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内容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之前写到防空洞,原本决定不再写了,所以标题出现断层;现在把前面字数很少的章节
合并,修改标题,不影响内容。3/29
#感谢所有对我尚有期待的朋友,让我还能继续写下去XD
第十六章 风天之卦
江雨寒大吃一惊,拾起落在门槛上的锁链一看,发现老旧的铁链锈蚀得厉害,因而出现断
口。
她松了一口气,将断掉的锁链挂回左侧的兽头铜环,然后推开木门。
陈旧的户枢发出“咿呀”的声响,与此同时,她感到似乎有人轻轻拍了右边的肩膀
一下,微微撩动她垂在肩头的长发。
她不自觉侧头一看,只见耀眼的阳光在微风轻拂的竹叶间喧哗灿笑。
大概是开门时产生的风压吧?她这样想着,举步踏进爷爷的红瓦厝。
这幢红瓦厝分内外两个房间,外间堆满书柜,柜上放的是和阿凯房间一样的全套《道藏》
,不同的是,阿凯的是多达六十册的大部头精装书,这里的则是岁久年深、出版日期不详
的古老线装书。
书柜满布落尘,看得出来很久没人打扫,但空气中并无想像中的腐朽霉味,反而散发著一
股祖父生前最爱喝的杏仁茶香。
里间是睡房,东南方位有一张木床,床头有窗,床前有一张竹编摇椅。靠门这边的墙壁放
置著简陋的木制书桌。
一踏进这个房间,她脑海陡然涌升一段久远的回忆--
二姑妈曾说过,有一天晚上,爷爷正在睡觉的时候,头上的窗户突然金光闪闪、
熠熠生辉,有一条浑身缭绕紫色祥云的金龙在窗外竹林中盘桓移时,之后冲向云霄而去。
还有一次,爷爷坐在摇椅睡午觉,梦见有人来到红瓦厝外相寻,那个陌生人告诉爷爷,某
年立春将来迎接他,请他做好辞世的准备。
这两个故事中提及的场景,跟眼前所见一模一样。原来二姑妈说的红瓦厝,就是此地吗?
这里就是爷爷生前最常居留的地方……
她怀念地摸了摸布满灰尘的摇椅,摇椅发出细响,轻微摆荡起来,就像它昔日的主人还坐
在上面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揉揉湿润的眼眶,走向那张简陋的木桌。
这个房间里,唯一有可能存放爷爷手札的地方,就是这张桌子了。
正想打开抽屉,突然看到落尘深厚的桌面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右手掌印,这个掌印很大,而
且手指很长。
她记得爷爷晚年因为膝关节退化,每每需要用右手撑著桌面,才能顺利从书桌前站起来,
这个掌印应该是爷爷生前留下,只是看着这个比常人大上许多的掌印,她倏地想起一件事
--
上一次她和组长、丽环他们开车行经村子东北方的山路,因为雾气弥漫、能见度低,差点
连人带车冲下断崖,当时奇蹟似的成功煞住车子。
隔天小鸿他们洗车的时候,在挡风玻璃上发现一个很大的掌印。
那时玉琴就推测说,应该是一个比组长还高的人留下的。
爷爷身高191公分,可不正比组长高吗?
这个手印的联想让她头皮发麻。
还有一次,她被刘梓桐从二楼楼梯上推下来,当时虽然是组长及时接住她、当了她的肉垫
,但在摔落之时她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坠地的速度异常缓慢,似乎有人在半空中托著
她一样。
她想起钧皓说过,她身上有不好的气,好像被恶灵缠住了,但还好有人暗中保护她,所以
不为大碍。
当时她对这番话没有多想,如今细思,莫非是爷爷在庇护着她?
她几乎浑身战栗起来,但转念一想--这有可能吗?爷爷仙逝多年,要是他老人家的灵魂
尚未远去,为什么不跟她见面?
如果爷爷还在,不可能不见她的!
