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蓁又在睡梦中惊醒，裸露在棉被外的脚踝被狠狠拉了一下。
她尖叫醒来，吓得缩起双腿，紧紧抱住并用棉被裹好。发冷的脚趾用力地蜷起，扣得
脚背一阵紧绷。可是她无法放松。
惊魂未定的她张望四周，留了盏小夜灯的房间墙面有各种杂物被拉长扭曲的影子，像
一双双畸形的长手臂要拉住她、勾扯她……
怡蓁用被子蒙住脸，只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墙面的影子逐渐变形、胀大
，往她逼迫过来。
夜灯的光线如此微弱而不堪一击，像即将熄灭的烛火。一切随时要归于黑暗。
“不要。拜托不要……”怡蓁恳求，鼻尖跟眼眶都泛红。
那些影子缓缓静止，像海浪往门缝退去，最后消失。
她吓得不敢呼吸，直到确认那些庞大黑影真正离去，才啜泣出声。
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遭遇侵扰。被抓住的脚踝隐隐作痛，怡蓁不敢想像如果没及时抽
脚会是什么情况，会被拖走吗？黑影会吞噬她吗？
嘶嘶。床下发出声响。
怡蓁慢慢趴伏在床，听着床下动静。
“我没事……”她小小声地说。偏偏眼泪泄漏她的逞强。
嘶……床下的声音像诡异的气体外泄。只有她听得懂那声音中的担心。
这是怡蓁的祕密，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床底下有个只有她知道的非人朋友。很多孩
子总是担心床底藏着骇人怪物，在下床时会冷不防抓住脚，把人活活拖进床底。
曾经她也为此害怕，下床时总得小心翼翼。直到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床底下
的家伙非常友善。
“在天亮之前都陪着我好不好？”她恳求。
嘶！牠答应了。
于是她也就安心慢慢、慢慢睡去。
×××
常常睡不好的怡蓁在白天精神不济，脸上总是镶著一对黑眼圈，也影响日常生活。老
师的讲课听不进去，意识时不时断线，一回神过来，课本已经不知道翻到哪页去了。
“这题刘怡蓁你来回答。”数学老师当然没放过偷偷打盹的她。
怡蓁看着黑板上的排列组合题目，脑袋一片空白，眼睛更是要花了。谁知道会有几种
组合？什么时候讲到这页的？她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来，老师瞪得也更凶了。
最后她被叫起来罚站。
“怎么又是她？”“刘怡蓁一直拖大家进度耶，有够雷。”“专门来学校睡觉吃便当
喔？”同学的窃窃私语都传进怡蓁耳中。
她紧抓校服的裙子，深深陷进掌心，试着让注意力集中在手，不让眼泪不争气掉下。
以前同学不会这样的，最近耳语越来越过份了。怡蓁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不属于这里
，没资格跟这些同学坐在同一间教室……
撑到放学返家的怡蓁，卸下书包后就躺倒在床。嘴里悄声说话，对床下的朋友低语。
“我好不想去学校……”她诉苦：“也不想待在家里。可是我就没地方去了……”
嘶……嘶！床底的回应。
“我要怎么办才好？”她求助。
嘶嘶。嘶。
“不然你跟我一起离家出走？至少有伴。”她说，想一想又觉得太天真，可行性不大
。但她真的想走。
就这么想着想着，怡蓁睡着了。
大意的她只将棉被随便盖在身上，双腿裸露在外。
睡梦中她惊醒，又是脚踝被狠狠拉住。她大叫，急着想抽脚，但黑影力道极大，狠狠
抓住不放。
“放开、你放开……”她挣扎，试着摆脱黑影。
那巨大的黑影背着光，带来的阴影笼罩住她。
她只能哀求：“我不要……住手好不好？爸……求求你……”
随着怡蓁的呼喊，黑影露出真面目。带着薰鼻酒臭的父亲有双满是血丝的眼，像贪肉
的兽，紧紧抓着怡蓁不放。
父亲用力一拉，怡蓁整个人便被拖近。父亲将她双腿用力往两边分开，校服轻飘飘的
裙子遮掩不住，暴露出了内裤。
怡蓁双手慌乱挥舞，想推开父亲。忽然父亲发狠，一巴掌用力扇在她脸上。
那是好响亮的一声，瞬间怡蓁以为自己要聋了，耳膜好像破了，有奇怪的嗡嗡声。
怡蓁的视线也模糊了，难道要瞎？后来她勉强分辨出是被泪水糊住，然后就没时间细
想，因为父亲开始拉扯她的内裤，要染指她的私密处，要像过去几个恶梦般的夜晚恣意突
进。糟蹋。
“救我！”慌乱之际她大喊，对着床底的朋友呼救。
啪！父亲又是一巴掌扇来。
怡蓁嘴里涌出腥涩的咸味。流血了。她再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反抗。内裤已经被扯掉
了，软趴趴地挂在脚踝上。
父亲又一次分开她的双腿，她只能任凭摆布。
父亲脱下裤子，尿骚味与久闷的浓郁汗臭从赤裸的胯下冒出，薰得她想死。
怡蓁木然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这次多久结束？她开始想像自己已经死了，就不会有那
些痛苦。
整张床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攀近床边的父亲踉跄坐倒。
怡蓁目睹床底窜出几条布满油亮黑色鳞片的触手，它们缠住父亲，将他制伏，挡下那
些不伦的兽欲。随后触手的鳞片怒张，生出几根锐刺，密集往父亲身上刺去。
怡蓁看着父亲被刺出无数血窟窿，像破洞的铝箔包，不断冒出血红色的汁液。
父亲的惨叫是那样漫长而难听。鲜血渗入触手的鳞片，让油亮的黑鳞吸饱，生出更多
、更多锐刺，又反复往父亲刺进。
其中一根锐刺贯穿父亲眼窝，捅破眼球……父亲总爱凝视赤裸啜泣的怡蓁，现在他再
也无法看见这些了。更无法再染指怡蓁了。
因为触手挟著锐刺，钻进父亲的腹部，使他像失控的喷泉般疯狂溅血，倒地不起。
那些触手缓缓缩回床底。现场安静得只剩父亲将死的喘息。弥漫的腥锈味盖住父亲的
体臭与酒臭。
床底的朋友救了怡蓁。
“谢谢你……”怡蓁抹去眼泪，抚着床，轻声道谢。
她的恶梦结束了，那些夜里侵扰的黑影──其实是父亲，再也不会玷污她了。她不用
妄想再往哪逃了。
怡蓁要留在这里，与她床底的朋友一起。
×××
“……为您插播一则新闻快报，稍早传出一起人伦惨剧。新北一名高二少女疑似不堪
遭到父亲长期性侵，愤而行凶弑父。邻居听到父亲惨叫报警，警方到场后发现父亲已经断
气，行凶的女儿躲在床底，手中还握著犯案用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