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庄先生家集合的时候,庄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餐在等我们了。
让我们感到惊喜的是,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等我们,庄先生的太太及两个孩子也都来了
。
“我下班的时候顺便去市区把他们接过来一起吃饭,反正今天晚上家里有那么多人,应该
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庄先生说,“吃完晚餐后,我再叫出租车载他们回去就好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庄先生的家人,庄太太是位气质系的美女,跟庄先生完全是天生一对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就像是从日本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模范夫妻,完美到让人无法置信
。
至于庄先生的两个孩子,刚上小学的男孩叫做小右,是个好奇力十足的孩子,他看到汪飙
脸上的大胡子及哈雷牛仔风的全身装扮后,就缠在汪飙身边问东问西,一直想知道汪飙穿
成这样的原因,汪飙也拿出手机,有耐心地跟小右介绍他的网红身分。
庄先生还有一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儿小佳,小佳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可以用声音来
表达自己的情绪。当我、夜猫子跟汪飙三个人的脸一起出现在婴儿床上面时,小佳不但没
有害怕,还会发出鸽子般“咕咕咕”的笑声。
当然,今天晚上的重头戏还是庄先生所准备的餐点,夜猫子跟汪飙吃过他早上准备的班尼
迪克蛋后,就变成庄先生的忠实粉丝了。
庄先生也没让我们失望,晚餐的内容是大盆的凯萨沙拉、墨西哥风味炸鸡,还有一大锅红
酒牛肉炖饭。
我们三个人在用餐过程中跟庄太太轮流称赞庄先生的料理,庄先生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
越听头越低,庄太太在接受这些称赞之余,不忘捧一下自己老公:“是啊,我跟小朋友这
段时间回市区娘家暂住,一直吃不惯外食,我虽然也会下厨,但功夫怎么样都比不上他,
所以一听到他今天晚上要做菜请客人,我就决定一定要回来大吃一顿。”
庄先生美味的料理让我们彻底忘了今天的辛劳,餐桌上聊天的气氛非常愉快,汪飙大胆地
问起庄先生跟庄太太认识的过程,两人都害羞不敢开口,夜猫子甚至帮两人想像出一部浪
漫的邂逅过程,结果两人都摇着手说:“没那么浪漫啦,我们的故事很无聊,真的!”
“怎么会无聊呢?对我来说,每个没听过的故事都是有趣的,你们还是可以说说看呀。”
夜猫子跟汪飙都很想听庄先生跟庄太太之间的故事,但他们两人却坚持守住他们的小秘密
。
餐桌上的欢乐气氛,让我们完全忘了这是一间正在发生灵异事件的房子。
用完餐,大家一起把餐桌收拾干净,庄太太带着小右跟小佳到客厅里看电视休息,我们跟
庄先生留在餐厅里准备谈论正事。
在回到这里集合之前,我已经跟夜猫子还有汪飙取得了共识,那就是先不要跟庄先生说我
昨天晚上的经历,以目前来看,庄先生跟他的家人并不是“鬼片之家”的目标,没必要引
起他们的恐慌。
把从阿康哥那边得到的情报告诉庄先生后,我总结道:“所以庄先生你可以放心,这间房
子本身的历史是干净的,问题是出在那部电影《凄屋》上面,阿康哥说电影拍摄过程都很
顺利,既然如此,电影为何还会连带影响到这间房子,让这里发生这么多灵异事件?这就
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
“嗯……”看得出来庄先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他的眉间仍锁著一丝忧愁,因为现在仍
无法解释房子发生的怪事。
夜猫子接过我的话,继续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打算找到更多参与这部电影拍摄的
人,特别是饰演女主角的演员静逸,如果能找到她的下落,这间房子的谜题或许就能解开
了。”
“为什么你们认为这位女主角特别重要?”庄先生问。
“目前这里发生的灵异事件,都是《凄屋》里女鬼作祟的情节,所以一定跟女主角脱不了
关系。”
“啊!”庄先生突然一拍膝盖,“会不会那位女演员已经不在人世了,然后她有一部分的
……还留在这里,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情?”
怨灵、亡灵、魂魄,不管庄先生本来是打算说什么,他因为怕对方就在旁边听着,所以就
刻意含糊带过了。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就算真是这样,我们也要找出她留在这里的理由。”夜猫子说。
当然,庄先生说的我们早就想到了。
在这里作祟的就是静逸,但是她为什么要留在三十年前拍电影的场景,又为什么要不断重
演电影情节来吓庄先生一家人?目前我们还找不到答案。
庄先生又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找到这位演员呢?就连那位阿康哥都没有她的联络资料
不是吗?”
