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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来了啊。
应该让你等了七天左右吧？
抱歉抱歉，毕竟他们说不这样的话，担心我传染什么疾病给你。
似乎这边的工作人员都有打过同样的抗体。
总之初次见面，还真是害臊，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样子。
咦？你说在美术课的时候也看过别的男人的裸体了吗？
想不到现在的风气这么开放，明明是个高中生还真早熟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的。
哈哈，刚刚虽然说初次见面，不过我却已经先听说过你的事情了。
憧憬著海洋，对吗？
不管是成绩还是运动都十分优异，难怪会被挑为这次前来采访对谈的第一人选。
你似乎看起来有点累，果然还没有脱离副作用的影响，不如先坐下来如何？
那边的办公桌那里不是有张椅子吗？
就拿那张来坐吧，我听工作人员说这张可是有被收藏进纽约现代博物馆的昂贵椅子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呢？
听说对腰部的支撑可是非常足够喔。
哎，至于我是无福消受了。
在这个水槽里面存在的只有浮力而已。
不过换来的却是可以像这样在立体空间自由移动的好处。
咦？这么做很厉害吗？
这样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都是个大叔了我，被可爱的高中生夸奖还会害羞真是丢脸。
明明只要会游泳就能跟我做到一样的事情。
不，别这样说，我认为只要是哺乳类都会游泳的。
其实游泳说穿了就是将空气留在肺部，然后移动自身而已，在氧气耗尽前让自己处在能呼吸空气的
空间，和在陆地上走路是一样的道理。
你想看看憋气穿过一个没有氧气的房间，是不是稍微觉得没那么难对吧？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一
定很快就能适应这种模式。
你问我一次可以憋气多长时间？
其实要看身体的状况，理论上一次一个多小时都不成问题。
只不过没办法做到像鲸鱼一样半边脑部休息的睡眠，对此我可是相当困扰的，你能想像每次睡眠只
有一小时，憋到极限的肺部就会逼迫你起床换气的痛苦吗？
在住进这个大玻璃罐之前，我可是没有一天睡过好觉的。
真是多亏他们想得到用这个圆环固定住我的脖子。
以及使用水雾保湿，让我的皮肤不会因为长期曝露在空气之中而裂开。
哎，说到这里，是该跟你介绍一下我的身体状况了，毕竟你就是为此而来。
如你所见，我身上的毛发都退化掉了。
而且似乎一离开水里，肺部就会因为重力的关系而压烂其他器官。
这边实验室里负责研究的科学家说，取而代之的是什么肌红蛋白的增加，我也不是很懂。
但应该就是我能利用远高于一般人类的氧气，平常一般是15%，而我的话则是跟鲸豚类很像，可以
利用到90%氧气，所以能大幅度增加我在水下的时间。
明明一样是哺乳动物，只是光这么一点的差异，生活的环境就会天差地远，这世界果然很奇妙不是
吗？
你说跟自由潜水很像？
很不错呢，举了个非常好的例子。
没错，用通俗一点的说法我就是超级自由潜水员。
我听说在我之前的记录好像是潜到海底深度一百七十公尺吧？不瞒你说，我的话肯定是远远超过那
个纪录的深度。
......什么？你说那个人在返程的时候溺死了吗？
喂，这样应该不能算是纪录保持吧，真是的，近代的标准还真是宽松。
如果没办法返回水面上的话，那就不叫做潜水，而是定义为坠落比较洽当对吧？
我认为所谓的潜这个字就是包含着返回的定义的。
说到坠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所谓的落鲸？
是Whale fall......？对对对，翻译过来应该是鲸落才对，瞧我这记性！
真厉害啊，不愧是你，跟聪明的人对谈就是轻松多了。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呢，曾经完整经历过一次鲸落。
你能想像吗？那样在海中的庞然大物缓缓地沉入海底最深处的过程。
那速度慢到像在欣赏一部慢动作的蓝色电影一样。
有趣的是，在那之前将鲸鱼当作神一般崇拜的各种鱼类，在完成鲸落的期间都会凑上来不断争相抢
食鲸鱼身上的肉。
就连平时和鲸鱼无缘的螃蟹也会在海底的最深处等著享用这道平时只能够远观的佳肴呢。
