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海德拉号

楼主: evilaffair (外遇对象)   2021-09-20 00:07:09
(一)海之女
  疏开俏丽短发,俐落的眉间包围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珠,电视上发表演说的人叫做王
忒美,是个热爱大海的年轻少女,除了替被电视、电影污名化的鲨鱼辟除谣言,也常在社
群网站上分享tag参加净滩活动的心得,甚至在大街上向民众发送关于联署保护珊瑚礁的
传单,可说是不可多得的海洋之女。
  “我特别美,哈哈哈!我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时,当然不只是这个意思,他表示,命
理师说我命里缺羊肉,所以才取‘美’字,而忒的意思是取其以武器保护心肝的意思,这
就是我的父亲!”
  忒美出身不凡,因此她从国小就展开她的护海事业,至今十多年,衣食无虑,甚至政
商名流都为她这份善心慕名而来。
  女人高举手中的罐头。
  “只要印有此人鱼标章,”
  “就代表是受到我们环保团体认证的产品,请大家一定要继续支持我们的环保渔业勋
章!谢谢大家!”桌上的罐头和礼盒都印有人鱼标志,忒美的双眼里总洋溢着不可多得的
诚恳和热情。
  在标章介绍环节结束后,紧接着是渔业接受保育团体的询问。
  金尔南是跑船的水手,自小家中就是近海的养殖户,长大后跟着认识的船长,从北海
岸到东南沿海都能看见他们的踪迹,只是金尔南他们的渔民公会和中间商团正好是没有申
请环保标章的例外。
  近海广场,邻近海滩和渔市,附近还有海洋游乐园,是个不可多得的繁华地段。早上
接连举办了渔业与海洋资讯传播会,许多相关人士都聚集在此,当然还有一些不相关的人
。这也是金尔南和王忒美的初次见面,只是是以争锋相对开场,轮到忒美质询时,便吵得
不可开交。
  金尔南在台上为渔民打抱不平,说环保标章每年必须缴交会费,像他们这种小型渔业
团根本入不敷出;王忒美却认为渔船废油污染大海,残害珊瑚礁,大肆捕捞危害鱼群生长
,破坏海洋景观,甚至直接在会谈上泼了金先生一桶船用机油,一身恶臭引得台下镁光灯
白花绽绽。
  “你不是说这些油对海洋影响不大?那你喝!喝给我看阿!”
  “妳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我们的船做的是小本生意,赚到的钱根本就不能跟那
些大型批商放在一起讲!”
  激动的唾沫和著口红,将热血到处喷溅,王忒美再抢过讲台边,渔民拿来当展品的油
轮用油,一手老早准备好的塑胶杓,一舀便往渔民们身上洒去,飞油半空攀爬,伴随着周
遭逐渐鼓譟的人声,犹如拨穗的黄金甘霖,污辱在场每一颗反对的心。
  “小姐你冷静!”
  “小姐请你冷静点……”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当四周所有人赶忙阻止著情绪激动的忒美小姐时,却没人保护台上处于对立面的男人
,王忒每再次抓准时机,等到众人惊诧,杓子里的那些机油已自男人鼻尖,覆蓋到脸庞和
衬衫上。
  “喝啊!你喝啊?啊笑死人,刚才不是吼得义愤填膺?个人的收入跟环保是能相提并
论的吗?羞不羞啊!”王忒美使劲的唾骂声使得肌肤白里透红,人们皆瞧见她的处处可怜
,甚至嘉勉她抛头颅洒热血的行为。
  “快走快走,歹年冬去堵到疯婆,”渔民拉走浑身油臭的尔南。
  当王忒美被歌迷似簇拥的群众拱下讲台后,高傲的笑声逐渐在耳边式微,啼笑皆非的
金尔南方缓缓沉淀怒火中烧的脾气,带着满身黏腻,随其他渔民狼狈前去后台。
  “尔南,这面巾先拿去擦一擦。”
  身边的渔民递给他毛巾和一套二手衣物像是老早就准备好的,金尔南还在里头摸到一
份入场券,渔民还好心提醒,让他到厕所姑且整理整理。
  “可恶,这样下去该怎么跟渔会里的人交代!”