“关于这点,我倒是有个计划。”接话的人换成了汪飙,汪飙身为知名网红,对流行文化
的敏感度绝对是远大于我跟夜猫子的。
“如果只是在网络上询问的话,那是绝对没用的,我们必须用最现代的方法,让他在网络
上成为一股风潮。”汪飙说道:“像最近几年爆红的作品,都是因为无意间的操作、阴错
阳差才成名的,例如阿亮的《超跑情人梦》,这首歌在2014年就诞生了,却在今年才开始
走红,就是因为一位实况主常常在背景放这首歌,加上歌词的趣味跟洗脑性,才会让这首
歌红起来,甚至成为某些学校的毕业典礼指定歌曲。”
“超跑……情人……那是什么?”庄先生显然没听过那首歌。
“庄先生你有时间可以再去找来听,不过要先做好听上瘾的准备。”汪飙嘿嘿一笑,继续
说:“要让旧电影重新成为话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用现在的自媒体生态,在每个平台
上介绍这部电影,凸显出它的特殊之处,让它成为一股网络风潮,网络声量一高,自然会
引起媒体的注意,媒体的神通广大,跟这部电影有关的人陆续会被他们找出来访问,到时
就会有线索了。”
“介绍电影……是类似用几分钟快速讲解电影剧情那样的影片吗?”
“不,我们不用去解释剧情,只需要把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内容夸大夸大再夸大,就可以创
造出话题了,《凄屋》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是恐怖片,而且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部电影的
存在,所以很好发挥。”
汪飙说:“我目前打算这样做,先在我自己的频道上拍摄一部以《原来三十年前的国产鬼
片这么恐怖》为主题的影片,当然,影片内容就是在介绍《凄屋》,不过只有我一个频道
的力量是不够的,我也会请其他的网红跟实况主朋友帮忙拍,就请他们当作是在接业配囉
。”
“请网红宣传的费用,诡志这边可以负担,重点是看能不能透过网络声量来找到女主角。
”夜猫子补充说明道:“当然,这间房子的事情我们会绝对保密,要是让这里成为恐怖片
迷的朝圣景点,庄先生应该也会很烦恼吧。”
“是呀……应该没人想让自己家变成那种地方吧。”庄先生苦笑。
汪飙接着又针对影片的拍摄企划跟庄先生进行讨论,看来我在这里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
,下一步计划就要交给汪飙了。
“抱歉,我去一下厕所。”其他人热烈讨论时,我起身离开餐厅前往厕所。
一楼的厕所位在楼梯侧边,必须先穿过客厅之后才能到,在经过客厅时,我跟客厅里的庄
太太打了声招呼。
庄太太对我笑着轻轻点头,她正在陪小右看卡通,小佳则在婴儿床上睡的香甜,看上去真
是幅温馨满满的画面。
上完厕所后,我在厕所里多待了一段时间,好好洗了个脸,然后凝视著镜子里的自己。
我想起了昨天深夜里的经历,静逸从电视后面钻出来,来到我身后,强迫我反复观看《凄
屋》……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现在调查的方向,跟她想要的符合吗?
她昨天晚上在我耳边说的那几句话,是代表电影里藏着其他祕密吗?但阿康哥已经跟我们
证实了,这部电影从制作到发行都很正常,只是票房很惨而已。
不管静逸到底想跟我们说什么,也不管她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世了,都要先找到她或她
的家人,或许她家人手上有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对着镜子拍了两下脸后,我走出厕所,看到小佳仍在婴儿床熟睡,沙发上只剩下庄太太在
看电视,小右不见了,应该是跑去餐厅找庄先生了。
我再次跟庄太太点头打招呼,庄太太重复著跟刚才一样的动作,微笑并对我点头回礼,一
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就在我走回餐厅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刚刚那一幕看似正常的画面,其实根本就不正常。
因为在我眼前,庄太太正在流理台切水果,小右靠在她旁边看着,其他人都坐在原本的座
位上,还在继续讨论著刚才的话题。
眼前看到的跟我大脑所认知的产生冲击,我愣了一下,问道:“庄太太,妳在这里?”
庄太太停下切到一半的水果刀,转头对我浅笑道:“对呀,我刚刚才想到有带水果来,差
点忘记切了。”
如果庄太太在我去厕所之后,就带小右到厨房来切水果的话,那我刚刚看到的是……
我迅速一个转身跑回客厅里,只见刚才那个庄太太已经不见了,沙发上没有半个人。
夜猫子最先从我的动作中察觉到异样,她紧跟着我跑出餐厅,问:“风海,怎么了?”
