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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曾经见过人鱼。”
冬季尾声,在咖啡厅接近打烊前的傍晚六点。
或许是被窗外那犹如海浪般忽远忽近的雨声勾起什么感触。
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深邃魅力,店长无视起现在室内禁菸的禁令,用火柴将衔著的香菸点燃,并开始向我们这两位懵懂无知的高中生讲述起一个距今遥远的故事。
那是个既美丽又哀伤,带有悲剧色彩的现代童话。
只不过,最终化为泡沫的并非人鱼公主本身,而是那期待再度相会的思念。
“呐~我说店长──在吐槽那个超不妙的可疑泉水之前,正常女生在当下就该叫救护车或是报警才对了吧?啊,还有被摸胸部那段也很恶心。”
正当我还沈浸在感伤的余韵之中,身旁的辣妹同事抢先一步举起比蛋糕还要华丽的手机壳发言。
不用想也知道,面对这么没血没泪的发言,缓缓地将淡烟吐出的店长肯定会加以指导一番──
“正确答案,妳可以先下班了,剩下的清洁工作全都算在这小子身上。”
“Lucky~☆那人家等一下跟男朋友还有约!就拜托你啦不良君~”
“喂,等等!妳还真打算就这样走掉啊?还有不要用那个绰号叫我,妳这个黑皮辣妹!”
“欸?可是不良君的头发是银色的不是吗?而且也超会打架,甚至还帮过弃犬撑伞对吧?这样还不是不良的话岂不是超不妙的!”
完了。
我和这个家伙在作为人类的基础上根本无法取得共识。
还有,为什么会知道我帮弃犬撑过伞啊。
“另外两个先不论,关于第二点我可是有话要说,那只是把溅到身上的火星拍掉而已喔,要说是打架那肯定是要先双方基于愤怒什么的吧?”
“店长,那我就打卡先走一步囉,掰啦~☆”
根本没打算听我解释。
迅速换下围裙的辣妹已经移动到门口的打卡机旁边,像是纸片般咻地从门缝侧身溜了出去。
迫于想早点回家的无奈,我只好赶紧着手进行每晚的善后工作。
一反常态的是,平时都会对库存再三确认的店长,今天却默默地又点起了一根Marlboro的香菸。
“店长,关于刚刚说的故事──”
将桌椅全都靠拢对齐以后,准备进入下个阶段的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怎么,很不可思议吗?”
在垂吊的传统钨丝灯泡下,店长那英俊的侧脸增添了几分忧郁的阴影。
“是......因为店长一直都是用‘我’在叙述,所以不由得在想──难道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或许我们应该这么说,作为恐怖故事显得差强人意,然而作为实际案件又有许多不合理之处。那么,问题来了,究竟哪一方面是你比较想要相信的呢?”
“不、这个,当然会希望是真的 大概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用不着说出理由。”
“......咦?”
“因为那是专属于你一个人的答案,虽然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一概而论,但是只要是身而为人──有时候不论真相为何,只需要相信自己感受重要的那边便足够了。”
“感受、吗──”
那是值得我反复咀嚼的话语。
不过,对于店长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故事,我还是对此感到纳闷。
“或许......是我自己想要一直记得她吧。”
在终将到来的忘却以前,留下她最美的模样。
对于我的发问,店长在小声地这么自言自语过后,就以时间到了为由让我先行回家。
明明先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客人而耽误到下班的时间,但唯独这一次是在没有完成善后的情况下收工离开。
“那店长──我明天也是同一时间会过来。”
临走之前的告辞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于是我望了一眼正停滞在擦拭玻璃杯的动作、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店长后,决定不作打扰地安静离去。
“──还真不小呢,这场雨。”
冷风吹拂。
推开厚重的木框玻璃门以后,原本被隔绝在外侧的雨声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在屋簷下打开了折叠的绿色雨伞,踏过积起的水洼,向着巷弄外侧热闹喧嚣的街道走去。
“───”
不自觉地哼起了与咖啡店同名的老歌。
偶尔,在工作途中也会不经意地听见那熟悉的旋律。
遥远的音乐,直到现在都还能让这个时代的我深深为此感动。
尤其是歌词里面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Do you still want me ?”
那肯定是──害怕自己没有资格表达,才会希望交由对方做出决定的心意吧。
来到街上。
我抬起头仰望着两旁被灯光装饰的高大路树。
在黑夜里过于繁华的伪装,或多或少埋没了四季原有的颜色。
但是呢,在等到这场为冬季画上句点的雨势结束以后,新叶萌发的街道便会迎来崭新的春天。
同时也是,我和她初次相遇的嫩绿季节。
Da Capo al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