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然尔,若是天佑知道何谓“母子双煞”,他就不会被巫觋明嘲笑没有文化涵养,尽管
他也不认为这点与文化涵养有关就是了。
“没听过很正常,毕竟你不是这领域的人。”见天佑没回应,巫觋萌接续道。
霎时间巫觋萌在天佑眼中再无大妈模样,善解人意的她就是人间天使!同样姓巫,居然不
数落他?天佑感动到只差没找个箱子为巫觋萌投入香油钱,好好供养对方。
“母子双煞,就字面上看,笨蛋也知道跟老妈、孩子有关。”巫觋萌说,“母子双煞特别
的地方在于……这项法术必须母体、子嗣在一刻钟内一起双亡,方能达到‘双煞’。现在
少子化,孩子受众星拱月都不够了,要跟母亲一起死亡,其实颇有难度……”
身为法医的天佑下意识想反驳巫觋萌的论点,车祸、火灾等意外,全家一起携手上黄泉都
不算少见,巫觋萌口中的‘母子双煞’听来并非太有难度。巫觋萌像是能读心,一眼看穿
黄天佑心中所想。
“母子一起死的机会不少,这我当然明白,但所谓母子双煞并不只是要母子一并死亡,还
要带着极深的怨气。照常理而言,意外身亡的生灵,其萦绕的情绪多半是疑惑、迷惘,若
真要带有极浓厚的怨气……”
巫觋萌戏剧性地停顿,天佑瞪大双眼等待巫觋萌解答。
“只有一种可能,遭到凶杀,且不是普通的凶杀,必须是让母子于生前感到极端恐惧,甚
至可以明白的讲……施术者必须凌虐母子。”
巫觋萌的话令天佑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巫觋萌口中的母子双煞居然必须透过如此骇人的手
段才能产生。
“工地开挖,有时候会挖到不该挖的东西。”巫觋萌打开车门大步往工地前进,白色的铁
皮围墙在夜间散发不同于白昼的冷森感。
天佑本来期待巫觋萌有锁匙或者如奇异博士的神奇魔法开启传送阵,岂料巫觋萌只是站在
围墙外,接着两手一摊,作莫可奈何的表情。
“这我没辙!现在人不信神,器灵也越来越稀少,这铁皮墙是死的,我没法沟通。”
“如果是活的,巫小姐跟铁墙沟通完,会有什么结果?”天佑被点起好奇心,兴致勃勃发
问。
“自然就是要墙盛情欢迎我们的到来,乖乖左右一撤,门户大开,让我们欢天喜地进去办
事。”
巫觋萌的表情令她的话真假难分,天佑很想进一步问清楚巫觋萌究竟有没有欺骗他时,对
方竟不在原地,他着急地四处张望,原来巫觋萌已退到后方。
“让一让唷!撞到不负责!”
巫觋萌活动筋骨,左右伸展,背心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拉,露出水钻肚脐环。待伸展体操做
足好几回,她倏地跑了起来,只用了三步就跳上铁皮围墙。她单脚站在墙上,姿势如蜻蜓
点水。
黄天佑瞠目结舌,他知道巫觋明有一身功夫在,没想到连巫觋萌也毫不逊色!他想起巫觋
明吹嘘巫家没有人打架赢得过他,若不是胡诌,那么巫觋明到底藏了几手?
“你们巫家该不会都是凉山特种来的吧……”
巫觋萌跳入建案内,大方从内敞开大门,天佑摸摸鼻子跟了进去。铁门再次阖上,船过水
无痕,从外观看来完全无法察觉有人入侵。
“这里也是天星的建案,我跟工头们都熟,挖到奇怪的东西他们辗转几圈都会传到我这。
”
“该不会挖到人骨吧?”
巫觋萌翻白眼:“挖到人骨不是该通报我,是该报警!况且以台湾传媒的速度,工地挖到
人骨还不先上社会版头条!”
