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月老的红线(三)

楼主: WeiBirdFan (韦礼安忠粉)   2020-08-06 23:25:12
她静如止水般的瞳眸里不带任何质询、责问的色彩,就只是单纯地提出了一个问句。
虽然语调平稳,但如同一柄开启心底暗门的钥匙,涌出的洪流如怒涛般席卷身髓,让人背
脊发冷,呼吸窒碍。
攒紧的手心里是冒出的滴滴冷汗,甚至浸湿了手中紧抓的薄被,白色被单染上了黯沉的一
点灰。
她就只是看着我,看着像是自豪的藏身之处突然被揭开、被直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的小偷的我。
该庆幸的,空间里只有她,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缓下不住发抖的手去擦拭已经从
前额滑到鼻尖的冷汗。
手机上的时间仅过三分钟,但有如过去半小时般漫长。
即便已经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但紧锁的喉头发出的声音还是既干哑又难听。
“……我这个人可不太会讲故事,这个故事又有点长喔。”
“没关系,我的专长就是听人讲话,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喔。”
看着微微偏过头来露出浅浅笑容的她,我又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种心底想法被摸清的感觉理应非常排斥,但在此刻内心里却只有种莫可奈何的理所当然

然后,我缓缓开口──
──在小五那年,一天下午的体育课,有个跟我特别要好的同学跟我在单杠区倒挂著聊天

不是从小就热爱运动,只是因为荡秋千被一群低年级的小朋友抢光了。
那时候,他的表情神秘兮兮、欲言又止,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说他接下来要讲的是千万不
能跟别人说。
我点点头,然后他告诉我,他感觉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隔壁班的女同学。
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喜欢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是如果说出来就会被其他同学起哄嘲笑的
字眼。
想必是把我当作特别要好的朋友他才愿意跟我说,而我也守口如瓶,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样共同的秘密在我们之间维持了一年多,直到他在毕业典礼那天向那个女生告白。
那个女生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一个隔壁班的男生会在毕业典礼突然跟她告白,有些错愕又难
堪地拒绝了。
男孩回去后难过了很久,毕业当天我们早早邀约的游乐园哭了大半天,在云霄飞车上的哭
嚎凄厉又悲惨,我听了都以为晚上回去会做恶梦,最后过了一个多礼拜,他才终于再开笑
颜。
我以为这次的经验会让他记取教训,谁知道才刚升上国一,他又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孩
子。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成功和女生在一起了,但还是在国三那年分手,刚好也是在毕业
典礼前夕。
该庆幸的是当时已经考完了试,虽然又行尸走肉了半个暑假,但好在没有影响成绩,我们
还是上了同一间学校。
我很困惑,既然知道结局令人难过得窒息,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播放一部电影呢?
他告诉我,这就是人生。
即使被我狠狠酸了一顿,他也只是傻傻笑着。
毕竟当时负责安慰他的总是我,他也没什么立场好回嘴,只说了一句“你迟早会懂的”,
我嗤之以鼻,冷哼一声。
这个蠢蛋有个名字,叫做赖宇翔,虽然憨,但是我最好的哥们。
在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他出了场不算严重的车祸,至少在手机里干干叫的声音活力十
足。
电话中满溢的能量让我能在隔天才慢悠悠地搭著公共汽车、欣赏沿路风景,带着暑假外出旅游
的轻松心情来到医院,顺便帮他带个早餐。
我早上八点出发,八点四十分到医院,提着一盒薯饼蛋饼和豆浆红。
不过,中午十一点半才到了他的病房。
虽然说是带着观光的轻松心态,但医院除了让人很容易迷路外,还真不是有趣到可以参观
三个小时的地方。
过程中,我花了十分钟迷路,然后再花半分钟认识了一个女孩。
年纪看起来与我差不多的她穿着合身的白色T-Shirt与一件牛仔蓝的吊带裤,浏海齐眉,
及肩长发随意但整齐地散在身后,带笑的左眼角下有一点泪痣,瞳眸内盛满友善温暖的气
息。
我们在一条空荡荡的地下长廊相遇,发现了彼此后,很有默契地向对方走去。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她大概抢先我一刻开口所说的话,与我正准备说出口的话连一个字都没有差。
“虽然有点遗憾,但妳刚刚问我的问题和我想问妳的一模一样。”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弯起了那双水灵的眼睛,掩著嘴角噗哧了一声,随后开口:“看来我
们可以来场没有真心话的大冒险了。”
我耸了耸肩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并且转身,与指了指不远处地图的她并肩而行,闲聊中得
知了她这两天是因为家人身体上有些小毛病,所以得住几天院,而她是来这里照顾他的。
花了十分钟从地下迷宫般的医院长廊晃了出去, 我礼貌性地提议送她回她家人的病房,
多花了五分钟上下。
不过,站在病房外的我们又聊了一个半小时再多一点。
我们从那个被逆向机车撞到的可怜虫聊到医院的装潢,再从医院装潢聊到她家里新养了两
只三个月大的小猫,再聊到学校里的某个老师真的很机车,然后发现我口中的“秃头”和
她口中“之前的老师”是同一个人。
“那你得叫我学姊囉!我今年可是要升大二了。”
在病房外笑盈盈的她这样说著,微微偏过头去,披散的发尾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
然后,她用下巴指了指病房内的时钟,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二十左右,我才惊觉了自己
并不是来聊天的。
最后,在她含笑的目送下,我乘着电梯到了七楼,看着手机上因为静音所以没有注意的好
几通Line的未接来电,脑海浮现的是宇翔那句“你迟早会懂的”。
进了宇翔的病房后,不只他吊抬起来的脚上是几层厚厚的石膏,表情更像是抹了好几层屎
一样臭,为免节外生枝,我只用“睡过头了”简单带过快饿死了的他的咄咄逼人。
接着,我一边听他不断抱怨冷掉的薯饼有多难吃,一边回想与刚才那个女生聊天的内容。
问当时别扭的我是肯定不会承认,不过若是可以把这些当成往事讲的现在,那是我第一次
后悔没有跟一个人留下联络方式。
现在的我清楚,当时的我更知道,我很想再与她聊聊天。
结束了这次有些心不在焉的探病,我在宇翔躺在病床上哀怨的目送下踏出了他的病房,甚
至故意到了她所在病房的楼层绕绕,但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有些扫兴地走在前往公共汽车亭的路上,想想宇翔再过两天就出院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这
间医院,我扯起嘴角,泄气似吐出一口气。
但这样的阴霾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很快地在公共汽车亭看见了她的身影。
坐在公共汽车亭长椅上的她盯着远处的一棵树发著呆,而那张面容在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当时
的我说不出来的气质,但是与笑着的时候一样很美。
从眼角余光发现了我的身影,转过头来看着我的她脸上又堆起笑容,那反应像是等了我很
久一样。
我实在难以想像当时的自己明明心里高兴得要命,却又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多别扭

