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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波折,辉杏中药行是暂时停业了,也没心力开业,这段时间都是关着门,邻里关
心询问,许书芬推由李义罗卧病,药行暂时休息。
事实也是李义罗自上次一番折腾,至今仍卧病在床,兄弟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也造成他
不小的打击,现在的李义罗算是能识人,但神智也不算太清楚,总是疲惫想睡,昏昏沉沉
,想打起精神来怕是短时间不可能。
而大致上李义罗家这段时间仍算平静,没再瞧见那些黑影闹腾,季冠仲这次说布下的
东西能安宅,倒是真的安了宅。
李菁秀又更信了几分,猜那季冠仲是知道怎么对付镇尼了,所以这次的布置没有失败
。
只是季冠仲没有再说后续该如何,电话那头也只说再等等,这一等,像是无期。
一家人的心都是悬著的,就怕等不到答案。
这些日子李家很安静,一家人同聚一厅也不多聊两句,气氛很沉重,每当电话响起时
、有人敲门时,一家人会同时惊起,那怕只是一通打错了的电话、邮差按电铃,挂号要签
名,那一丝波幅都令他们忐忑,他们像在等著什么宣判,不得安生的平静。
是的,他们真的只能等,他们等著两个电话,一个是季冠仲的解决办法,一个,是那
阿婆家的电话,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去阿婆家了,阿婆家的人一定会来催的,那通电话早
晚会响起。
终于,那通电话响起,看着来电显示,许书芬的心里很忐忑,但他还是得接起。
电话是阿婆家的人打来,责问这些天为什么没有过去替阿婆擦澡、打扫。
许书芬推由是李义罗病了得照顾,但电话那头怎么可能谅解,她也知道讲什么理由都
没用,最后还是得走一趟。
许书芬与李菁秀千百个不愿意去,但是得去,现在还没等到季冠仲的“办法”,只得
缓著了,得去,推不得。
依旧是那三合院,依旧是阿婆家,阿婆也依旧昏睡在床上,李菁秀这次不敢再碰那床
下,连眼角余光望去都不敢。
她开了窗透气,她弯著腰扫着地,虽然心里有着疙瘩,但她手脚也没有含糊马虎,该
做的她还是做好。
“菁秀阿,好久不见了,长这么大啦?”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闻声,李菁秀停下动作,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个声音她很久没听见过,但
她根本不用想,那声音她认得,虽然有些不同,但是她还是认得出,那声音是她的堂哥,
她大伯的儿子。
他望向房门,果然,一个穿着合身衬衫,梳着油头的健壮年轻男子正倚著门看她,他
是她的堂哥李新志。
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因为她的大伯,自分家起,他那便拿着分得的钱财,将这个当时
还在念高中的堂哥送到美国念书,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李菁秀看见这“久违”的堂哥,一点都不开心,因为当年,她的手正是因他而伤,从
此断了学琴的路。
那年她国小四年级,有一日她正独自在家里附近的溪边捉青蛙,经典的乡下孩子游戏
,那时的李新志国中三年级,他与几个同龄朋友也刚好到溪边,看见正独自玩耍的李菁秀
,也许是玩心起,也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想要捉弄她,几个人就围了上去,把她推倒在
地,要脱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李菁秀不断的拒绝,却没有人停下手,根本没有人听进去,她被
推倒在地,三人嘻嘻笑笑的扯着她的衣服,那李新志压坐在李菁秀身上,李菁秀根本无法
挣脱,一个国小四年级的女生,力气怎么可能赢过三个国中三年级的男生?
李菁秀衣服被扯破,浑身沾满泥泞,她很害怕,无法挣脱,挣扎中,她的手抓到了一
旁的石头,那是她唯一能拿到的东西,她紧抓着石头,奋力地打了正压在她身上的李新志
。
头破血流。
李新志被打蒙了,他没想到她这个堂妹敢打他,一柱温热的血就这样沿着他的额头流
了下来,其他两人见血也被吓傻了,竟是一哄而散,李新志哇哇大哭着跑回家告状。
没有多久,阿婆与大伯牵着李新志,来到溪边,看着呆坐一旁,正在啜泣发抖的李菁
秀,他们没有安慰她,也不可能安慰她。
相反的,他们很愤怒,阿婆与大伯的双眼都像要喷出火一般,脸红脖子粗,所有脸上
的皱纹都揪在一起,像要杀人的恶鬼。
阿婆也不问缘由,只对着李新志问道:“她哪一只手拿石头打你?”
