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寂乐世界 16【爱情的尽头】

楼主: shiwasu (师走)   2019-10-09 18:47:48
  已晴打开眼,正戴着耳机站在晚上七点半,人来人往的车站入口,收音机里的卡带咖
嚓一声停下音乐,她按下回放键,继续翻起歌本。
  “让我飞,让我飞在夜空,夜空里才会让我的心和懦弱那头离得比较远…”一次过去
,两次过去,直到熟悉的小50引擎碰撞声停到她面前。
  伯翰戴着半罩安全帽,一脸颟顸的望着她,“你迟到半小时了。”已晴摘下耳机抬头
说。
  “对不起。”
  “罚你等等请我吃好吃的。”已晴扶着他肉肉的肚子跨上后坐。
  小50从市区沿着中港路往郊外的东海别墅前进,“欸我今天有约两个朋友跟我们一
起吃饭喔。”伯翰边猛催著油门冲上上坡边说。
  “咦,可是不是早就说好,礼拜六晚上是只有我们两个的时间吗?”已晴哼哼的说,
语气有些不悦。
  “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已晴问,伯翰沉默。“那你也总该事先跟我提一下吧。”她又接着说

  “对不起。”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已晴的怒气随着沿路越来越陡的上坡越升越高,伯
翰不知该怎么安慰。气氛莫名的又回到前些日子两人在滨海公路上互相赌气的样子。
  沉默的十多分钟过去,“干恁娘!伯翰!这里啦!”两个大男孩在路边对他们猛挥着
手。
  伯翰随处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好车,“他们是沈孟跟铭俊。”他说。
  “嗨!”沈孟打了个生涩的招呼。
  “原来妳就是伯翰传说中的在台北念书的女友啊。”铭俊有些轻浮的打着哈哈。
  “对…对阿。”已晴难为情的抓抓头望向伯翰。“走吧,逛夜市。”伯翰说。
  原本能言善道的已晴,在多了两个陌生家伙的加入后,反而开始放不开手脚的和他咬
起耳朵。四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绕过了大半个夜市,“吃这个吧。”伯翰停在面店前说。
  “好阿!”沈孟和铭俊得救般的附和。
  餐桌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阿?”铭俊用勺子旋著碗里的汤汤水水问。
  “怎么认识的啊…”已晴望向伯翰,“应该算是在图书馆初次见面的吧。”她说,伯
翰正旁若无人似的低头吸面。
  “图书馆阿,还真有这书虫的风格。”沈孟答完,话题登时又像被抽干空气的气球瘪
了下去。
  已晴想了一下,开口问:“他今天怎么会约你们出来吃饭阿。”
  沈孟和铭俊听她这么问完忽然开始面面相觑,“这…不太好说欸。”
  “不太好说?”已晴微觉有异,不善罢甘休的继续开口问:“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坏事
吗?”
  “如果真的要解释,比较大部分原因是在妳。”铭俊说。
  “欸!”整晚几乎没说什么话的伯翰,突然出声叫住两人将要的脱口而出,“说好的
!”
  沈孟和铭俊见他这么说,立时晓以大义,识趣的低下头吃起自己的面。
  “什么说好的?”已晴有点烦躁。
  “说好要请他们吃饭。”伯翰轻描淡写的解释。
  “怎么可能只有这样,你一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没有!”
  “你今天一直在惹我生气。”
  “妳可以不用生气。”
  已晴听他这么说完,立时怒不可遏的拍下手中筷子,四个人的汤碗都在瞬间在空中停
留了一秒,“什么叫妳可以不用生气!”她说。“等等不用你载了,我自己搭车回家!”
语毕便揹上背包,转身往面店外大步跨出。
  伯翰放下筷子,抽出口袋的几张钞票道:“看到她了吧,票给我吧!”,沈孟听完,
抽出口袋里的两张票券递给伯翰。
  这两张票券是前几天伯翰还在为已晴生日礼物想破头时,在课堂间偶然听见沈孟和铭
俊讨论著伍佰在做全台巡演,而他们已经拿到门票这件事下的产物。
  “我可以跟你们买那两张票吗。”伯翰当时才听她们这么说完,直接回过头这么问。
  “唉呦,太难得了吧,我们翰哥居然主动跟我们求东西。”铭俊挑着眉道:“你要多
少钱买?”
