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对于神明上身这件事情是抱持怎样的看法?神明真的可以透过某些
仪式或行为,来附在一个人的身上吗?被神明附身的感觉是什么?乩身拿那些法
器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时候真的不会痛吗?今天就来跟大家分享一个关于乩身的故
事。
阿智是我远房亲戚的儿子,如果真的论辈份的话,他是我的表哥。身材相当高
大,在我妈的亲戚中算是巨人等级。
(我妈的亲戚普遍都很娇小,不论男女,身高大多落在165上下,但这个阿智表
哥当时已经高三,身高接近185公分)
其实家里跟阿智的家人并不常联系,他们住在新屋,我们住在基隆,平时根本
不会交流,只有偶尔过年的时候,才看的到阿智一家人出现在众多亲戚群中。
那一年我国二,因为母亲的关系,家里参加了某个庙的进香团,参加遶境活动
。其实对我来说,遶境这件事情就跟郊游一样,一样坐着游览车上上下下,只是
每当游览车停下时,就是我们到了某间庙宇,大家要进去参拜,而不是到处拍照
。
遶境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了一座很大的庙宇(我实在不记得庙的地点跟名称)
, 印象中庙前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因为进香团到访的关系,那个广场俨
然变成一个小夜市般,有很多流动摊贩在做生意。庙的旁边有一栋大楼,是提供
香客住宿的。我们今晚就要在这栋大楼过夜。
下了游览车,大家很自发的往前走,庙前方的广场中满满的人潮,中间留了个
走道,方便神轿前进。神轿前方几个年轻人赤裸著上身挥舞着法器在自己身上劈
砍、槌打,任鲜血从自己的头上、背上、舌上滴落,用来展示神明的威猛与强悍
。
我跟着爸妈一起在人群中移动,到了某个定点后大家站定,等待神轿跟前方的
阵头经过。
“欸?!”
我妈看着阵头里的年轻人,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那是不是你阿智哥哥?”
我妈指著阵头中一个个头挺高、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对我说,年轻人紧闭双眼,正
挥舞着手上的鲨鱼剑往自己的背奋力劈去,他的背上因为鲨鱼剑的击打,出现了
一点一点的红色点点。
“好像是耶,是吗?”
我其实跟阿智不熟,甚至也不太记得的他的面貌,我单凭他的身高来推测可能是
他。
人群随着神轿往前而不断往前推进,直到神轿进到庙里。而乩身们也在神明坐
定不久后,纷纷神明退驾,到一旁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休息。妈妈领着爸爸跟我穿
梭人群,走到棚子中寻找那个疑似阿智的年轻人。
“月娥!真的是你们!”
我妈远远的就看到我远房阿姨站在一个年轻人身边对着他挥着扇子搧风,年轻人
果然是阿智。他坐在红色塑胶椅上看起来很疲惫,旁边有一个光头大叔拿着一瓶
米酒,手上拿着香,不断对着阿智的背像写字般挥动着,嘴中念念有词,然后拿
起米酒往口中喝了一口,又迅速的将酒往阿智的背上喷去。说来很神奇,阿智原
本背上的红点因为鲨鱼剑不断的落下,导致点连成线,有的线也连成了面,整个
背上原本都是血水,但光头大叔弄完后,阿智的背上那些伤口看起来又恢复成一
点一点的红点,不再出血。
大人们自顾自的攀谈著,我则看着眼前的阿智哥出神。
神明附身的感觉是什么?被鲨鱼剑砍会痛吗?神明退驾是什么感觉?闭着眼睛
看的道路吗?满满的疑惑在我脑子里像一个个泡泡般一个接着一个浮上来。
阿智看了看我,起身跟阿姨说他要出去透透去后,就离开了。
由于我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我就像个跟屁虫一般随着阿智的脚步走出棚外,他
走到旁边的一个围墙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他
点了烟,拿起烟盒对着我晃了晃,询问我要不要来一根。其实我是有抽烟的,只
是当时的年纪还没有烟牌,左右确认了一下家人没有跟上来后,伸手拿了一根烟
点上。
“你们也来进香团喔?”
阿智哥首先打破沉默对我说著。
“嗯啊,妈妈说要来”
我漫不经心的回著话,脑子里还是充满刚刚那些疑问。
“欸欸,哥,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由于跟阿智真的不熟,但我又很想知道,所以我还是忐忑的问了。
“嗯?”
阿智吸了一口烟,往天上吐去。
“就是啊,被神明附身是什么感觉啊?真的感觉有东西跑到身体里面喔?你拿那
个劈你的背会不会痛?眼睛闭上还看的到吗?你怎么知道要走哪里?刚刚那个人
在你身上喷完你就不痛了喔?神明离开是什么感觉啊?”
我完全没有等阿智回话,连珠炮般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喔,那个喔”
阿智听完我的问题后,又大大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往我脸上吹来。
“神明附身个屁,我都有感觉啊,只是没办法,朋友都在做,不做很下敢,所以
跟着做啦”
阿智像没事人般说著,却把我整个吓坏了。
“可是你都有感觉,那你拿那个砍身上不会很痛喔?”
我追问著。
“痛啊,可是要忍啊,一开始也不敢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跳着跳着就越来越敢
,本来只敢轻轻碰到,后来就拼命的想在身上砍,你看我头上,还有之前弄的”
阿智边说边弯腰把头低在我眼前,边举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方,我顺势
往那边摸去,的确有一块挺明显的隆起。
“干,这是之前拿另一把砍的,超痛的好不好”
阿智把香烟丢在地上,又点燃另一根烟。
“所以你是都知道的喔?是不是只有你这样?其他人也是喔?”
“嗯啊,我朋友他们也说没有附身,也会痛,不是只有我会痛好不好”
当下我听完真的是相当震撼,如果真的没有神灵附身、护体,那这些乩身是靠
著怎样的信念与勇气,才敢拿着那些法器往自己身上不在乎的挥打?
“而且啊,其实就跟跳舞一样,有规定的步伐要踏,踏错还会被骂,什么神明附
身全他妈是骗人的,我才她妈的不相信那些神咧,要不是朋友都在跳,我她妈才
不干!”
“不过你不要跟你妈或我妈讲哦,不要害我”
阿智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
当晚,我跟爸爸一起,跟一大群男人睡在大通舖上,整晚翻来覆去睡不好。
几天后,遶境结束,进香的过程中,我还是一直有看到阿智在队伍前方拿着法
器往自己身上劈打,而且换过许多法器,流星锤、刀子…只是每一次法器落下,
鲜血落下时,我脑子里都会很自然的想着“他这样会很痛吧”。
几年后,一次过年,那个远房阿姨也来了,但只有她跟姨丈到,阿智没有出现
,大家询问后,阿姨才跟大家说,阿智在那年遶境后回家没多久,整个人就发疯
了,在家里神龛下尿尿,甚至拍神龛桌,晚上对着神龛大吼大叫,还跑到平常跳
阵头的庙里面要砸神像,还拿刀子要砍庙里面的人,最后被大家抓起来送警察局
,这样进进出出好多次后,有一天在外面突然冲到马路上被车撞了,现在人半身
不遂,但是还是常常在半夜大吼大叫,说什么不要抓我,我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