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在研究空白乐谱的言封抬头朝四周张望，总觉得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环顾了教室一圈不见陈无念踪影，太过入神的他没发现陈无念是何时离开教室的，他
缓缓走向敞开的教室后门，看见地上掉了一只装满东西的塑胶袋及还亮着光的手机，不远
处还有一个长发披肩、双脚呈半透明、背对着他的女鬼指著某处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胆子真够小的！”女鬼笑的仓狂，让言封瞬间便明白所有事态。
铁定是这个女的戏弄陈无念、让陈无念吓的东西都吓丢了吧！
言封看着女鬼露出困扰的表情、在心中悄悄琢磨著什么，过了半晌不知道在心中决定
了什么，他轻轻拿起地上还发著光的手机，将光源放在脸下方、让光源由下往上照亮整张
脸，接着偷偷摸摸的走到发笑的女鬼身后、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
女鬼一边笑、一边毫无防备的转过头，言封那张在森白灯光下呈现的恐布鬼脸便近距
离落入女鬼眼中，即便言封其实长得不错，但在这特别角度的光照之下面部产生了许多阴
影，在黑暗中显得阴森可怕。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人吓鬼、当然就是吓死鬼囉！
“鬼啊──！”女鬼宛若陈无念翻版，一边大声惨叫一边想往别处逃窜，慌乱之中却
认不清楚方向一直在原地打转。
言封将手机放下，一把将转圈中的滑稽女鬼拉住。
“人呢？”言封冷声道。
吓傻的女鬼听见声音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哪里有鬼？眼前的人根本是个活脱脱的美男
子啊！
但不知怎地，这名美男子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颤栗。
“他已经入了幻境了！”女鬼这时已经恢复了容貌，本来空荡荡的眼眶、裂成两半的
鼻子都成了美丽精致的模样，如果忽略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这件事，铁定会让人忍不住想上
前搭讪。
“唉，真的很会找麻烦耶！”言封有些无奈的扫了她一眼，那一眼却令女鬼下意识后
退了一步，要不是言封正拉着她，也许就会这么直接退出建筑物外也说不定。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悄悄在她心中滋长，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幻境在那里是吧？”言封走到楼梯旁看向梯后那条走廊，他眼中的走廊只有一片漆
黑，与陈无念看到有着发光教室的走廊不同。
“没用的，他出不来的！”女鬼扭动着身子想挣脱言封，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努力假
装镇定。
“要破解幻境方法多的是。”言封毫不在意，女鬼所说的对他来说完全不是困扰。
“你…你会害我被骂的！”女鬼顿时垂头丧气，连她都不知哪来的想法认为眼前的美
男子确实能够破解幻境，明明那位的幻境是堪称无法破解的地狱啊！
“结果妳只是个小喽囉啊？”虽然用眼睛看就知道，但言封还是明知故问。
“是啊！我只是在外头想办法将猎物引进幻境内、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女鬼明显
露出一副＂既然知道我不是主角，拜托你快放开我吧！＂的表情，她想早点远离这个令她
不自觉发颤的家伙，哪怕他长的多帅她都只想离得远远的，完全没有刚才戏弄陈无念的心
情。
言封挠挠头、本来还想多问些什么，但他判断了目前的状况并不是太难解决，因此果
断的放开了女鬼，回头将掉落在地的提袋捡起。
女鬼获得了自由，一溜烟便钻入墙内消失无踪，连一秒都不想多与言封相处。
言封懒得理她，他将提袋挂在手上、将陈无念手机拿到眼前操作，想将手机内手电筒
功能关闭，摸索了半天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用，最后嫌弃地将手机丢入塞满平安符的提袋
内、缓步朝梯后那条走廊迈去。
