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仅有两人
　　因为某个情况，必须简单介绍一下《Undertale》游戏的背景。
　　这游戏的剧情是描述一位从地上掉落至地底世界的人类小男孩，为了寻找回家的路途
而展开冒险。
　　地底世界都是怪物，怪物们被人类赶到地底并封印在里面，极少数的人类会因为某些
因素坠落至地洞里，我们操控的角色就是其中一位。
　　基本上，整个地底世界只有意外坠落的小男孩是“人类”，其他皆是“怪物”，而在
传统的游戏中，怪物大都设计成要打败的敌人吧？
　　有趣的是，系统设计上我们却可以选择宽恕怪物、也就是不杀掉他们以进行游戏，最
后会因为你对怪物们的行为而决定结局走向。
　　为何我需要特意介绍这游戏？
　　因为我再来所见的景象，让我相信学姐真的受那款游戏影响很深。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对人类厌倦了。
＊
　　虽然我很纳闷为什么不让北极熊贝米载我们一趟，而是让牠“双脚”走在后头给我莫
名的压力，你真的是马戏团溜出来的熊吗？
　　不过这样的吐槽在见到村门口的状况后就被迫停止，牠用双脚行走是正确无比的选择
。
　　如同我的猜测，从我遭到北极熊袭击的地点到村落的距离并不远，没有多久就看见木
头搭起的简单栅栏与门口。
　　小学姐对门口屹立不摇的身影挥挥手，跑过去跟他打招呼后向我介绍。
　　“这位是村长，牠因为担心我们才在门口等待喔。”
　　
　　所谓的村长，是一只国王企鹅。
　　
　　如果我的常识没有错误，企鹅是在南极的生物，北极熊顾名思义是在北极啊。
　　所以这是哪颗地球？
　　而且，我瞥了后面的北极熊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村长是过冬用的备用食粮。”
　
　　小学姐因此气得鼓起脸颊，指着我喊道。
　　“就说了！贝米是素食主义者──不过偶尔会去钓鱼，分享给大家。”
　　“这设定也太矛盾啊，好好做梦好吗？”
　　小学姐轻哼一声，国王企鹅则聒噪了一阵，完全不知道牠在讲什么。
　　但小学姐好像懂了，只是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村长说你再有意见的话，随便做个雪屋给你过夜好囉。”
　　“我觉得住雪屋好像也不错？难得都来到极圈了啊。”
　　
　　表面上开着玩笑说道，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似乎越来越不妙呀。
　　在梦中又说着要睡觉什么的，只代表学姐陷得非常深。
　　明明有意识到这仅是梦中的世界吧，却开心得融入其中，让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总之暂时不做对，让村长带着我们进入村里。
　　“村长要带你去认识村子里的大家，他们都还没睡喔。”
　　
　　是有听到村长讲了不知三小，动物语专家学姐这么说就认定如此吧。
　　而眼前所见的乐园，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北欧城镇。
　　将雪铲走的街道两侧，有尖屋顶的各色老木屋与透出黄光的方形白框窗户，十足少女
心的浪漫。
　　加上过著圣诞节似的，城镇里到处都是成串的灯饰，在寒冬中五颜六色的灯光看来温
暖不少，有股让我心情平静的异样魔力。
　　但平静的原因不是旅行，而是这里一切都显得陌生。
　　如果能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抛弃过往或者某些愚蠢的坚持，“真正成为另一个人活下
去”就好了。
　　不说学姐，偶尔我确实会这么想。
　　然而，我终究不曾做过这种梦，一次都没有。
　　每次在梦中迎接我的，只有那夕阳西下的老旧房间，以及将迎来命运改变的两人。
　　这或许是我跟有些相似的学姐间，实质最大的差异。
　　难得想太多，或许也是受到进城后就开始飘下的小雪影响吧。
　　“学姐呀，妳下雪有没有什么设定呀？刚刚进来时明明没下雪。”
　　走在旁边的学姐皱着眉头，看来很不爽。
　　“雪就是天气变化呀，我怎么能选择要不要下雪？这世界又不是我创造的。”
　　
　　不是妳创造的呀。
　　好吧，暂时接受这个说法。
　　
　　如同企鹅村长的意思，我们也不是漫无目的走着。
　　很快就来到一间大屋子，在屋外就能听到各种吵杂声。
　　小学姐推开了木门，如同预料的里面很热闹。
　　
　　看来是一间酒吧，典雅装潢流淌著柔和的古典乐，温暖来自角落燃烧的壁炉，让我脱
下了外套。
　　酒吧中有在喝酒的、有随性聊天与打牌的、也有喝醉在哼著乱七八糟旋律的，无论如
何都有个共通点。
　　都不是人类。
　　尽是各种动物组成，有哈士奇或白狐或是雪兔什么的，都还维持着动物的姿态。
　　那些动物到底怎么抓住酒杯或玩纸牌呢，注视著一只橘猫身边空空的酒杯，这是我现
在最大的疑问。
　　但就像在玩游戏，认真探究就输了。
　　记得《Undertale》里也有这么一座怪物小镇，虽然学姐的梦都是动物拟人。
　　当我真正遇上时却只有满满的异样感。
　　开门的我们引起大家的注意，动物的喧哗声更大了。
　　“各位，我带了“新同伴”来了喔！”