我在想，或许某方面这些生物期待着亵渎跌落神坛的神明的这时刻也不一定 啊，扯远了，你应
该是想先聊看看我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对吧？毕竟是要纪录访谈而写出让外界知道我的存在的报导，
由肩负社会上期待的明日之星———也就是你来撰写肯定会很有公信力。
鲸落是一种循环？取之于海洋回归于海洋？
嗯......确实是我没有想过的论点呢，我非常喜欢你这种逻辑清晰不受情感影响的想法，那我就大方
接受你的指点了啊。
是啊，很想用自己的眼睛欣赏那神圣的画面对吧？
放心吧，我相信很有机会的，毕竟我们哺乳类和其他海里的生物是不同的。
毕竟鱼啊虾啊螃蟹啊，根本都不是什么有情感的生物，才不会有什么信仰，要我形容的话更像是活
在海底的昆虫，我相信如果你有与他们那无机质的眼神对视过的话，肯定会有跟我一样的看法。
没错，我会这样说就是因为海中的哺乳类是特别的。
哎，总之先进入正题吧，我想你应该多半有从工作人员那边听说过了，我就是受到虎鲸的帮助才能
像现在这样成为生活在海里的人类。
......抱歉，你刚刚问的是起因吗？是啊，因为你有点喘，所以一时没听清楚。
最初的时候，啊，因为我已经在海底待很久很久了，所以不记得确切的时间点，总之是起源于一起
船难。
当时就读中学的我，跟着全家人正搭著邮轮兴高采烈地度假出航，结果没想到却因为邮轮触礁......
哎，那实在是一起我不愿意回顾的事件，触礁后豪华的船只以相当快的速度沉没，连救生艇都还来
不及放，许多人都还在船舱里面没有逃出来，而我——也只是因为刚好在甲板上，头部在冲击后受
到重创，紧接着就被惯性力狠狠地甩到海里面。
你说1963年以后......世界上就没有船只因为触礁而沉船是吗？而且那是一艘货轮？那可能是更早以
前的事情了，实际的年份我也回想不起来了，在海底待得太久，很多该记得的事情都变得支离破碎
了，这点就请你先谅解一下我这个老古董吧！
是啊，那些看似不合理的部分就先别那么在意，我们还是从你比较好奇的部分开始讲起吧。
总之呢，在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被一只虎鲸给 在嘴里面 不要误会，她并不是想把我当成食
物，而是像是母亲呵护婴儿那般温柔地对待。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以那样的状态在温暖的口腔里面待了多长的时间，但是我想应该是段很漫长
的岁月，在这段期间里那条虎鲸不辞辛劳地带我离开水面换气，然后又再一次地潜入海中，如此反
覆无数次。
或许就是因为在我康复前的这段训练，让我后来获得和虎鲸一样的换气能力，那条虎鲸......不，我
接下来还是称呼她为“母亲”好了。你知道吗？其实虎鲸是一种相当重视家族的生物。
嘛，点头的话我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通常作为领导地位的雌性虎鲸，会负责养育下一代的虎鲸，
而母亲就是我所跟随的虎鲸团体的领导者，负责传授让下一代足以赖以维生的技能。
对对对，就像你说的，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的语言和特殊的文化。
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或许是因为人类的体能有限的关系，对他们而言我就像是个初生的幼体一
样，获得了妥善的照顾。
毕竟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人类平常看渔夫们捕鱼相当容易，但若是换成真正身历其境潜水在海底的
话，那对我们来说一条条毫不起眼的小鱼都狡诈得跟什么一样，咻一下瞬间就能从你眼前溜走，这
点对虎鲸来说也是一样的。
所以说啊，在海中不依靠狩猎是不行的，其实除了人类和人类所饲养的动物以外，其他的生物每天
都是在为了生存而拼命搏斗啊。
你说这个虎鲸家族赖以为生的技能是什么？说来你可能不信，是利用尾巴打昏𫚉鱼的技巧，除了我
以外的每一位家族成员，都学会这样的狩猎模式。
我？你说我吗？我无法学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想看看，要在海里面挥出那么大力道的冲击，那得具备多强而有力的肌肉结构啊！
......是啊，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就是个在家族里面吃软饭的。
靠自己完全捕不到任何鱼类，顶多偶尔捡些海胆贝类螃蟹什么的。
