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我会知道她的名字!”
走廊里,提着皮箱要下班的医师和护理师聆听咆哮。
“为什么!”
“为什么妳们不相信我?”
他疯了,没有人理解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嘴巴在日光灯下像
是喷雾般不断洒出臭气及富含的淀粉酶。
那一夜十分不平静。
医院紫色窗帘的外头,依然可见100年代的建筑样貌,复古的都市更新?听起来很吊
诡,的确,虽然都市更新了,却是选择了过去的款式,海岛的建筑物需要时常整修更新,
维持不易,墙垣容易被海风吹拂得斑驳。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内。
承袭林默良的案子,张嫚嫚死后爆出原有丈夫已失踪,邻近的海洋音乐祭一名成年男
性失踪。
时至今日,一名工地仲介承包黄姓女子在一次外勤中已失踪一个礼拜未返;林默良工
作的麦当当里,一名员工多日未上班,今检警查证,已呈报为失踪案。
日复一日,城市依旧,人们照常上班上课,成群的老年人们依然上公园做操待死,一
如往常,斑马线仍得承受数万人的踩踏,红绿灯也仍得在一日间转换上千次,人们疲累,
机器们也同感乏味。
●
“醒啦?”
紫色窗帘,通风口的消毒水味。
“晚餐我放这啦,晚点我哥要回来,我去机场接他。”
坐在病榻上的林庆幸没有回应,只是迳自瞎想,怎么现在换成自己躺在这里,也许警
局的工作留职停薪了?不,自己几乎都快忘记那些工作内容了,毕竟从沙发醒来前,自己
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流浪生活,在那时候,哪还有警察这种东西。也许躺在这边也是好事吧
,总比碍手碍脚好太多了“唉。”叹了口气的他一心这样想着。
“昱学……”
名字的主人似乎挺惊讶的,毕竟自从病床上的人镇定剂退去,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快
十个钟头了,就只是呆坐在床头。
“你终于肯动嘴囉?”
窗帘在他站的位置摇摆,夕阳余晖与影子嬉戏成花,好不美丽。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的?”
王昱学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自己压力也很大,毕竟调查林默良的案子已经心力交瘁
,但没想到朋友居然这时候也得了怪病,这让他不得不暂缓调查进度,即便林默良都死了
,他手上那些临终前问出来关于林默良梦境的事情也许得改天再去找解梦师了。
“我没说过吗?”“也对,老爸过世后,他几年才回来一次。”
“你说你那个以前在高中毕业典礼出现的那个超老的养父?”
“嗯。”“是他亲儿子,大我十岁左右。”王昱学说得像对自己那些家人似乎也有些
陌生。
“你跟他不熟啊?”
“嗯,他从小就得了些病,出国治疗,也在国外唸书,我们没见过什么面,见面了也
打个招呼罢了,”王昱学拉低了音量:“据说他现在是国外某个调查局工作,回来的机票
号称是幽灵机票。”
“啥病还要出国医?有病还能进调查局啊?”
“听我爸之前说的,好像是一些精神官能并发症,我也不清楚。
“幽灵机票是啥?像逃漏税那样吗?”
“就是不属名,表面上是空位,实际上有坐人。”
“有这种东西?”
“应该吧……反正今天我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似乎是因为好友终于肯开口说话,
王昱学的压力虽然降低了少许“说……要我去接机。”还是能明显看得出他紧张兮兮的样
子。
“你是不是很紧张啊?”林庆幸问道。
“没啊,还好吧?”王昱学答道,明明手汗已经沁湿床上揪住的棉被。
“还是你以前被霸凌啊?”
“啥啦,你神经病啊?”王昱学嫌恶地打了林庆幸的腿一下。
“我是啊,都在这了能不是吗?”林庆幸把脸垮了下来,靠在床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
“去你妈的,白痴,就不太熟而已啦,觉得他怪怪的而已……”
“你去吧。”林庆幸展开难得一见的笑靥。
“我没事了,休息个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警局帮我辞退吧,辞呈你回来前我会写
好。”
“啥!?你要辞退?”突如其来的消息可让王昱学消化不了:“好好的辞什么退?你
真的脑袋烧坏啦?”
“哈哈,你看我这样像好好的吗?说真的,你的生活中还真充满著神经病欸,昱学。
”林庆幸拉起手上的导管。
“那也只是普通的点滴啊。”
冷不防的,林庆幸又说了些很难明白的话。
“昱学,人要活下去没那么难;但要让大家一起活下去,就相当不简单了。你快去接
你哥吧!”