“惊喜?”
坐在长椅上的她晃着双腿,对着走来的我这样说道。
或许是看穿了我那强装出来的镇定,站起身的她头微微一偏,脸上是有些不怀好意的坏笑

原本想开口反驳的我一时之间只是征了征,随后干脆顺手推舟地说道:“天大的惊喜,大
概是今年遇到最开心的一件事。”
听见了我的回答的她满意地点点头,并且从吊带裤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支手机,包著天蓝色
的保护壳。
“那看来……今年很可能是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年?”
带点玩味的语尾上扬,看着那双笑成弯月状的眼眸,我自尊心那微弱的抗拒瞬间被青春期
男性的本能践踏在地。
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滑到Line的好友页面递给了她,我苦笑着说了一声“您说的是”。
拿回手机后,Line上显示的大头贴是只正看着镜头、看起来有些呆萌的狐蒙,而暱称不是
本名也不是绰号,而是“学姊大人”。
同坐在长椅上的我们隔了一个手掌宽的距离,等公共汽车的这十三分钟你一言我一语未曾间断
过,直到公共汽车到站后、悠游上车前的“再见”。
随着公共汽车驶动,背离公共汽车站、往医院内走的她的身影很快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在这时候才发现,以王与人道别时我总是习惯讲“掰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再见”

