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搭、啪搭、啪搭……”
灯泡在强风暴雨中摇晃着，忽灭忽亮的黄光只够勉强照明大门，通往屋内的走道昏暗
无光，看不出屋子里面的状况，也听不见是否有染病的人在低语——雨水打在铁皮屋顶的
声音，是屋子内最大的声响，足以掩盖掉任何细碎的呢喃自语。
我站在大门口，用力地朝走道丢了罐幼猫罐头，金色包装的罐头在走道滚动了一小段
距离，并没有染病的人从暗处冲出来，屋内依然只有雨声清晰回荡著，看起来像是一栋无
人的空屋。
陈大钧踮起脚尖，取下了挂在门口的灯泡，带领我们慢慢走进屋子，直到我们在屋子
内走了一圈、确认后门己经上锁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
“这间房子也太烂了，居然还会漏水！这种恶劣的环境根本没办法住人，如果拿去售
屋网站拍卖，绝对会流标！”周咏晴皱起眉头，瞧着严重发霉的天花板，双眼全是嫌弃与
烦躁，虽然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精神已经比刚才好上许多，会开始抱怨眼前的事
物了。
“有地方躲就要偷笑了，还嫌？借问一下，花瓶和草包这两种东西，妳比较喜欢哪一
个？”张思妤抹掉脸上的雨水，冷冷吐槽。
“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根本就是在拐弯骂人！”周咏晴停顿了两秒，听出张
思妤的言下之意，双眸立刻瞪了过去，嘴巴更是不悦地抿起来，颇有动手的可能。
“有吗？我拐弯骂谁了？这里又没有娇生惯养的小学生，我有什么好骂的？”张思妤
扬眉，语带揶揄地说道。
“妳……”周咏晴恨恨咬牙，将黏在额头的黑发往旁边大力一拨，气到说不下去。
“张思妤，别逗她了啦……话说，周咏晴小姐，妳还想牵我的手牵多久？”王柏睿浅
笑劝完，话锋忽然一转，跟着戏弄气呼呼的周思妤，语气里尽是调侃。
“王柏睿先生，明明就是你主动牵着我跑的……”周咏晴闻言，像是想放开手，却挣
脱不开的样子。
是王柏睿紧紧握着她的手，硬是不放开。
“妳跑这么慢，不牵着妳跑行吗？”王柏睿面无表情地讲完，又淡淡说道：“就继续
牵着吧，我有点冷，刚好可以暖暖手。”
我听着他们三个人斗嘴的声音，走回堆满杂物的客厅中央，无聊打量著这个凌乱的空
间，好奇屋子的主人究竟去哪里了；我抬头往上看，发现天花板破了好几个洞，雨水就这
样从洞囗流下来，使狭窄的走道湿成一片，处处都是积水。
我低头，把目光定在前方的地板上，看着数十只细细长长的蚯蚓，正缓慢地爬向无光
的角落，有好几条蚯蚓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淹死还是累死的，尸体就这么横躺在地板上
，结束了牠短暂的一生。
“啪！”
下一秒，屋内的灯火转亮，是陈大钧找到了电源箱，重新开启了客厅的电源。
我把猫罐头放在神明桌上，终于可以看清楚屋内的格局——
只见，大门进来便是堆满物品的客厅，然后是一条又窄又小的走道，走道上有两扇紧
闭的木门，说明了这栋平房有两间房间，最后面的空间则是厨房和浴厕，很多地方都有漏
水的现象。
“嘿嘿，还好只是跳电，我们运气不错，不用摸摸乐啦！”陈大钧高兴地放下手中的
灯泡，顺便用脚踢上了大门，彻底隔绝了门外的风风雨雨，屋内的杂音立即降低许多。
“什么是‘摸摸乐’？”我转回身，看向朝着我走来的陈大钧，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就像这样——我要摸到你，才能感受到你体温的热度，才能暖暖手。”陈大钧边说
边伸出了手，突然轻轻地触碰我的脸脥，用一句话就戏弄了三个人。
陈大钧一说完，王柏睿和周咏晴马上就放开了手，两个人都将视线转向别处，假装没
听到陈大钧刚才说的话，各自在屋里闲晃。
我站在沾满灰尘的神明桌旁边，直盯着陈大钧带笑的双眸，觉得自己的脸颊好像微微
地发烫，心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整个人犹如一只被吓傻的呆头鹅，完全不晓得自己
该如何反应。
“你们……什么时候开、开始的？”平常处变不惊的张思妤，竟然吓得连说话都结结
巴巴，显然信了陈大钧的玩笑话。
“呃，张思妤，他只是开玩笑的啦……”我赶紧解释，避免张思妤真的误会，那可就
不好玩了。
我心里很清楚，我和陈大钧的关系，顶多就是碰巧遇上的同校学生，一个星期之前，
