  直到尽头。我们将头探出花田,往前一看,一座巍峨漆黑的城寨立时耸立在我们面前

  那城寨是由两栋高楼构成的,中间一条通道来往着数以百计身形猥琐的人们,四周则
散发出一股湿缛难闻的气息,但不是像厨余桶或垃圾场那样的臭味。相较在这股湿缛气息
之前,厨余桶和垃圾场的臭味还显得有生命力多了。
  这是种被猛水呛进鼻腔后直冲脑门,令人完全无法思考的恶意。我想,如果绝望有味
道的话,大概就非它莫属了。
  “这里该不会,就是堆肥场吧!”我憋著呼吸紧绷地道。大气都不敢吸一口,只怕一
个喘气自己的五脏六腑便会应声爆裂。
  而李萱显然是憋不住了。她先是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气,随之呕的一声立刻转身逃开
。独留我茫然地伫在原地。
  又好些时间过去,到我也终于快按捺不住,准备逃走之前,再朝堆肥区望一眼,转学
生就站在那两栋高楼中间。
  我盯着他,“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了。”我喃喃,但他眼神仿佛在向我传达着希望能
保守秘密这件事。
  我朝她点了点头,递出个信任眼神后便离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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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rnus (星狼)   2022-04-13 22:37:00
推,期待后续
作者: byebyecell (饮鸩止渴)   2022-04-14 08:41:00
作者: dean5622 (奉奉)   2022-04-14 12:12:00
作者: greywagtail (小灰)   2022-04-14 13:00:00
作者: xulrum   2022-04-14 14:10:00
作者: minze95   2022-04-14 14:18:00
作者: winya (猪羊稳赢)   2022-04-14 18:15:00
作者: jplo (jp)   2022-04-14 21:24:00
作者: zj4zj40921   2022-04-15 13:02:00
作者: Miamor (H)   2022-04-16 20:35:00
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2-04-21 12:37:00
作者: yjeu (太平山上凉 狮子山下挨)   2022-04-21 20:33:00
新奇的设定推。想知道每种故事中出现的花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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