●
陈无念跑了许久、气喘呼呼的停下，他扶著满是灰尘的壁面大口喘着气，一抬头便看
见从气窗散发出的白色灯光，这才发现原来他停下的位置正好就在那间发光的教室旁。
怎么可能？
陈无念回头，这条走廊的长度并不长、只有两间教室的长度，而这间发光的教室位在
走廊最底端，他明明觉得跑了很久，怎么可能才只跑了一间教室的距离？
森冷的白光毫无温度的洒在他的脸庞，教室里头很明显就有什么非人事物在等他，让
陈无念一点也不想打开门一探究竟。
所以他做了一个蠢决定，继续跑！
陈无念闭上眼睛往前直冲，他试图用这种方式逃离那间有问题的教室，却发现不论怎
么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都是发光教室的前门门扉，即使他不信邪的重新尝试好几次，那
扇门都像是黏在他眼前一样从不曾消失。
看来他是遇上鬼挡墙了！
陈无念很无奈，他本身看不到鬼怪、以前也从来没遇过这些事，即使没有虔诚的信仰
，到奇怪的地方也从未有过任何不适，就是世界上为数众多的麻瓜里的其中一个。
然而不过几天时间，被怪物追、跟妖怪说话、被鬼魂捉弄、遇到鬼挡墙…等等，什么
乱七八糟的他都体验到了，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偷偷被什么整人节目当作目标？
如果有整人节目能将鬼挡墙做的这么细致逼真，大概会在题材贫匮的电视圈内造成轰
动吧？
陈无念看着门板上木皮已斑驳脱落的门扉，这间教室似乎在对他发出邀请，邀请他打
开门、进入门后属于它们的世界。
陈无念别无选择，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进去，但不进入教室也只能被困在原地，他深吸
一口气，下定决心伸出手转动门把。
木门随着陈无念的动作缓缓敞开，冷艳的光自教室内流泄而出，刺的陈无念半瞇起双
眼，过了许久才适应了光线。
木门后是一间布置干净整齐的教室，十组木制的课桌椅整齐排列在里头，其中九张椅
子上已坐了人，只剩下角落的一组桌椅没有坐人。
讲台上一名戴着眼镜、短发的女孩站在讲桌旁，她发现陈无念推门而入便转头看向他
，连带的教室里的所有人也一齐转过头来。
二十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同时盯着陈无念，令陈无念产生了一丁点逃离的念头，但即便
逃离也逃不出外头的鬼挡墙，他咽了咽口水，逼自己与他们相互对望。
“这位同学，还不快进来？”讲台上的女孩冷冷出声，陈无念愣了一会才发现女孩是
在叫他。
陈无念踌躇着要不要进入教室，然而二十双眼睛直射而来的视线却让他浑身不对劲，
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审视著，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步入教室内，坐上了空着的那
副桌椅。
陈无念悄悄观察著周遭的人，九人中有男有女，身上都穿着白色衬衫与深蓝色长裤，
似乎是某间学校的制服，每个人都端正的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没有人交谈
也没有人做其他事。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要玩一个联想猜谜游戏。”讲台上的女孩待陈无念入座后用毫
无起伏的音调朝着台下所有人说道，台下的人包含陈无念都没有应声。
“首先我们先一起唱一段旋律。”女孩忽略所有人冷淡的反应自顾自说道，接着她用
啦啦啦的方式开始哼唱起一段旋律。
女孩的歌声一响起，台下的所有人忽然也跟着哼了起来，只有陈无念完全没听过这段
旋律，傻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陈无念左边的女生突然转了过来，苍白泛紫的脸蛋上那双尚毫无情绪的双眼直勾
勾看着陈无念，陈无念被她看的心里发寒，便张开嘴假装自己也有哼歌。
那女生见他张嘴，没多久又将头转向前方、再也不看他。
陈无念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假哼一边倾听着教室内的大合唱，这些人口中所哼出
的这段旋律非常优美，活泼轻快的拍子让人联想到朝气蓬勃的春天，只是搭配着这一票人
诡异的模样，说有多怪便有多怪。