江雨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打开抽屉,就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摆放数叠蓝色封皮的线装书,每一本都不厚,但大概有三
十多本,新旧不一,只是看得出来每本历史都很悠久,有的书皮甚至发黄泛白了。
她拿出最上头的那一本,放在桌上。
因为纸张明显脆化,破损已甚,她小心翼翼的翻开书皮,,只见第一页上面用苍劲有力的
小楷写着--
“丁亥之秋,霜降之日,草木摇落,蛰虫咸俯。闻艮位惊变,魍魉作厉。当为占卜,得【
风天卦】,有山雨欲来之势,不祥。”
【丁亥年】。
她在心中默算了一下,现当代岁在丁亥的年份有两个,分别是民国九十六年、民国三十六
年。
先祖父升遐于民国九十六年立春,而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大约十月下旬左右,那
么手札上所指的丁亥,自然不可能是九十六年,而是民国三十六年,西元1947年。
1947年,曾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她想到228事件,及320清乡大屠杀。
这两个事件杀戮甚多,会是和这些惨案有关吗?
她不自觉皱了皱眉,暂时按下这个疑问,细看其他线索。
【艮位】。
爷爷所学是先天八卦,艮位指西北方。
西元1947年,岁次丁亥。距今七十多年前,西北山区妖物作乱,与萧伯伯日前所言传说相
符。
【风天卦】,即《易经小畜》,上卦为巽、下卦为干,故又称风天卦。但何谓山雨欲来呢
?
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小畜》卦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意指西北方乌云密布,渐次往东南扩散而来。且
《小畜》有阴气蓄积之象,可理解为阴气渐盛,将有所为。
这就是爷爷从卦象中感应到的【不祥】吧!
她翻开下一页。
第二页不像首页那么完整,好几个字被蠹虫吃掉了,留下一些坑坑洞洞,但勉强可以看出
内容是爷爷前往西北山区附近村落探查的经过。
正想继续往下翻时,阿凯来找她回庙里吃饭,于是她谨慎地把手札收回抽屉。
阿凯扶着她,两人并肩走在阳光灿烂的竹林里。
“阿凯,你看过我爷爷吗?”她突然问。
阿凯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据实回答:“当然见过。我四岁的时
候,妳爷爷开始教我识字,五岁开始教我研读《道藏》。”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我爷爷逝世之后,你见过他吗?”
“没有,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回到村子这段时间,我总觉得爷爷好像还在的样子。”她自己说著都觉得有点好笑,但
她知道阿凯不会笑她。
“可能我法力尚浅,感应不到他老人家,等我师傅回来,我们再问他。”
吃完雷包帮大家买回来的便当之后,她回到爷爷的红瓦厝,里里外外仔细的打扫一番,又
翻了几页手札,天色很快就暗了。
萧岩回来之后,阿凯代她问起关于她爷爷的事。
萧岩表示,伏公确实已经升遐,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他隐约感应得到似乎有一点
灵光犹存。
“所以真的是爷爷在暗中保护我吗?”
“不无可能。”
萧岩并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但她宁愿相信爷爷一定还在她左右。
阿凯要带着江雨寒回家的时候,萧岩叫住了他们--
“等等,我有事要问阿寒。”
“伯伯,什么事?”
“前阵子西北防空壕发现一副孩童遗骨的事,是不是和妳有关?”
“是,我在防空洞找寻同事的时候,偶然遇到一个小男孩的幽灵。”她把遇见钧皓的经过
大略说了出来。
“果然。”萧岩本来就严肃的脸显得更加严肃。“这两天承天府的神乩对我提起这件事,
据他所说,这几十年来男孩家属委托承天府的法师前往招魂无数次,始终寻不到他的魂魄
,因此众人原先怀疑那男孩根本没有葬身该处。没想到妳一回村子,他们就顺利将困在防
空壕多年的魂魄牵引出来了。”
阿凯听出端倪,神情微变,“这是为什么?”