我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连半句话都不曾说过，根本不可能会有交集……
“你确定吗？”张思妤半信半疑，又追问道。
“你敢确定吗？”陈大钧扬起了唇角，故意学着张思妤的语调，差一个字聴起来意思
完全不同，隐约藏着一股威胁的味道，如果回答错误他就会做出什么事情似地。
我想点头，他们两个人的注意力却被拉走了，同时看向走道——
“你们…… 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说话的是周咏晴，她站在通往厨房的走道上，身体面对第二间房间，死盯着那扇紧闭
的木门。
王柏睿站在她的旁边，神色也不再轻松。
我快速走过去，将耳朵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听到了房间内正播放著古典乐，有一道极
为小声的孩童嗓音，夹杂在那轻柔的节奏里，再加上屋顶雨声的干扰，不仔细听根本就听
不见——
“伊伊、伊伊、伊伊……”
一声又一声，模糊的童音不断传出房间，考验着我们的勇气与判断力，也考验着我们
的良心。
我向后退了两步，凝视著贴在木门上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的男童正绽放灿烂的笑容，
天真小巧的脸蛋十分可爱，想必是全家人捧在手掌心疼惜的宝贝。
“现在要怎么办？他好像还不会讲话，声音也太小声，听不出有没有染病……”周咏
晴面露不安，犹豫着是否要开门查看，语气里都是徬徨与无助，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
如果他是健康的，我们要带走他吗？他要是半路哭了，会不会引来危险？”
周咏晴所说的事情，也是我站在木门前方、不敢直接开门的原因——无论房间里的男
童有没有染病，这个小孩对我们而言，都会是非常棘手的情况，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我默默站在周咏晴身旁，面临了这辈子最困难的选择题，恍如站在交岔路口的中心，
烦恼到底要走向哪一条路，才可以走出这个复杂的迷宫。
顿时，我直瞪着贴满照片的木门，仍然想不出正确答案。
“想那么多干嘛啊？门没开的话，烦恼再多都是一个屁。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还会
怕一个流鼻涕的小鬼头？我看，不如就这样吧，由我来开门，为了安全起见，你们通通站
到后面。”陈大钧手拎球棒，也走到了木门的旁边，瞅著木门上一张张泛黄的照片，神情
无比认真。
“陈大钧，他好像就在门的附近……让我来开门，你拿球棒预防突发状况，这样应该
会比较安全一点。”我伸出手，握住了生锈的红色门把，沉声说道。
“林彦儒，门不要全开，只开一点点缝，可以看到他就好。”张思妤不知道从哪里摸
来了扫把，一脸镇定地用双手举起扫把，像是随时准备打击的职棒球员，连眼神也变得犀
利了起来。
“张思妤，妳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王柏睿转回头，瞥见了张思妤的姿势，忍不住
笑出声。
“你们要不要也去拿东西防身？谁知道门后除了这个小孩，还会有什么东西？”张思
妤假装没听到那笑声，用左手推了推眼镜，非常实际地建议。
张思妤才说完，周咏晴就拉着一脸有趣的王柏睿，走到客厅去找防身工具。
“同学，听妳这样讲，好像挺有道理的……林彦儒，你等一下再开门，先去找东西防
身吧。”陈大钧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去先找个的工具。
我走到厨房，随手挑了一根锅铲，就绕回了走道。
当我走回木门前方的时候，强烈感受到四双带着疑惑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迟迟
没有移开。
“林彦儒，你没选错吧？你就拿这小小锅铲防身？”陈大钧呆愣了好几秒，球棒差点
就从他的肩膀滑落下来，幸亏他灵活地转动手腕，让球棒又回到原本的位置。
“嗯，如果门后真的有其他人，我应该要努力关门才对，拿太大的东西只会阻碍我关
门动作。”我边说边看向其他人，先是瞄了一眼拿着锄头的王柏睿，接着又瞧了一眼手持
羽球拍的周咏晴，突然觉得画面有点滑稽，想笑又不敢笑。
“嗯……好像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陈大钧偏头想了想，又将脸庞转向我，认真