　　小学姐擅自开心喊道，已经将我当作那群非人动物的伙伴，我只好乖乖配合。
　　“大家好，虽然想说是猩猩但这小镇搞不好有吧？所以我是猿人的代表。”
　　“不要乱讲啦，好好介绍不行吗？”
　
　　小学姐只是笑骂道，我只能无辜反问。
　　“一般提到自我介绍也只是讲讲名字和出生地吧？但来到乐园后我想换一个名字活下
去呀，不然我还能介绍什么？”
　　对此，小学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说得也是，要不然有没有什么才艺能秀给大家看看？虽然我知道学弟你是一个枯燥
乏味的人。”
　　“我的目标是成为石头呀，让我想想……”
　　目光往周遭扫去，意外发生一件有趣的事物。
　　“才艺表演呀，无聊的我还是有学一点，你们先坐好吧。”
　　将小学姐连着企鹅和北极熊赶到同一桌坐好，是说那模仿人的贝米没坐断木椅真是太
神奇了。
　　我走到那引起我注意的事物──那台钢琴前。
　　在我坐定后，能感受到动物们、包括学姐的目光都投注在我身上。
　　自那天后我就不曾再碰过琴键，身边也没有钢琴能弹奏。
　　受到众人注目的感觉真让人怀念，就算我主动放弃了这点。
　　也没想到许多年后的第一次弹奏却在虚无飘渺的梦中，无比讽刺。
　　“学弟，你会弹钢琴？”
　　我没有开口回答，而是以琴键的声音当作回应。
　　虽然是随兴弹奏，但最适合表述我心境的──或许是那首奏鸣曲了吧。
　　演奏过程中只是让五指顺着以前灵魂的本能去舞动，是呀、以灵魂的本能来形容再适
合不过了。
　　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听不到耳边的旋律，反而想起很多很多的声音，全都听见了呀。
　　狐群狗党的嬉笑声、与家人的对骂和妹妹的啜泣声。
　　以及，那改变一切的枪声。
　　一曲完毕，那些声音随着钢琴曲的结束远去。
　　仅是荒腔走板的回忆。
　　放眼望去，台下的动物全部消失了，真实反应出这不过是场梦。
　　仅有沉默著、表情充满哀伤的小学姐。
　　仿佛有道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学姐凝视着我。
　　“为什么这钢琴曲听来很悲伤？”
　　“这只是普通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但这是在梦中的钢琴曲。”
　　所以妳真的能听出什么？不过为赋新辞强说愁。
　　我套上外套，开心笑了。
　　
　　“走吧，去外面逛逛。”
＊
　　虽然外面很冷，但我还是想出来看看。
　　不然实际上只有两人的酒吧，才是非常难受呀。
　　在仅有两位人类的城镇街道中漫步，我抬起头注视著飘雪的冬夜。
　　仿佛永无止尽，迎接不到白日的乐园。
　　“学姐，妳能做出极光给我们看吗？”
　　“你是把我当神？当然做不到呀，这──”
　　明明犹豫着，但学姐终究违背着自己的心声，故意轻轻说出了那几个字，想以小到不
行的音量。
　　“是真实世界……”
　　停下了脚步，轻声叹口气。
　　或许该摊开来说清楚了。
　　做好觉悟后，我转身面对学姐，压低了声音宣告。
　　“别再自欺欺人了。”
　　“……”
　　小学姐低下头选择沉默，但我必须说下去。
　　“这不是什么乐园，只是妳创造的一场梦。”
　　“没有浪漫的北欧小镇、没有和善的动物村民，这全都是妳的幻想。”
　　“躲在这里面只会一事无成，不如这样问吧──学姐真的做得出极光吗？”
　　
　　我朝软弱的她逼近，给予至今最严厉的一句话。
　　“没看过真实景色的妳，真的创造出来吗？”
　　“刚刚妳不就动摇了？听到我的弹奏是不是发现自己终究只有一人，所以动物全消失
了？”
　　“妳以为这样会开心吗？讲难听点这就跟玩妳最爱的游戏一样呀，妳从游戏过程中获
得满足，然后呢？游戏结束后剩下了什──”
　　“那你说要怎么办呀！”
　　对于我连环的质问，受不了的学姐吼了回去。
　　带着两行泪水，学姐只是颤抖著双肩说道。
　
　　“我以为你能够理解我！学弟明明也──明明看来也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感觉得出
来呀……”
　　最后，那只是一句哀求。
　　“为什么要否定我？”
　　为什么要否定妳？
　　答应太过简单，只因为──
　　“我没办法拯救妳，并非妳奢望的那位“男主角”。”
　　所以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我选择了最简单的责备。
　　从小学姐那因绝望而睁大的双眼来判断，也许真有思考过吧，在今天的约会后，理解
的我能够改变她。
　　或者，跟同病相怜的她一起向下沉沦。
　　但结果是，我还是跟她站在了对立面，成为了“他们”。
　　所以学姐只能无助得蹲下来，抱住双腿啜泣。
　　“为什么总是这样……”
　　“想要你们的理解、想要你们的一句道歉──这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
作者的话:因为美丽，所以是梦。

越美丽的梦越不想让人起来啊…起来之后只会感到加倍的痛苦…

汹涌的无奈悲伤、推一个

噢耶

推！

推

推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