  金尔南痛击大理石制的流理台,为自己的无能自责不已,但同时感到戒慎恐惧,毕竟
他代表的家乡的渔业公会前来谈判,虽然规模小,但大型渔会和小型渔会各有利弊,对于
过往海上的经验,他不禁在厕所的强劲冷气前捏了把冷汗;想转移注意力的他看见那张夹
在毛巾上的门票,便好奇的拿了起来。
  “渔业代表入场券?”金尔南皱起眉头,继续阅读著介绍内容……海德拉标章感谢各
位多年来的赞助与支持,在下个礼拜的环保标章宣传会后,也就是XX月XX号,将举行行前
晚宴,请各位务必参加……详细活动流程,一、未公开海洋生物展……
  闹剧总是接二连三。
  厕前除了洗手台前的流水声外,外头的磁砖传来急凑的脚步,金尔南慌张地将入场券
塞进衣服里,假装擦拭著臂膀和胸膛,虽然浑身沾满油耗味,但紧随脚步而来的异味却更
加刺鼻,仿佛是属于深海的咸腻与尸体腥臭混合的匠堂之气。
注:匠堂之气,形容古代皇宫装修工人所居住的简陋空间,且多半已荒废无人。
  女人用力碰的一声,一支湿淋淋的手抵著男厕门口,那是刚才的王忒美,却穿着与方
才相异的破烂服饰,湿润的头发半数缠在脖子上,全身还有伤痕渗出的血渍,她先是看了
门口上的门牌疑问半晌,随后恶狠狠地盯着金尔南。
  “你……就是你……”
  王忒美说话的口气和讲台上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反倒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歇斯底里主
宰着她的双眼。
  “……终于找到你,我告诉你,别跟我在一起!不要!永远不要跟我在一起!”
  不知从何偷来的菜刀,王忒美一起手便失心疯地砍向金尔南。
  金尔南俐落躲开锐利刀锋,以他长年和大海拚搏的智慧,与巨大海鲜拔河的气力,手
起刀落,一掌劈在王忒美的手肘,菜刀顿时飞进身旁的其中一副小便斗中;铿锵刀击瓷,
忒美抓紧时间,虽若飞蛾扑火,但她十指上残缺的水晶指爪形如白骨,左右开弓,逼得金
尔南应接不暇,裸露的胸膛上不刻便镶进了数指利痕,迫使他发出了声哀号。
  “呀!疯婆子!”
  金尔南虽想反击,又怕事后被有所追究,说他堂堂九呎男儿竟欺负一个软弱姑娘,只
是思吋间,臂膀上再添两条抓痕,尔南见情况不能再拖,手臂使劲,先是用力一推,王忒
美即刻其失去重心,后反弓其背,扣住脖子和双手。
  “我看妳还能怎么疯!”
  正当尔南松懈戒心,却见王忒美发狂似的尖叫,声响惊天动地,仿佛超出人类该有的
音频,嘴闸嘎然而放,剧烈的痛楚让尔南松开双手,王忒美抓紧时间便向外头狂奔而去,
只留下金尔南手臂上渗血的齿痕。
  “搞……搞什么?”不明就里又压抑许久的尔南情绪上的野火已烧得透旺,再看看手
上流出的鲜血。“到底在搞什么!”
  “妳这女人她妈搞什么!”
  一想到半小时前在台上的羞辱,金尔南一拳击裂了男厕的玻璃镜,碎玻璃遗落在地板
上的水渍,气不过的尔南便尾随着地板上湿漉和血水交缠的足印,一路来到女厕外。
  看着墙上残留着扶墙前行的手印,眼前是男性止步的空间,正当他犹豫是否该进入时
……
  女厕里,王忒美一脸完妆地撞见了他。
  又是那副睇蛆虫的眼神。
  “想干嘛?err男……”
  “妳……妳刚不是很湿吗?”尔南并没有意料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啪’地一声,金尔南抚著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似乎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他赶紧走
回男厕要拿回自己的衣服,并忽略王忒美在背后的嘲讽。
  “呦……你以为站在外头,我就告不了性侵吗?我告诉你,我缺钱的时候照样告死你
,给我小心一点!还言语性骚扰?你就不怕我有录音笔吗!!@#$%︿&*#$%”王
忒美边喝斥,边打量着眼前愚蠢男人的身子。
  月升日落,近海广场的人潮不减反增,与晨间相反的是外头的警察群换成了私人保镳
,记者们的直播车则变成一台台世界限量的名贵超跑。
  采访记者和镁光灯散去,上午的演讲台变成交响乐团的组曲,悠扬的提琴将阳光搓离
大地,没有人晓得这场晚宴的内容是什么,也没有人会将结局泄漏出去。
  这是场私人宴会,宛若人鱼孤坐礁石的黄紫色LOGO将渔业博览会的海报挤了下去,宴
会款待各个即将登上邮轮的贵宾,从环保团体到渔民公会,从海洋科学家、海军相关人员
到专栏作家、图文作者,当然少不了的是企业赞助者,富豪和政治家。
  灯火从白炽日光灯,变成昏黄闪烁的LED,重叠的光晕舒展开来,加速的波长柔缓了
每个人肌肤的色泽,阴影衬出眉骨和鼻梁,有些人变得更帅更美,有些人则看起来更阴郁
,死气沉沉。
  人们的形象往往与表面不符,精于计算的企业家,左搂又抱,正悄悄地在女人耳边细
语,阐述他同时是个斜杠异术家。
  所谓的异术,不外乎奇门遁甲,降头巫术,就像企业家正和左方的陪酒女叠舌涌动之
际,右边的女人便迅速地往桌上的威士忌倒了一点小瓶里的东西,然后顺手为口水被吸吮
殆尽的客人补上一口琼浆蜜液,没有人知道她小瓶子里放的是毒品还是催情药,或是头发
和指甲淬炼而成的异术品。
  自费参加的单身律师、医师、教师,形形色色,还有想挤身上流社会的船坞打工仔如
今已在宴会厅的酒吧热身,他们可是抽中了万中选一的门票才得此尊荣。
  不过对这些社会新鲜人来说,上流社会里,离奇诡异的顾客似乎总是络绎不绝的样子

  ‘这不就来了一个?’工调酒师心里云云。
  右手抱着圣经,左手捧著透明塑胶盆,里头有只青蛙,青蛙的眼睑上贴著假睫毛,那
是贺罗斯先生的宠物-格格,格格是无毒的箭毒蛙,全身鲜黄,搭上假睫毛,在贺罗斯先
生眼中,便是上帝至美的造物。
  临时搭建的酒吧的座位不多,但贺罗斯先生一来便占了两个,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
格格的。与他身后舞池中热情舞动的人群不同,贺罗斯先生的西装老旧且满是灰尘,就像
是放在衣橱里数十年不曾挪动般,整个人就像是座活生生的老骨董。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呢?”