依旧满头血的李新志怒瞪着李菁秀,他伸出手一指,他那一指,将远比石头的杀伤力
还大。
阿婆点点头,对着李菁秀怒吼道:“好,手伸出来!”
见李菁秀只是发抖,没有反应,她再次怒吼“伸出来!!”
李菁秀看着那阿婆与大伯愤怒的表情,她很害怕,这是她无法应对的场面,她才小学
四年级,她衣服被扯破,一身狼狈,她不断发抖,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害怕地伸出那
只手。
阿婆很愤怒,一手掐著李菁秀的脖子,把矮小的她压倒在地,把她的那只手的手臂抵
在一颗大石头上,让手腕悬空,然后脖子松开了,然后啪一声,阿婆手里一根粗壮的棍子
挥下,打在她的手腕上,不断的挥下,不断的挥下。
李菁秀无力反抗,但她感觉不到痛,她只觉得害怕,她只觉得奇怪,为什么她的手能
这样的弯曲?为什么她的手腕可以这样的朝下?她的眼泪停了、哭声停了、也不发抖了,因
为她昏了过去。
那阿婆见她昏过去,也懒得理她,就这样让她昏在地上,转身回去。
是一旁刚好撞见这幕的,她的大哥李青宏将昏著的她抱回家去的,如果李青宏再早到
一点,他一定会站出来挡在李菁秀前面,因为那是他最疼的妹妹,只是他晚到了,他很焦
急,很自责,虽然他知道,就算他早到了,他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他也只是个孩子,
无法反抗那阿婆与大伯。
那几下太过重,骨头断了,甚至有部分碎了,虽然送去医院接了回来,上了夹板,也
包了三、四个月才好些,但医生说伤了神经,以后可能会...不灵活。
看着包起来的手,听着医生说的话,虽然她还小,但她也知道她从此不能再弹喜欢的
钢琴了。
这些日子李菁秀很坚强,她是个坚强的孩子,手明明很痛,她看着手,手肿得像颗球
,她却一滴眼泪没流过,但这段往事,她将深刻在心里。
也是那事后没多久,李家就分家了,李义罗一家被赶出去,她这堂哥一上高中就被送
出国,从此她再没见过。
眼前这个许久没见的堂哥,她不敢说要报仇,甚至不敢说有恨,因为她很怕他,那是
儿时留下的阴影,她没有克服,也无法克服,也许因为那件事,她有什么被封在自己心底
,让她永远都是那个被压倒在地的女孩,永远都无法挣脱。
“堂...堂哥,你...你回来啦?”李菁秀有点发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但她还是打
了声招呼。
李新志笑着说道:“是阿,许多年没见,你变漂亮了。”
李菁秀不知道要回什么话,她觉得很恶心,她觉得这句夸赞非常恶心,她回不出话,
她对这个堂哥根本无话可说。
也许他应该要愤怒,但过去太多年,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愤怒,所以只能这样僵著。
李新志也不知道是明白李菁秀的心思,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他起身离开那倚著的门
,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了烟,笑着往门外走去。
见他离开,李菁秀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又开始打扫,他只想赶快扫完,赶快回家,
待在这里多一刻,她就多一分的恶心。
回到家后,李菁秀很累,很疲惫,那些疲惫感是由心而发的,而不是那些打扫劳动带
来,她把自己埋入被子里,卷缩在床上,此时被窝里的她不是颗快乐马铃薯,她是悲伤的
,她竟然有些想哭,她闷在被子里哭,儿时发生事情时她没哭,却是在事隔这么多年后,
她哭了。
她不是坚强的李菁秀,她是脆弱的李菁秀,也许儿时的她远比现在强多了,亦或是她
本身一直是那么脆弱,只是强忍着。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是无声的哭诉,因为她害怕家人发现,衣襟溼了,被子溼了,悲
伤没有停止,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她仍在被窝里发抖著。
突然手机响了。
她接起,她的悲伤被发现了。
电话那头,是施涫澜。
她带着鼻音的一声“喂”,瞬间就被施涫澜猜到。
“妳怎么了,你在哭吗?”电话那头担心的问著。
泪腺再度被攻破,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没有,我感冒,先这样。”李菁秀强忍着眼泪,此时的她根本无法好好说话,硬是
挤出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只是施涫澜何等聪明,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唬弄。
没多久手机又响了声,是line跳出的讯息,来自施涫澜。
“有事情,不用自己担著,不是还有我吗?”
李菁秀看了良久,这一句简单的话,似乎让她找回了一丝安心,但也只是一丝,她还
是回了一个“嗯,谢谢你”就关了手机,她不哭了,但是她很累,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