盯着我说道：“如果门后有别人，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
“看在同班同学的分上，我也会帮你挡两下的！”张思妤捉紧手中的扫把，眼底闪著
淡淡笑意，双眸来回看着我和陈大钧，突然学着陈大钧说话的语气，诚挚地承诺道。
“呃，谢谢。”我手握门把，觉得张思妤是彻底误会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努力把
话题转到别处：“我数一、二、三，就开门了喔。”
我靠在门边，转头看向身后，所有人都点了一下头，各自举起了防身工具。
“一、二、三——”
下一秒，我将木门把手向下扭动，强烈的白光就从门缝射出，伴随着钢琴的弹奏声，
一股闷臭直扑我的鼻间，使我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伊伊、伊伊、伊伊、伊伊……”男童的声音响起，恶臭愈来愈重。
然后，我看见一只灰色小手，火速从门缝伸了出来，不断抓向站在门边的人，差点就
碰到了陈大钧的脚！
“该死，这小鬼是有病的，快点把门关起来！”陈大钧站在门边，用力将球棒往门内
挤去，试图把男童的手给挤回房间，但是效果并不好。
“伊伊、伊伊、伊伊、伊伊……”男童一手死抓着球棒，另一手则是卡在门底，身体
明显是趴在地板上，陈大钧站的角度并不好使力。
“陈大钧，麻烦你的身体稍微让一下。”张思妤拿着扫把，忽然凑了过来。
陈大钧闻言，身体立刻让开了些，勉强让出一点空间。
张思妤眼明手快，狠狠地将扫把往房间内戳去，然后整根扫把都被她挤入房间，男童
的灰色小手也缩入门内——
我掌握时机，赶忙关上木门，并且确认门锁有再度被扣上，才敢放开自己的手。
前后只不过两、三分钟，我却紧张得直冒冷汗，心跳也猛烈跳动着，就怕里面还有其
他人，就怕门被撞开。
顷刻，钢琴声仍在播放著，男童的低语也还在木门底端，这两种声音穿过木门不断传
来，偶尔还会被雨声给盖过去，一切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周咏晴站在旁边，颤抖地摀住了嘴巴，心有余悸说道：“张思妤，妳好狠心啊，竟然
直接打他的头，扫把都穿过他的眼睛了……”
“是，就妳善良、妳慈悲，妳是个好人——周咏晴，妳刚才怎么不冲过来，把他给抱
进去？”张思妤语气带着怒火，瞇眼看向周咏晴。
“拜托，他有病耶，妳还要我抱他？”周咏晴一脸不可思议，惊讶地反问。
“因为妳也有病啊——脑子有病！”张思妤推了一下眼镜，毫不客气地嘲讽。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王柏睿忽然往前站，把手举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插嘴笑说：
“两位同学，我觉得妳们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谁有病的问题，而是……”
王柏睿故意把话说到一半，神秘兮兮地留着话尾，成功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
“而是什么？”周咏晴转头，眉眼间都是困惑。
“而是，谁要先去洗澡吧？我刚才试过了，这栋房子破归破，还是有热水的喔！”王
柏睿耸了耸肩，指著浴厕的方向。
话落，周咏晴和张思妤互瞪一眼，两人都冲向了浴室，谁也不让谁。
我望着她们互推的身影，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好笑，紧绷的精神终于完全放松。
同时间，陈大钧突然伸出了手，笑嘻嘻地搭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彦儒，等她们洗完，我们两个一起洗吧？省水又省时间，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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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感冒，累到没办法写文。
＃主角们终于第一次反击活尸了。
＃如果是你（妳），会冒着生命危险开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