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升上高中后,继续担任班上的开心果,只是同学说她常常发呆,本来就不怎么聪
明,看起来更傻了。
小蝉不知道该怎么说,国三的暑假,她爸爸过世了。
对于病了很久很久的爸爸,小蝉并不会为父亲感到难过,她难过的是失去父亲而崩溃
的母亲。爸爸临走前,特别拉住她的手,要她好好照顾妈妈。
而母亲生活的重心,和爸爸年轻时一起拼搏而来的陈记小吃店,也被政府征收回去。
母亲拿着补偿金到市区找了一间金店面,说要给小蝉赚个千万嫁妆,却遭到仲介诈骗,开
店的钱有去无回。
后来母亲向朋友租了一个小摊子。小蝉去过,很荒凉的大路口,野狗比人还多。
母亲开始彻夜不归。小蝉骑着脚踏车去找妈妈,可是面摊没有人,市场的阿姨也不知
道母亲的下落。
小蝉后来在家里附近的小庙发现母亲,混在一群男人中,吆喝着,吃酒赌博。小蝉有
点害怕那群男人,但还是提起胆子走过去,轻拍她母亲的手臂。
“妈妈。”
母亲回头看了她一眼,叫她回家,又埋头在麻将牌上。
母亲变了。
小蝉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记得她答应爸爸,要照顾妈妈。她就穿起家里最厚的外套,
每天晚上去小庙口等母亲。其中一个顾场子的大块头男人,总喜欢找小蝉说话,问她是不
是处女。
小蝉好害怕,可是她还是待在原地,等母亲回去。
母亲一开始不理她,输钱还会骂她,可是小蝉死也不走,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
能失去妈妈。
好在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有天那群男人不知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笑嘻嘻说要
惨输的母亲拿她陪睡抵债。
“阿凤,妳把女儿生得这么漂亮,不给人干不就可惜了……啊!”
母亲翻了牌桌,抽起手边的空酒瓶,匡地一声砸碎。
“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杀了你们!”
小蝉看母亲把赌客打得头破血流,心想,妈妈回来了。
母女俩去警局喝完茶,回家的路上,小蝉开口问了母亲。
“妈妈,我们家欠了很多钱吗?”
“妳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专心唸书就好。”
可是小蝉怎么可能不担心母亲?而且以前妈妈从来没要她读书,以为妈妈早就看穿她
的脑容量了。
“房子卖掉,再开店就好了。妈妈做的菜,最好吃了。”
小蝉想说,只要她们母女在一起,就算一辈子很辛苦,她也可以自己调糖水配饭。
“这是妳爸爸留给妳的房子,要给妳当嫁妆,我怎么可以动它?妳不要多事,我欠的
钱,我自己想办法!”
可是小蝉看着眼眶发红的母亲,母亲的话在她听来就像宰杀前的鸡猪,死前无意义的
嚎叫。
小蝉可能连日半夜站岗吃不消,睡眠不足,整天都在昏睡。睡了也总梦见母亲,很不
安稳。
她被同学摇醒,大家轮流摸摸她的头,都说她发烧了。
小蝉就算头昏想吐,看见大家为她担心的脸,仍是绽开笑。
要是平常,小蝉一定会睡到放学再走,但她实在好担心家里的妈妈,干脆趁机会跟老
师请假。班导大概听说她去警局喝茶的事,没有拒绝,只叫她有困难一定要找老师帮忙。
“报告,各位同学,陈小蝉要回家了!”
小蝉摇晃揹著书包,到车棚牵脚踏车,突然被人叫住。
“陈知凉!”
小蝉回头,是班上的学艺股长。
人家都说学艺喜欢她,小蝉也有点喜欢人家,戴眼镜的斯文男孩子,聪明又有气质,
根本是她的菜。
但听说学艺股长出身望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蝉自觉配不上他,能当好朋友就好
了。
“保重身体。”
小蝉看学艺憋了很久才挤出这句话。不善表达感情的样子,让她觉得很可爱,忍不住
又心动起来。
“嘿嘿,明天见!”
小蝉在路上摔了两次车才回到家,心里喊著“妈妈、妈妈”。
母亲看见生病的她,一定会心疼地问她想吃什么。小蝉想吃猪头皮和杂碎面,葱和辣
油加好加满。
小蝉打开门,家里却是暗地一片。
小蝉感到不安,以为母亲又跑出去赌博的时候,却听见厨房响起细音。
小蝉一股直觉,扔下书包冲进厨房,撞见母亲正举起菜刀,刀尖朝向自己。
“妈妈,不要!”
“不要阻止我,妳让我死!”
小蝉死命和母亲抢菜刀,两手都是血,但她怎么也无法放开手。
冷不防,小蝉胸前一痛,脱力跌坐在地。母亲的金牌菜刀就这么刺穿她胸口,血水染
红整件白衬衫。
“啊……啊啊啊──!知凉、知凉!”
小蝉抓着刀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母亲成为杀人犯,不然妈妈太可怜了
……
小蝉用仅存的力气,抹去柄上母亲的指纹,用尽最后一口气维持住自刺的手势。
“妈妈……这是意外……是意外……”
她眼中的光一点一滴灭去,再也看不见母亲,完全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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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女主角,得年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