“我和承天府神乩一致认为,恐怕是阿寒那沿路滴出来的血,意外为亡魂打开一条突破封
印结界的破口。”
“我?”江雨寒怔怔地听着。“伯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血为什么可以打开结界?她又不是阿凯。
“不明白没关系,只是今后妳千万别再接近防空壕。”萧岩正色告诫道。“幸好这次出来
的只是个无害的小男孩,若是妳再进防空壕,不但自己有生命危险,更可能带来浩劫。妳
想要的东西,待我这两天有空,就帮妳取出来。”
“谢谢伯伯,您既然这么说,我不会再擅闯防空洞,只是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满腹
疑惑。
她会带来什么浩劫?她为什么会带来浩劫?难道她真的像黄可馨说的一样,是扫把星、倒
楣鬼?
“这样说吧!妳曾经提及,妳那位有灵异体质的朋友在防空壕前,因为听到洞里吹出的风
啸声中有人在呼唤她,才突然改变主意闯进去?”
江雨寒点点头。
萧岩叹了一口气,“【祂们】要的不是她。”
【祂们】当时召唤的不是丽环前辈,言下之意是……
江雨寒不禁毛骨悚然。
夜里睡着之后,她梦见自己起身离开房间,慢慢走到阿凯家的红花石蒜花田。
时有夜风拂过,那鲜红似血的花瓣就漫天飞舞,缥缈如幻。
她曾经相熟的那位老婆婆正站在红色花海中央,安详地等待着她,音容笑貌宛如生前。
“婆婆?”乍见亡者,江雨寒不自觉流下眼泪。
“好孩子,前天婆婆不知道是妳来,吓着妳了。”老婆婆脸上都是皱纹,神情却十分
和蔼慈祥。
“婆婆,妳……妳现在过得好吗?”她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问上
这么一句。
老婆婆微微一笑,“昨天早上儿子到我生前的屋子看我,后来那不孝的媳妇也突然跑来我
坟前下跪,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转性,但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看到他们,
我已经很高兴。”
江雨寒听了这些话,心里更觉得悲哀。
她本以为婆婆悲愤自杀后,必然深深怨恨自己的不孝子媳,没想到婆婆十多年来所求的,
也只不过是再见上他们一面而已。果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好孩子,别再为婆婆难过,我已经放下了。有一件事想请妳帮忙。”
“什么事?”她连忙问。
“老乡长的贤孙有神光护体,罪魂不敢靠近,请代婆婆向他道谢。”
原来是阿凯……她恍然大悟。昨天上午在庙前那对中年夫妇,就是老婆婆的儿子和媳妇了
。
“好。”江雨寒答应了。“婆婆,今后妳要去哪里呢?”
“我将在魂归之处静候轮回。”老婆婆平静的说。“这次能再见到妳,婆婆很欣慰,不
过婆婆必须劝妳,快点离开村子!听伏藏兄的话,否则……”
话还没说完,骤然鸡啼三声,江雨寒从梦中醒过来了。
东方微熹的日光透进纱窗,她发现自己安稳地睡在被窝里,几片细长的嫣红花瓣落在她披
散于枕的发丝间。
因为太早起床了,刚好她今天打算煮一顿丰盛的午餐给阿凯吃,所以干脆借了阿凯的车,
直冲村里的传统市场买菜。
传统市场里,不论店家还是顾客,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因此她突兀的出现立即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许多村民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当她在卖鱼的摊位挑选海鲜的时候,就听到身后议论纷纷,用着丝毫不避讳让当事人听到
的音量窃窃私语。
“果然是村南江家的小孙女儿,日前有听人家说她回来了。”
“确定真的是她?江家的人都失踪这么多年了……”
“就是她!妳没看她眉眼跟她妈一模一样,妖精似的!”
“听说现在跟老乡长家的大少爷好上了呢,现在年轻人啊,实在太不像话!”
“这种热天还围着那么大条的围巾,明显就在遮掩什么,看来传言不假……真不知羞耻!