“那个……刚才……”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夜猫子解释。
其他人此时也来到客厅,庄太太第一眼就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用高了好几度的音调叫
道:“啊,小佳呢?”
大家一起往婴儿床里看去,里面是空的,一分钟前还在里面熟睡的小佳不见了。
为了确认,庄先生把手伸进婴儿床里到处摸索,但却只摸到床垫跟棉被。
“风海,你刚刚有抱……”
不等庄先生问完,我已经抢著回答:“我上完厕所的时候,还有看到小佳在里面睡觉,一
定是被她带走了……”
“谁?”庄先生抬起头来狠狠瞪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庄先生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确实看到了另一个“庄太
太”。
庄先生听完后,他低头看着空荡的婴儿床,双手开始颤抖,庄太太也颓坐在沙发上,用双
手遮住她惨白的脸。
一般人面临这种情况一定都是先报警,但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佳,被静逸给抱走了。
这样的情节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凄屋》中有一段剧情正是这样的,女主角静逸在
作祟杀死新搬入的家庭时,她就曾经化身成太太的样子在先生的耳边诉说著恶毒的话语,
怂恿先生去杀掉真的太太。
“为什么她要抱走小佳?”庄先生双手紧紧握拳,问:“我们家做错什么事情了吗?为什
么会……”
“不对,庄先生,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我说。
庄先生抬起头来瞪我,紧握著的右手看似就要往我脸上挥:“这个不重要?我女儿被屋里
的女鬼抱走了欸,你在给我说什么鬼话呀?”
我承受着庄先生的情绪,现在的庄先生已经放下稳重极具魅力的那一面,现在的他是个情
绪激动的爸爸,对一位父亲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我知道,但我觉得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为什么要现在抱走小佳?如果她本来就打算伤
害小佳,那她在你们刚搬来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我试着用推论
让庄先生冷静下来:“在今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决定带走小佳,可能是我
们的行为,或是我们讨论的内容……”
说著说著,我的语调慢了下来,因为在我脑中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风海,你还没说完。”夜猫子跟其他人都在等我往下说。
“……等一下。”
我抬起头,不以其他人为对象,而是对着整间房子,用宏亮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妳
能听到我的声音。”
说完这一句后,我停下来等待回应,其他人都看不懂我的行为,只有夜猫子猜到了,她向
其他人“嘘”了一声,要大家不要出声音。
我又说:“妳不赞成我们讨论的方法,不想让我们把这部电影放到网络上引起风波,是吗
?”
啪一声,客厅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我们五个大人的眼神一起移到电视萤幕上。
出现在萤幕上的是《凄屋》中客厅的场景,静逸站在客厅里,手上似乎怀抱着什么东西。
“小佳!”庄太太马上认出来,静逸手上抱的就是小佳。
“看来她愿意跟我们沟通了。”我盯着萤幕,吐出长长一口气。
小佳被静逸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客厅,而在那个客厅的沙发旁边,摆着一张曾经出现在
电影里的、比较旧的婴儿床,
电视中的静逸用极为轻柔的动作,把小佳放进了那个婴儿床里。
下一秒,现实世界里的婴儿床发出了“咕咕咕”的笑声。
庄先生跟庄太太一眨眼就冲到婴儿床旁边,两人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
“小佳回来了!”庄太太把小佳抱出来,庄先生在一旁搂着她们,两人好像回到了孩子刚
出生的那一刻,重新体会到孩子的重要性。
我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果然如此,她并不想伤害小佳,只是想借此引起我们的注意来
跟我们沟通。”
“但是她到底想跟我们说什么?”汪飙问。
我再次看向电视萤幕,静逸已经走到镜头前面,上半身占满整个画面,萤幕里的她面无血
色,脸上的五官像是被雕上去般,没有一点活人的感觉。
画面里的她,仍然停留在女鬼的角色吧……
“如果妳不赞同我们讨论的方法,那妳到底想要什么?”我对着电视问。
静逸伸出右手,伸出食指,开始在空气中沿着看不见的轨迹移动。
意识到她是在空中写字后,我也把手抵在萤幕上,跟着她的手指一起移动,同时把每个她
写出的字记在心里。
最后一个字写完后,电视发出啪一声,自动关掉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昨天晚上那些话真正的意思了。
“你要好好看仔细。”
“把每个片段都看清楚。”
“这是我演的,知道吗?”
“我等你这样的人已经等好久了。”
我看着暗掉的电视萤幕,反光照射出我自己的脸。
“原来,这就是妳想要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