  “两张五千够吗?”伯翰开口提了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价钱。
  “是不用这么多啦。”沈孟接着问:“不过你是想跟谁去,五千块都开得出来?”
  “我…我女朋友啦。”
  “女朋友阿。”沈孟掏出口袋里的票,在伯翰面前摇晃着说:“原价卖你就好,不过
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她来吃个饭和我们照个面吧,不然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好…好吧。”他勉强答应,“可是你们也不能跟她提起这件事喔。”
  “安啦。”
  短暂回忆结束,伯翰接过票券后将几张钞票拍到桌上,“这顿我请了。”说完便用难
得帅气的背影,追着已晴脚步奔出面店。
  人行道上,伯翰一路追,已晴一路跑,“我不是跟你说我要自己坐车回家了!”她愤
怒的说。
  伯翰气喘如牛,“不能这样!”
  两个人就这样从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你追我赶的奔进校园。到最后停在路思义教堂
前的大草原前,“妳为什么要突然生气?”伯翰问。
  “什么突然生气?”已晴背着他,“我不知道你真的蠢成这样!”
  “我…我不知道。”伯翰往前走了两步
  “我现在很讨厌你,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已晴抽搐的吸著鼻子大声问:“你是不是
觉得我很讨厌,常常都要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去烦你。”
  “不是。”
  “还是每次遇到问题你都觉得自己只要笑一笑,说个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这样让你
觉得很理所当然?”
  “不是。”
  “还是你只是想跟朋友炫耀你的女朋友?”
  “不是。”
  “都是也没关系!”已晴抢著道:“我只是想听你多说说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你永远
都只想用沉默带过?”
  “我…我只是…”伯翰支支吾吾。
  “我们分手吧。”她毅然决然的出口。
  “分…分手,为什么?”
  “我觉得我好像再也没有耐心,在你说和不说的沉默间浮沉了。”已晴背着他,抽抽
噎噎的说著,震颤著。
  “把票直接拿给她,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不是吗?”伯翰对自己这么说。但血液中那
压抑的个性都到这个地步了,却还是不留情的阻碍着他,他也只能像台忘记打上档的汽车
,哄哄哄的滚著黑烟,空转着引擎。
  已晴转身,掩住自己哭肿的眼说:“走吧。”
  “去…去哪?”
  “载我回家。”她颤抖的道:“最后一次。”
  已晴朝他走过来,不像往常跑向他要他牵手,“我…我…”伯翰还想说些什么,口袋
里的两张票被他捏得破破烂烂。
  “走吧。”已晴不让他说话,跟着大步拂过他。
  回程路上,她像平时一样环抱着他,却不再有平时的话语交错,伯翰弓著身背被湿了
一片。他以为又要下雨了,停下车想拿出车厢雨衣套上,却在回过身时才发现是已晴一把
鼻涕一把眼泪把他的背当作卫生纸擦。
  伯翰摸了摸黏呼呼的后背吓了一跳。“活该!”已晴甩著自己也黏呼呼的两只袖子说

  伯翰这时才终于掏出口袋票券,一言不发的把它推进已晴胸口,“收好。”伯翰说。
已晴接过票券,哭肿的双眼都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就将它收进了口袋里。而后两人又跨
上小50,已晴蹂躏着他的背。
  几分钟后,大雨真的来了,但伯翰没有停车穿上雨衣的想法,而是体贴的让已晴在雨
淋中能尽情哭出声。
  她能懂吗?他不知道,她懂也不会说了。“到了。”车在已晴家的铁栅前停下。
  她跳下车后静静的递出安全帽,走向大门。
  “对不起,如果妳愿意给我改过机会的话,下礼拜六,我会排在很前面的地方等妳。
”伯翰留下这句话后随之发动机车离去。
  已晴这时才抽出口袋里那张被她揉烂的票劵。票券上印着大大的空袭警报四个字,伍
佰戴着红色墨镜站在螺旋桨上伸出手,样子就好像要一把抓住她将要失去的东西一样。
  已晴看完后握紧著票券,在门口蹲下,泪腺再度崩解,分不清是难堪还是感动的抱头
痛哭着。
  “快让我没有力气,快让我没有力气去想念你,让我可以随着落在窗外的小雨消失在
茫茫大地…”
  睁开眼,已晴已经脱离回忆坐在东海大学的路思义教堂前了。“这次有点久喔。”小
玉蹲在教堂门口的磨石子地上说。
  “有点久?我待了很久的时间吗?”