”
“那有什么!他们两个不是老早就订婚了吗?听说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不不不!我听老乡长家出来的佣人说,是指腹为婚……”
“反正人家天生一对,迟早要结婚的,用得着妳们在这里多嘴!”
“可是江家早就破落了,家道式微,李家财大势大的,还肯认这门亲?”
“嗳,人家年轻人喜欢就好,管他家道不家道。妳们看她出落得那么漂亮,简直就跟她妈
当年一样。”
“就是,她妈当年可是四村八乡出了名的妖艳狐媚,人家不都说伏藏兄的么儿媳妇是个狐
狸精吗?”
“什么狐狸精,那根本就是祸水!害人不浅……”
听到这里,江雨寒心头火起。
毁谤她无所谓,可是污蔑她的母亲,绝不能忍。
正想转身去找那些人理论,突然听到一个苍老而持重的声音--
“留点口德吧,妳们这些女人,从年轻到老都是一个样,嘴巴这么歹毒。妳们忘了庙里的
老宫主曾经说过,伏藏兄对我们附近几个村子有大功德吗?看在伏藏兄的份上,怎么样也
不应该随便议论他的后人!”
听那位老伯这么说,她一时反而不好意思回头找人吵架。
正犹豫着,卖鱼的大婶温言对她说:“山里的女人日子过得无聊,也没别的消遣,就爱这
样东家长西家短的乱嚼舌头,别放在心上。妳妈妈只是水人没水命,不是什么狐狸精。”
江雨寒感激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至少有人让她感觉到,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那么浇薄。
阿凯身体复原如初,不用再三餐清淡,所以她精心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有毛豆虾仁炒蛋、翡翠椒镶肉、芙蓉蟹肉、三色蛋、清蒸鲈鱼、三杯中卷、百合山药鸡汤
、黄鱼苋菜羹、糖醋排骨……
阿凯坐在大餐桌前,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十几道颇费功夫的菜。
“妳一个人煮的?”
“难道你看到我背后有小帮手?”她开玩笑的说。
他笑了笑,“我妈连我喜欢吃什么都告诉妳了?”
“没有,我只是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几道菜,所以就试着煮看看。有些菜我以前从没煮过
,请多包涵。”
“看起来厨艺很好,妳真厉害,现在完全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他忍不住赞美。
“我住在姑妈家的时候,表姐们都在国外唸书,姑妈年纪大了,又吃不惯外佣的料理口味
,所以都是我负责煮饭。”
她一边说,一边帮他添好饭、盛好汤,拿好餐具,连现调的新鲜水果茶都倒好了。
“不要继续把我当成病人,我已经好了。”他苦笑的说。
“我没什么机会帮你做点事,今天晚上我就要回别墅……”
他沉默了,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对了,我梦见土埆厝的老婆婆,她请我代替她向你道谢,是你帮她达成多年来耿耿
于怀的心愿。”
“举手之劳而已。”阿凯淡淡的说。
“阿凯,我也要谢谢你……”
谢谢他救了在时光长河另一头愧悔不已的她。
正说著,放在围裙口袋的手机铃响,她拿起一看,是承羽。
“组长,有什么事吗?”
“听说妳还在阿凯家,我下午过去接妳,方便吗?”电话那头传来他温文的声音。
“组长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才回公司三、四天吗?
“董事长交代的事项处理完了,我放心不下……丽环,所以回来看看。如今还在高铁上,
等一下小鸿和阿星会来接我,顺道去载妳。”
“但是……”她迟疑着。
“妳不方便吗?不好意思,造成妳的困扰,但是我们要开会……”
承羽一贯客气而坚定的语气,让人无从拒绝。
“抱歉,可以晚一点吗?至少让我等到伯父和伯母回来。”
组长现在说要开会,必定是从公司带回来很重要的消息,但她受人之托,不能不忠人之事
。
“好,那等妳电话。不管多晚,我都会去接妳。”他温和的说。
“……谢谢组长。”组长果然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