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兵八字轻。在军中无论菜鸟老鸟,总是挂在每个人的嘴上,新兵戒慎恐惧、老兵战战兢
兢,八字轻指的不只是撞鬼,说的还有各种祸福。身为一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怪力乱神
,巧的是在那一年军旅生涯中,越到后期越是怪事不断,难道就真的是越老八字越轻吗?
正文
第一天入伍是在秋冬之际的台南,那年的台南很热我的心却凉透了。死老百姓突然变成光
头菜逼八,完全状况外又什么都不懂,动不动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立正稍息精神答数不断
的上一动,半天操下来手脚直发抖。终于熬到了晚上就寝时间,白天的疯狗班长像人格分
裂般变得莫名温柔,唠唠叨叨的交代著一些杂事:“记得在床头放一罐一公升的水,天气
很热睡觉不要忘记补充水分”“最近有登革热疫情,蚊帐要挂好”...,在说完要解散时,
班长冷不防的又多说了一句:“晚上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想东想西,乖乖的睡觉”。没头
没脑的一句话,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这该死的温度怎么睡得着?
新兵寝是五十人左右一间的通铺,中间走道两旁是上下各九人的上下舖,由于老式军队建
筑的天花板很矮,上舖的人站在床上得弯著腰才不会撞到,整间房只有两只吊扇,一点都
不凉只会叽叽歪歪乱叫,功用大概就是把房间里的臭味搅拌均匀。一小阵忙碌后所有人都
头对脚交错躺好,破烂的喇叭响起晚安的歌曲,接着营区便熄了灯,被抽走光线的寝室更
显空荡。
闻著霉味汗味还有隔壁临兵的脚臭味我完全没有睡意,初来乍到的大家都还是陌生人,生
怕吵到别人睡觉也没办法聊天,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癌发了一小时的呆,我本
来就在哪都睡得好,白天累积的疲劳爆发配上有人想家偷哭的白噪音,稀里糊涂地进入了
梦乡。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渴醒,爬起来喝床头放的水,一公升的水壶就快要见底了,口还是干的
要死,床却湿得要命,根本是床在喝水不是我在喝,“算了不管了”,我一扭头又睡了过
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蚊帐似乎是被风吹的微微晃动,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
很轻感觉不出是从哪里传来,我昏昏沈沈微睁开眼睛,看到蚊帐的上方好像有什么,一团
黑黑的东西晃悠悠地游了过去,那东西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不快不慢的速度下看着有些飘
逸像是稀疏的头发,却又实在太长不大像。稍微清醒仔细找著哭声的源头,似乎是在寝室
的另一头,哭得很轻,吸气浅而且短促,呜噎声悠长绵延,声调说不出的怪,有点沙哑像
吹气过轻的陶笛,哭得很凄凉。
这个晚上我一直是睡睡醒醒累得半死,当下只想赶快睡着,水都喝光了又热得头昏眼花,
那个人还哭个不停,想到离恳亲假还有20天,每天这样搞还得了,一气之下就坐起身来往
角落那床骂去:“干你娘!死妈宝,到底还睡不睡觉?”,骂完之后啜泣声没有半点收敛
,依然低低的哭得伤心。乔了乔角度想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欠人教育,诡异的是经过我这
样一吼一闹,所有人依旧是安安份份的躺着,没有任何人乱动也没有任何人翻身,更没有
哪个人用棉被摀著头,空间是一样的死寂,独留风扇有节奏的嘎嘎响声,以及那嘤嘤啜泣
。
后来恳亲假和几个同梯一起吃饭,你嘴我我笑他气氛热热闹闹的,聊到军中怪事的话题,
我就顺口问起:“听班长讲一大堆鬼故事,一个比一个还夸张,但你们这几天有谁撞过鬼
吗?”当下大家看我的神情有些奇怪,短暂安静后班头阿杰摸了摸耳垂对我说:“你自己
就遇过啊,我们会第二天就找你搭话之后变熟也是因为那件事”“那天晚上大部分人其实
都醒著也都有看到,哭声持续一整晚,只有你敢直接瞪着角落那颗哭泣的女人头骂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