●
夜晚,灯火通明,群星失色。
‘记者现在的位置在经常发生事故的麦当当旁,就是这家邻近安澜国际医院的麦当当
噢,’记者的手指向前头可见的安兰医疗大厦:‘据街坊传说,这块地以前是坟场,不祥
,所以发生很多事故,包括当前最火热连续失踪案,还有不久前的林默良案,’记者嘴巴
的话滔滔不绝,没咽下的口水都变成喷雾在洗涤镜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现在下雨:“据
记者勘查结果,林默良是麦当当的基层经理,而另一名失踪女大学生也是同家麦当当的工
读生,但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地契在黑道手里,也许这起案件没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我们
待会就进店里面问问其他人对公司待遇的感受,先把画面交还棚内主播!”记者的手引导
式的比回镜头。
‘好的,根据现场的转播,我们有请民俗专家汪大明,’主播热情的对着萤幕郑重介
绍,紧接着镜头转向了老师本人:‘汪大明老师,当地妈祖庙的住持,同时出版五本易经
解说集,还有紫微斗数的命理师。’
老师一身洁白带点横轴纹理的素色袍子,颈上悬著一串木制佛珠,一副无框眼镜衔著
链条勾住双耳,再和地中海秃的白发绕过半颗头。
‘主持人好,棚内朋友好,还有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是这样子的老师,在这么诡谲、如此巧的连环失踪案里,跟先前的林默良命案中,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牵连,还是说这一切跟地的所有人是黑道关系更大呢?老师请问你怎么
看?’主持人抱胸,脸色凝重,额上的皱纹仿佛是事件中的主角一般。
老师先是转了下头,思考了半秒‘我是这样觉得啦。’他摸上桌子,看了下没人知道
在看哪里的摄影棚某个地方:‘这个叫多祸共劫。’
‘多祸共劫哦!’主持人重复了一次,好像他听得懂。
‘这个多就是很多的多,祸福的祸,共有的共,劫难的劫啦!’
‘哦哦哦!多祸共劫哦!’主持人又重新定义了一次。
‘你看齁,这个麦当当在医院附近,我们说医院是煞的聚集地,煞气的煞,所以一来
客人多半是病人,二来又跟马路路口对冲,所以这家餐厅就分了这家大医院的煞气!’老
师讲话的时候,左右手不停比一,甩著前头,似乎是说死了一样,十分肯定。
‘对,这医院煞气那么重的地方,那老师说多祸共劫,应该不只这一样吧!’虽然主
持人看似看着老师,但其实是看着来宾席旁的大字报。
‘没错主持人,这只是其中一祸啦,黑道背景的地契就是另一个煞气,再来……’
电视墙悬在小吃店角落,仍不停支支吾吾,但声音却被其他吵闹声盖了过去,数名工
地工人聚在一起,桌上满是啤酒罐和热炒,旁边还有家人带着小孩来吃饭的,人们繁杂的
聊天遗忘了墙边的身影,还有一个女人正静静地瞧着电视中的内容。
“久等了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客人比较多啦,妳的鱿鱼羹。”
陶碗放在桌上,女人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服务生虽觉得奇怪反头查看,但无奈业
务繁忙赶紧又回到内场端菜去。
黏稠的液体,剁碎的植物残扎,分尸的鱿鱼,女人低头,默默伸出手,将一块熟了的
触角从羹里拿了出来。
“你看这工程要怎么做,也不会派别人,结果跟我们讲说失踪他们也不知道,看这种
公司吼,了然啦!”工人们愤恨不平地指责道。
“早就跟你讲啊,那个小姐每次来都那款死人脸,失踪也是应该的啦!”
“你怎么会这样讲,好歹人家也有替咱买过辛巴叩啊!”大块头们面面相觑,笑得合
不拢嘴。
“母汤怀疑到咱们身上就好了,还有心情讲笑!”
电视墙仍跟几名壮汉们抢着声音。
‘所以老师您是说,这整起案件都是环环相扣!包括林默良的死,还有工地的失踪案
,甚至是几个礼拜之前的音乐祭失踪案也有关吗!’
‘这个吗……我跟你讲我算过了,这事情还更早,我们分庙有去过海岸边除煞,看来
是煞太重啊!’
‘这样老师,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来对抗这样的,庞大的煞气?’
‘唉,这就要自从前讲起了,我几年前就讲过了,政府要把医院建在咱这就是歹政策
……’
坐在角落的解梦师缓缓摊开双手,那条半截的触角上,吸盘竟缓缓的抽动起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