  “嗯……格格,这位客人好热情呢,你看,他问咱们需要些什么呢?”贺罗斯先生摘
下他塌扁的爵士帽放在桌上,就像是和一位老友调侃着眼前的年轻人般,随后自顾自的翻
开手中的经书,继续喃喃说著……
  “嗯……淡酒给哀伤的人喝,您说,我该点一杯烈酒吗,哈───真美妙,怎么会有
那么妙不可言的问题呢?”贺罗斯并不是看着调酒师说的,他正阅读著圣经,你搞不清楚
他是在和谁说话,有可能是对著书说的,有可能是对着吧台小哥说的,也可能是对他身边
的青蛙说的。
  “那我想……一杯苦艾酒?”年轻的调酒师尴尬地问。
  突然间,贺罗斯惊诧地抬起头,就好像调酒师惊扰到他自渎般,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紧
紧盯着眼前的调酒小哥,就像是一道从远古树木颤流而出的树液将他的发梢到脚趾,外皮
到内里,肌理到骨髓都给包围凝固了般,小哥并非无所适从,更多的是异样的侵入感和摸
不著头绪的恐惧。
  “呐!年轻人,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晚宴。”
  “我、我知道,我只是来应征打工的……”
  “我看得出,你想倍受瞩目,”他有些笨重地转了转身,指著那些光亮下朦胧的人们
“但他们可是一群不想受瞩目的人,”又缓慢的将身子转了回来,歪著头紧盯着调酒师的
双眼,说道“那好吧,就一杯苦艾酒。”
  如今的年代,自由奔放只是一种说法。
  调酒师从临时的木柜里挑选冷冰冰的酒瓶,他不懂座前的客人说什么鬼话,会这样盯
著自己看,也许是个老同性恋,或者只是个纯粹的怪咖;冰镇的香草也是由宴会提供,据
说每一片都价值不斐,鲜绿色的酒水在黄光下泛出美妙的色彩,同时带来宴会的开场。
  全场的灯光逐渐暗下,舞池的人潮被保镳驱散到周围的座位,宴会主人以广场的广播
来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是邮轮行前宴会的筹办人之一,也是人鱼标章,也就是海德拉标章的
创办人,更是开场节目的主持人,今天,欢迎各位嘉宾莅临,话不多说,相信各位嘉宾都
已经看过第一场节目的介绍了对吧?……
  周围不约而同地响起沉淀的欢呼声。
  ……让我们掌声欢迎抽中兼职门票的人到灯光下站好!……
  三盏聚焦的灯光下,对准广场中央的三个圆型涂鸦,分别是蓝色的海洋、绿色的环保
和白色的渔业,黑暗的人群中,慢慢走进一男一女,两人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快速地站
进了光圈之中。
  ……欸!?还漏了一位,难道说是万中选一的人,不屑领取我们海洋联合工会准备的
精致大礼吗?……主持人幽默地说道。
  调酒师慌张地将香草叶放进翠绿的苦艾酒中,因为他就是那被选中的第三名幸运者,
但他姑且还算是个称职的打工仔,仔细地铺上杯垫,小心地将酒放到贺罗斯先生桌前。
  正当他转头要离开酒吧时,却被贺罗斯先生一把拉住了手臂。
  “……什,请问,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瞬间的愠火和对权贵的尊重一直拉扯著年轻人的脑流;然而贺罗
斯先生只是缓缓地将烈酒向前推了些。
  “这杯酒是属于你的。”
  调酒小哥喝,还是不喝?
作者: greywagtail (小灰)   2021-11-03 22: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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