他顺势观察起讲台上的女孩，那女孩戴着一副圆形细框眼镜，一头短发长度约莫在下
巴左右，长相不特别出众但也不丑，纤瘦的身上穿的是卡其色的制服，下方则是深蓝色百
褶裙。
女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老师，却是用老师的口吻对着台下说话。
旋律哼完后、教室里又恢复一片静默，女孩推了推眼镜，接着说：“联想猜谜的谜底
就这首歌的歌词，让我们一起将这首歌的歌词找出来吧！首先是你。”女孩伸出手指了第
一排最左边的男学生，那名男学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看着女孩。
“说到透明，你会想到什么？”女孩问。
男学生毫不犹豫，以毫无起伏的机械式语调说出答案：“水。”
“错了！”冰冷的音调响起，陈无念还以为女孩会接着询问第二名同学，谁料到女孩
却突然从讲桌上拿出一把尖锐的刀子，快速准确地刺向男学生的右眼。
噗哧一声，男学生的眼窝被刀子突破，眼球一分为二流出透明的液体，混杂着红黑的
血液流淌而下。
女孩握著刀的手在空中左右晃动，刀子在眼窝中不停破坏，直到将男学生的右眼搅的
一蹋糊涂后才将刀子拔出。
“连这都不会，笨死了！”女孩冷眼看着血流满面、右眼已糊成一团的男学生，吊诡
的是男学生连一声痛都没喊，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孩，仿佛刚才的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
“接着换妳！”女孩将目标转向男学生旁的女学生，“说到黑色，妳会想到什么？”
“头发。”女学生同样毫无犹豫的说出答案。
“笨蛋！”短发女孩的刀随着话语落下也招呼到女学生身上，一刀又一刀力道凶猛的
刺着她的肩膀与左手臂，女学生也仿佛没有痛觉般任女孩将左半身刺的一片腥红。
女孩持续朝着第一排学生问话，但纤细手臂所持的刀子大概是劣质品，经过四名学生
后刀刃便缺角发钝，第五名学生改换成放在教室角落的球棒，头颅硬生生被女孩砸出一个
凹洞，流出浓稠的血液与果冻般的物体。
那人就坐在陈无念前方，陈无念的脸颊不小心被前方喷飞的物体沾上，他忍着恶心感
将脸颊上的东西抹去，面色惨白的看着荒腔走板的联想猜谜游戏。
陈无念认为这应该是作梦，这梦却异常真实。
第一排的学生都轮完了，女孩拿着球棒绕到第二排，用着一样的语调开始第二排学生
的游戏。
陈无念坐在第二排最右边，依照顺序会是最后一个被问到。
陈无念紧张的等待着，他察觉到女孩所问的问题都是关于颜色的联想，但是除了问题
本身外没有其他提示，如果是以女孩心中的答案为标准，要在色彩缤纷的世界里猜中答案
，难度也太高了！
他根本不认识女孩，怎么可能知道她想得到的答案？万一女孩存心刁难、临时更改了
答案，那么即使猜中了真正的答案也不会知道。
这是一个非常主观的游戏，陈无念猜不透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游戏？但他能清楚知道
这件教室的主导者是那名短发女孩无误，否则就不会只是女孩单方面对其他学生的虐杀。
随着问题、答案与施暴交互错落，女孩的身影逐渐往陈无念的方向逼近，终于在第九
位学生的断肢飞到陈无念脚边时，女孩也抵达了陈无念的座位旁。
女孩冰冷的眸子看着陈无念，卡其色的制服被染上一块又一块污渍，靠在肩上的球棒
沾满鲜血，尖端还缓缓的滴落一丝丝黑红。
陈无念搓揉着发汗的手心，故作镇定的回望，他没发现同一时间教室内的所有人也一
起看向他，二十双眼睛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在他身上。
“说到亮黄色，你会想到什么？”女孩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朝陈无念发问，在寂静的
教室内犹如铜钟般大力敲打着陈无念的脑袋。
陈无念紧张的在脑海中搜寻有什么物品是亮黄色的，但每一个答案都太过简单，让他
隐隐觉得不管回答什么都不是正确答案。
女孩丝毫没有催促他，只是如一尊雕像般站在一旁看着他苦恼的神情。
前面九位的下场太过残忍，令陈无念心中也不自觉慌了起来，他无法估算那支铁制球
棒招呼在自己身上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但他却直觉认为无论如何他都躲不过这场似真似假