不过——嘿嘿，我也是有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就是了，而且我还乐此不疲呢！
是啊，很难想像我会离开这个家族对吧？但是呢，事情变化得很快，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
竟哪一个会先到，我就直接跳到原因吧——母亲死了，至于原因嘛......哎。
谢谢你的安慰，虽然不愿意再度回想，但这样你的纪录就不够完整对吧？我虽然很难过，但因为那
是你重视的事情，所以我想好好给你一个交代。
......母亲的死因是被人类所丢弃的缆绳缠住，就这样活活溺死了。
我永远都记得她那尸体顺着水流晃动、载浮载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重力错置的上吊一样。
很难想像对吧，明明是终其一生都得生活在水里的生物，死因居然是与其极为不相称的溺毙。
换作是我，这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想像到这样的终局。
在母亲过世以后，我就被其他的公鲸给驱逐了。
虽然说虎鲸是母系社会，但在长女难担重任的情况下。
一向嫉妒我和其他雌性来往过于密切的公鲸，终究将我给放逐出家族。
在离开虎鲸以后，我虽然过了一段只能靠捡拾螃蟹这些移动缓慢的海底生物吃的日子，但很快就被
一群只有雌性的海豚给收留了......原因你应该不可能不会懂的吧，毕竟我只剩下这点专长了不是
吗？
那带着藤壶的肌肤触感可特别了。
再加上人类以海里的哺乳类来说也算是稀有种了，她们多半也是想尝鲜的嘛......嘿嘿嘿。
什么？你说你对这个部分不感兴趣？
果真还是个孩子啊，这可是相当美妙的事情呢......话说回来，你还没有经验，对吧？
哈哈哈，抱歉抱歉，太过于私人的事情了吗？
不要用那种厌恶的表情看着我嘛，不过你这个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我很满意。
我可是知道很多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的喔，不然我来跟你说说关于最后上岸前关于蓝鲸的故事。
你说你刚刚只是身体很不舒服？想吐是吗？
当然当然，我会相信一定有这原因的，毕竟从一进来你的脸色就不是很好吧。
但我不会否认刚刚可是从你那边感受到打从心底的真实厌恶。
我虽然在海底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是因为我的父亲在我选择独自离开家之前常常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所以我可是相当熟悉这种眼神
的啊。
至于原因嘛......嘿嘿嘿，当然是因为被他撞见了不是吗？应该不难猜测吧。
要我不要继续说下去？喂喂喂，在访谈中这样是可以的吗？
还是你只是不愿意去想像一些世界上更多的可能性呢。
罢了罢了，我真没想到现在学生的想像力这么贫乏，我还是说说关于我和蓝鲸们旅行的故事吧。
其实在和海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多少还是感到有些腻了。
明明身处在这么巨大的海洋之中，每天都还是重复著同样的生活，就算再怎样快乐也无法排遣这油
然而生的无聊感。
我想这就是亚伯拉罕・马斯洛所提出的需求层次理论吧！
都难得到了能够自由上下移动的海洋之中，我当然还想要看看更大的世界，寻求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我不说的话你可能不知道，海豚最多也就只能潜入几十公尺深的海中，这对我来说可是远远的
不够啊！
所幸我的身体似乎更能耐得住深海的压力，所以我常常趁著闲暇的时候潜入更深的海底一探究竟。
你知道吗？大约深度超过两百公尺以后，就已经是光线到达不了的世界了。
透光层？原来是这个名称！真棒啊！
所以我预估两百公尺是相当准确的数字是吧？
不瞒你说，我是以大学时期在操场练习田径的印象来做预估的，大约是那百公尺跑道长度的两倍深
左右，没想到真是这个数字！
嗯？你刚刚停了一下想说什么？好吧，没有的话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就在我习惯进入深海探索的时候，我与一群正在迁移蓝鲸相遇了。
在相处一小段时间后，当他们决定用头碰触我作为邀请时，我当下就决定跟他们一起同行，肆意遨