一见钟情这个过去视为天方夜谭的词语,在那天之后多了一点让人迟疑的空间。
虽然对于谈感情这件事情很感冒,但我也不是烂俗小说、戏剧里面的木头男女主角,总要
在某个关键时刻才突然幡然醒悟自己的感情。
从小到大遇过的异性里面也对几个人产生过好感,也有被示好的经验,不过总在考虑现实
层面的问题后作罢。
每每看着身边失恋后哭断肠的男男女女,我总以我的理性为傲。
但是,那时候的我才知道,如果能够理性看待,那只是因为不够喜欢罢了。
她那双夜空般双眸带给我的悸动,是过去未曾有过的。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先看看有没有回讯、为了慢回两分钟的讯息而感到焦虑,这些在过去
视为可笑行径的举动,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像是反讽过去的自己般每天上演。
如果当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要事的话,讯息可以从床上的早安传到上床的晚安,连我自己
都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有这么多话好聊,偶尔也任由自己翻著前些时间的讯息傻笑。
──隔了一个月后的第一次相约见面,是以帮即将升学考的我看志愿的名义。
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咖啡厅,早些到了并且入坐的我莫名紧张,即便室内的冷气很凉,但
手心仍然冒了点汗,总觉得形单影只的高中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但当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她出现在我回过身去的视野内时,那种不协调的感觉瞬
间烟消云散。
她的穿着与医院的初遇一样简便,一件胸口处用白色字体印着大大Love的素黑色T-Shirt
,一件大约膝上五公分的的黑色运动短裤以及黑皮白底的帆布鞋,右肩上挂了一个暗蓝色
底的侧背包,正面印着的是高中学校的校名。
“要跟我约会所以很紧张吗?”
入座的她胭脂不施的脸上只缀着她招牌的坏笑,但也足够让我愣一瞬的神,只是支支吾吾
地“哦……”了一声。
“啊,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弟弟来说,我是不是有点太美了?”
假装懊恼地摇摇头,她皱起了眉头来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但我已经几乎没有打
扮了,你这样子很为难我耶。”
禁不住那种被单方面愚弄的感觉,我撇起了嘴来“啧”了一声想表示不屑,只换来她的哈
哈大笑。
接着,她的右手往侧背包里一探,拿出了两本厚厚的大学校系志愿选填手册,还有林林总
总好几个资料夹。
看着有些愣住的我,她抿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后压起嗓子,学起那个我们谈论过、很机车
的公民老师,板起面孔说道:“未来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的,我也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了。”
上过那个秃头的课的都知道,接在这句话后的,总是大概半小时的仁义道德,然后顺带拖
个五分钟的下课时间。
所以,瞇起了眼睛,我也板起脸孔来说出了这句接在后头的经典。
“但是身为老师,我觉得还是有责任该跟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讲讲……”
学完了这句话,我们对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声音大到惹来隔壁桌的侧目。
微微吐了吐舌头压低下巴道了歉,我们还是歛不住脸上的笑容,翻起了桌上的成堆书册,
小声地开始讨论关于升学的事。
花了约两个小时解决了志愿的问题,第一志愿的目标是一所离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国
立大学,以我现在的成绩得拼一把才考得上。
选择的原因,因为离家近,因为国立学费便宜──也因为她。
因为,她笑着说了句:“如果你再来当一次学弟感觉会很棒。”
下午两点的相约,我们点了两份简餐、一杯咖啡跟一杯红茶,坐到了晚上十点打烊才离场
,一次物尽其用的完美典范。
天色已暗,路上的行人也屈指可数,我们在幕黑的夜色里徐步前行,边讨论出来后终于能
评论的咖啡厅菜色。
“其实比想像中的差了点,我觉得这个价位的咖哩用大卖场调味包的有点过分喔。”
“妳印度来的咖哩大师?我怎么吃不出来?”
“唉,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样子可交不到女朋友喔。”
过程中,大概就是这样有随意地聊著,专讲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但是,光是这样就有种满足得不得了的感觉。
看着手背在后面的她有节奏地一踏、一踏往前的背影,心底漾出的感觉既踏实又安心。
走到了她停放机车的街边,正在想该怎么为今天的自己扳回一些颜面,来次潇洒的道别时
,回过身的她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
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卡在胸口与她的手之间,一时间我只是愣在原地。
她没有出声,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撒在脸上的是与街灯昏黄交织的依稀月光。
微微收起下巴的她看来有些退缩,在那双皓月般的眼眸里,闪现过一丝难得的难为情与羞
涩。
“想要试试一点……大人才能做的事吗?”
──然后,她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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