黄天佑突然感觉不在场的巫觋明正以斜眼瞥视自己,顺道附上一句白痴。
“老实说,阿春挖到的,在一般人眼里也没什么。喔,阿春就是这里的工头,我的好牌友
。打地基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大概……”
巫觋萌上下比划,天佑看出对方想表达的东西大概在三十公分上下。
“一个这么大的罐子,上头还雕花。他本以为要不是挖到古董就是挖到时空胶囊,暗地吞
了下来,没想到打开罐子,里头倒出来的都是指甲跟头发,还有一些灰烬似的残渣。”
两人前后在深夜、封闭的工地游荡,巫觋萌继续讲述有关阿春的故事。
阿春压抑兴高采烈的心,背着同事将小罐子塞入内衣。他体态臃肿,多了一只罐子于外观
还真看不出来!他一路等到下班回家才将罐子拿出。尽管书念得不多,对古董玩意没有太
大鉴别力,他只是以凡夫俗子的直觉认定破烂的东西必然有其年代价值,遑论罐子上头还
特别做了艺术装饰。
艺术就是有钱人才会搞的玩意,既然是有钱人的玩意,就是值钱的玩意。而会用值钱玩意
装的玩意,只可能是更值钱的玩意。阿春对自己这一套宛如绕口令的推论感到无比满意。
他费了好大番劲撬开盖子,一股脑儿将里头的东西全数倒出来,没想到里头尽是指甲、头
发还带着灰烬之类的诡异东西。
阿春只差没跳起来撞到天花板。在打开盖子真正看到里头的东西前,他还盘算到底里头装
的是钞票、宝石,还是地契?没想到通通不是!触霉头!
指甲头发伴随着残渣破片,阿春怕归怕,却也被挑起一丝好奇心,用筷子小心翼翼将比较
大的破片集中,隐隐约约他在上头看到了图像。
居然是一对穿着破烂旗服的女人、小孩,死相极为惨烈的画面。
阿春到底是个平凡人,胆子全给了色,血腥暴力的一概碰不得,咚一声,双眼翻白昏死过
去。
当他再次醒来,第一个涌上心头的想法自然是“我是不是睡昏头”?昏厥前的头发、指甲
、残片全部不见,然而那只精美小罐依然安稳摆放在桌。
“为什么会不见?”黄天佑不解地打岔。
“唔,以科学角度或许是因为风化了。以前不是很流行‘木乃伊’的诅咒嘛?说什么拍完
照后,整颗头颅消失,那个其实不是诅咒,纯粹是氧气量遽增导致文物风化。当然若要用
神祕学角度,什么都能解释。”
巫觋萌继续讲著阿春的故事。
阿春后来大病一场。那只小罐子,他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能用气泡垫层层包裹,将
罐子塞进柜子,藏到他两百年也不会再翻阅的书后面,就当作没这回事。
“我后来有笑阿春,当个骨灰坛供起来说不定也没事。”这回换巫觋萌打断故事,“阿春
告诉我,他就怕家里祖先有意见。我问他怎么不扔了?他又说在ptt看到什么陶瓷娃娃会
自己跑回家……毛有够多。”
阿春胆战心惊,日夜梦魇。白天上班显得有气无力,连同事都觉得他印堂发黑,辗转通知
了巫觋萌。巫觋萌家学渊源不假,但这档事信者恒信,也不是个能立块招牌挂在身上随时
诏告天下的才能,以至于他们虽然知道巫觋萌或许能解决,却也没有马上通知。
“好在他们打牌时想起老娘。我赶忙跑去看阿春状况。虽然母子双煞要害的对象不是他,
毕竟是极阴之物,碰到折损点阳寿都算情理之中。我这巫半仙姑且帮他算了算,就是比原
先生死簿上记录的少活两周吧。”
“巫觋萌小姐还能看见生死簿?”天佑惊奇,一边盘算是否要请对方提点一下自己还能活
多久。
“不能。我瞎说的。”
“……请继续。”
阿春虽然不相信巫觋萌能替他解决问题,但没鱼虾也好,再者巫觋萌不论气质,就外表而
言好歹是个身材一等一的大正妹,被灌迷汤三两下把所有事情连小罐子通通上缴。巫觋萌
一看就知道这罐子是被人用来施以母子双煞的咒具,送佛送上西天,跟阿春接了这档苦差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