游在深海的世界里。
没错，不告而别！
真是给那群索求无度的海豚们好好上了一课啊！哈哈哈！
不过不得不说蓝鲸的声音是真的很大啊。
因为跟在旁边的关系，常常被他们那共振声音给吓得半死！
......你说那叫做鲸歌？是被送去太空的声音？在水底能传6000公里！
好美的名字，就跟你一样呢！我就说他们怎么感觉很远就知道会遇到其他蓝鲸，这下就知道原因
了。
我这当然是称赞，真不识趣啊。
和鲸鱼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说起来，我曾经见过一道几乎将地面给切开的深沟，我想那应该就是有名的马里亚纳海沟了吧？
我和同伴们好奇地潜下去过。
其实不需要潜多久的时间，就会到达连漂浮物都没有的深黑世界。
往著没有尽头的黑暗持续深潜，有时甚至连五感都有点分不清楚方位。
幸好伙伴在旁边的声音能持续让我感到安心。
有时候我甚至还看到了点点的萤光，不过那些都是瞬眼即逝的光点而已，我想就跟灯塔一样只是能
稍微让我辨认方向吧？
你问最深潜到哪里？好问题。
但答案是我不知道，毕竟没有光线能够判断啊。
如果你们能调查目前蓝鲸潜到最深的距离，那大概就是那个深度八九不离十了吧！
毕竟再往下去，那莫大的压力就连擅长深潜的同伴也感觉撑不住的样子。
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哺乳类能够成功抵达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吧。
那已经不是我们这些生物能够触及的领域了。
不然我可真想知道究竟会有什么生物栖息在那样严苛的环境。
......？你说詹姆斯・卡麦隆已经下去过了？
是那位拍摄铁达尼克号的加拿大知名导演——詹姆斯・卡麦隆吗？
难以置信，他不是一位导演吗？
和海底探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
哎，真是太令我意外了，但能做的也只有恭喜他成为探索马里亚纳海沟的第一人了。
......不是第一人？
1960年代就有两位下去探索过了？
难以置信！那可是深度超过一万公尺的海沟吧？
人类的科技可真是......咦？你突然站起来是打算做什么？
谎话连篇？不想再继续和我浪费时间下去了？
我知道了......是因为我身处的年代不该知道詹姆斯・卡麦隆对吗？就这么判定我是在说谎吗？
先坐回去吧，其实我是在上岸以后才看过铁达尼克号的，这么说你该相信我一点了吧！
远远不只这些？
啊，也是呢，还是大方承认好了。
因为想要美化一些人类道德所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我就索性说了点谎。
当然，船难什么的都是骗你的。
不过呢，关于海洋的故事，我是一点谎言都没有参杂在里面的。
毕竟不会有人对自己深爱的世界说谎，你说对吧？
憧憬著海洋的你一定能够理解。
嗯？撑著椅子是因为没有力气离开吗？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好几天之前你可是被注射我的体液了啊。
不好好确认打进身体里的东西可是不行的喔。
现在你的身体再过不久就要转变为跟我一样适应海里的型态了，很期待吧？再来你就要生活在你所
憧憬的海底世界了。
警报铃？那种东西没有用的。
还不明白吗？邀请你前来的工作人员是我的同伴。
我给了他相应代价的资讯......啊，当然就是如何与鲸豚类交换体液，导致身体产生变化的细节之类
的。
我想在我们离开以后他应该就能靠着这些发财致富吧？
这样到了合作的最后，他帮我寻觅一个伴侣作为交换也是相当正常的不是吗？
毕竟亚伯拉罕・马斯洛所提出的爱与隶属是我在海中寻觅再久也无法得到的啊。
我也是过了这么久才认知到，人类果然还是要跟人类在一起才行！
啊，已经爬不动了想睡了是吧？
别撑 了，放心的睡吧，下次见面的时 就是在海里了。
话又说回来，还剩下一些要跟你行 说明，因为海中没有机器辅助，对谈 难度 高，如果不想要溺毙或是饿死的话，建议 是乖乖跟着我呢。
我听说不论 溺毙还是饿 都很痛苦的。
你多半也不希望 样死去吧？毕竟你 备选资料上求生的意念可是很强韧 。
运气好 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能与长大 妹 再度相见......
咦？你现 还有 听吗——
别 么快睡 啊——
我的 明还——
、 ——
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