  “我从外头的国际街找到夜市,又走到这里找了整整四天,还以为我们赌错了。”小
玉松一口气的写道。
  “谢谢妳没有放弃。”已晴看着四周聚散的伯翰写,“不过妳也不用担心啦,哈哈。

  “有件事我很好奇,那段时间,你们之中应该没有人在拍照吧。”
  “是没有。”
  “那为什么会有那些照片出现?”
  “那是他记忆的片段吧”已晴猜,“我们都可以这样沟通了,妳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不
可能的。”
  “听妳这样讲好像也有点道理齁。”小玉看完伯翰先前留在地上的字迹后接着问:“
那你们之后有用到吗?那两张演唱会门票。”
  “我从那天开始整整快一个星期没听到他的声音。”
  “为什么,你们还是在继续吵架?”
  “不,是因为重感冒,我在外头淋了整晚的雨,等到我妈隔天早上要出门买菜时,才
发现我在外头昏倒了。”
  “没有人告诉伯翰,他大概也不知道吧,在20几年前,别说手机,连call机对
我们这种穷学生来说都还是奢侈品。总之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不是起床
上厕所跟吐,就是不停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已晴继续写:“其中有个梦令我印象很深,
那是在个雾霭朦胧的深山公路中,我就身处在那其中。身边的所有景物都像被罩上一层白
纱一样,右手边向上看是看不见尽头的山壁,左边是宛若头一往下探,就会看到地球尽头
的万丈深渊!
  雾霭中没有时光推移,没有晨昏交错,更别说鸟语花香了,仿佛正常世界原有的一切
都被拒绝在这片灰白之外般,我拥有的只剩脚下那几平方公分不到的路。
  我沿着公路护栏往前走着,想试着摆脱这让自己极度不安的垄罩。后来我走了好长一
段时间,像过了好几十年一样。直到我身前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低微身影。
  那是个老女人,她‘已晴…已晴…’的这么叫着我,我也不疑有他的朝她叫唤走去。
突然间!那个身影像发狂一样的朝我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伯翰这时居然出现在我身后
,‘不要看!’她这么说完,随之便抓起我的手往先前来时的方向跑去,我们死命跑着,
直到那老女人身影终于消失才停下脚步。
  至此他都没有再说过半句话,我也只能静静的待在他身旁。而后不知道多久时间过去
,‘只能陪妳到这里了’他突然开口。‘什么,怎么了?’我问,但这时他已经跳上护栏
,‘谢谢妳。’他说。
  这时我才意会到不好,‘不要!’我这么叫着,跟着冲上前抓住亟欲往万丈深渊消失
的他,然而正当我千钧一发的抓到他时,他却化成了阵阵迷雾,而就在那个当下,我醒来
了。醒来时,也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礼拜六下午了。”
  “星期六,那不就是演唱会当天了!”
  “是阿,我一看时间不对就赶紧换衣服带上门票,但身上的病根本还没好,我妈还在
门口堵我说,如果我拖着这副病躯出门出车祸被撞死她绝对不会原谅我。”
  “哪有妈妈对自己女儿这样说话。”
  “我妈就是这样,哈哈,我的个性可能多少也有遗传到她吧。”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玉笑笑的写道。
  “她挡在门前,但当时的我根本像屁股上被点了一把火一样什么都挡不住。握著钥匙
就把她从门上推走,头也不回的出门,骑着她的小vino就往工业区去了。当时沿路飘着小
雨,病还没好的身体,全身毛细孔真的就好像被软木塞堵住一样超级难受。但当时我心里
想的是一点都不想跟他分开,怎么能受到这点阻碍就打退堂鼓啊。”
  “之后呢?”
  “之后啊…”已晴本想继续写下去,飘忽的视线中却在这时突然遁入一个气味与表情
都神似伯翰的人,“欸,让我卖个关子,让伯翰来说再接下来的故事如何?”
  “为什么?”小玉问。
  “因为我好像找到他了。”
  “谁,伯翰吗?”小玉问,她不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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