的游戏。
就在此时，陈无念的口袋突然传来一股灼热，本来着急思考着答案的陈无念被烫的受
不了，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口袋内的东西掏出来，其他座位的学生见了口袋内的东西、面色
猛然一变。
是城隍庙的护身符！
陈无念这才突然想起言封塞给他的这只护身符，只是他被烫的抓不住，护身符就这么
掉落在地上，＂轰＂地一声冒出熊熊大火。
“哇啊！”那团火比起先前妈祖庙护身符的火还要更猛烈，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样朝天
窜起，接着犹如张开双臂般将陈无念四周立起一道火墙。
原本面无表情、各自残缺的其他九名学生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火焰散发的滚烫热气
似乎令他们非常难受，只有短发女孩不受影响、冷眼瞪着那团火。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女孩冷声斥责著其他人，一点也不害怕的迈步向前，她挥动着手中的棒球棍，在又热
又烫的火焰内精准砸中地上的平安符，刹那间火焰像被强风吹拂般剧烈摆动起来，没多久
火焰便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高耸的火墙缓缓消失，只剩地板上焦黑的痕迹与护身符
上一点残火。
陈无念惊吓的看着这一幕，护身符的火让他想起神明挡灾的说法，所以城隍庙的平安
符为他挡了灾吗？但是火却被短发女孩击灭了？
他看向女孩，忽然感到一丝颤栗，能拥有消灭平安符的力量，代表这女孩比平安符的
力量还强、还危险。
陈无念心中警铃作响，实际上他并不懂这些，但生物的本能却让他这么认为。
“你的答案呢？”女孩的声音宛如冬季的西伯利亚，冷的令人无法招架。
陈无念深吸一口气、闭嘴不言，甚至伸出手摀住了嘴。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说出答案，因为他不应该知道正确答案。
女孩见他如此举动，冷著脸将球棒丢下，接着伸出双手扣上陈无念颈部。
“你的答案呢？”女孩的脸贴进陈无念，陈无念自她状似沉静的眼底读出一丝丝恨意
，他持续摀著嘴巴、不愿妥协。
女孩重复问著同样的问题，掐著颈部的双手缓缓加重力道，不过一下子陈无念便感到
呼吸困难，他一手摀著嘴一手抓住女孩的手试图想扳开，但单凭一只手根本敌不过女孩的
力量。
“你的答案呢？”女孩贴近的脸逐渐开始崩坏，皮肤由青白发黑、晶亮的眼球腐烂，
脸上的烂肉一块块垂下，嘴巴一面说、还一面喷出点点白色虫子。
陈无念瞪大眼睛看着女孩的变化，视线逐渐觉得模糊，脑中的人生跑马灯不自觉开始
动作，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在脑中播放，平凡枯燥却又令人怀念。
恍恍惚惚中，某个人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陈无念才顿时清醒过来。
“言…封…”陈无念痛苦的喊出那人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不知哪里涌上的求生意志令他的脑袋瞬间清明，陈无念抬脚猛力踹向女孩腹部，毫无
防备的女孩居然还就这么被他踹倒在地。
呼吸重获自由的陈无念不停咳嗽，他摸著疼痛的颈部，余光看见女孩飞快的再度爬起
，伸出手又想朝他攻击。
“言封！”陈无念不顾一切的大喊，他抱着赌博的心情，期盼奇蹟能发生。
已不成人形的女孩双手再度攀上他，她抓住陈无念的肩膀，张开血盆大口就想朝陈无
念颈部一口咬下。
陈无念紧闭起眼等待痛楚传来，等了许久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看来你度过一段愉快的高中生活呢！”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陈无念睁开眼，看见
那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黑暗中，语气闲凉。
不！一点也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