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哈蒙的雪佛兰的车门。
亚曼达不安的左顾右望，试图搞清楚我们到底身在何处。
“没信号，没路标，没有建筑物…”亚曼达沮丧的放下手机，“他妈的。”
我用力拔开撞凹到变形的手套箱，往里面一摸，只有一个空的子弹盒。
“手枪可能被他拿走了，也有可能是别人。”我说，这个鬼地方可能极为危险。
我拉起驾驶座旁的拉杆，后车厢应声而开。
亚曼达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搬出一叠文件，“嘿，杰克，看看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
边翻开其中一本笔记本。
我挤到她身边去看，上面画著各式各样的草图和一些词语。
“这我有印象，”我指著其中一个草图说，“他寄给我的游戏里，杀人魔就长这样。”
杀人魔的面具画了好几种类型，有个看起来像是月光光心慌慌里的造型。
她翻开下一页，上面写了一堆文字，有的还重复圈起来，“瘦长人…杀手杰夫…”我看
著几个被划掉的词语。
她再翻开下一页，有一个红笔圈起来的词—“布朗山”，旁边还画了线连接着几个词语
，“另一边？”、“假的？”、“海伦思坎德说的是实话？”。
“谁是海伦思坎德？”亚曼达问我。
我从后车厢底部捞出一根撬棒，脑海中浮现一个哈蒙告诉我关于戈登费里曼（注一）的
笑话。
“海伦思坎德…”我咀嚼著这个名字，“她是不是上次奥克兰之旅时…”
“那个酒吧的女生？”亚曼达恍然大悟，“她说他的父亲是切罗基族人，然后失踪在…
”
我们两个看向周遭，浓密的森林一点光线都没有。
“我那时以为她是疯子。”我说。
“他妈的，我们现在陷在一个天杀的都市传说里。”亚曼达说，“我们要怎么离开？我
没听说过在布朗山失踪的人回来过。”
“先找到哈蒙再说。”我说，“如果他可以寄给我邮件和短信，他可能还活着。”
我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那边那两个，手举起来。”声音从我们后方传来，“把那个该死的撬棍丢掉。”是个
男性的声音。
我丢掉手中唯一的武器，和亚曼达一起缓缓转过身去。
有个男人手拿着双管霰弹枪指着我们，穿着某个演唱会的T恤，头还戴着一顶棒球帽。
帽子上有着小岛秀夫（注二）的签名。
我还记得当初哈蒙霍尔拿到这个帽子时有多么兴奋，整整三个月他都舍不得拿下来。
现在那个帽子戴在那个男人头上，还沾了不少血迹。
“你他妈…”我怒火中烧，“那顶帽子是哈蒙的！”
“哈蒙？”那个男人复述这个名字，手中的霰弹枪微微放下，“哈蒙霍尔？”
“你认识他？”亚曼达说，“你把他怎么了？”她出奇的冷静。
“如果你们是来找他的，”那个男人放下瞄准我们的枪，“很抱歉，你们来太迟了。”
＊
我们跟着这个叫做罗伯的男人，沿路他警告我们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或声音。
我们压低身体，快速走过森林和灌木丛。我手中的撬棒冰冷到冻痛我的手掌。
交叉的树枝在微微发光的天空划开一条一条的裂缝，我注意到我从没看过太阳，好像是
整个天空自己在发光。
几朵云飘过空无一物的天空。
“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亚曼达小声的细语，“太迟了是什么意思？”
“嘘。”罗伯蹲低身体，在确定前面的路没有人后，挥挥手叫我们赶快过去。
我们来到一条小溪旁边，溪中的水呈现一种诡异的银色，不是漂亮或浪漫那种，而是黯
淡无光的银色。
溪边的巨石耸立，藤蔓缠绕在石上。溪水流过，却没发出任何水声，取而代之的是嘈杂
的噪音，像是电视或广播的噪声。
“小心，不要碰到溪水，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罗伯小心翼翼的在溪边行走
，钻进了一颗大石下，“过来。”
他消失在石头的阴影下。
“现在怀疑他是神经病会不会太迟了？”亚曼达问我，她灵巧的爬进石头下。
我跟在她身后，挤进狭小的石头缝中，小心的踏稳在石壁上。
我们两个跳到坚硬的底部，石头底下是个令人颇为震惊的洞穴，很难看出这个洞穴是在
石头下形成，还是石头被搬到洞穴上面。
岩壁上的纹理，刻满一条又一条的凿痕。
藤蔓从洞顶延伸下来，无力的垂在地上。
洞穴的正中间正燃烧着篝火，两个家伙正坐在火旁，火光在洞穴石壁上留下他们的影子
。
“有人来了，而且有两个人。”罗伯说，“他们是来找霍尔的。”他把手中的霰弹枪倚
著墙放著。
这句话引起了其中一个人的注意，他黝黑的脸转了过来。布满皱纹和斑点，眼神失去光
芒，透露著精神上的疲惫，“太迟了。”他说。
“如果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太迟了是什么意思，麻烦了。”我不耐烦的说。
“他死了吗？”亚曼达问道。
老人摇摇头，“他…他还好好的，只是…只是他已经不是他了。”
“什么叫做他不是他了？”我反而更加困惑。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看向我，“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两位的名字。”
“杰克葛莱曼。”亚曼达指向我，又指着她自己，“亚曼达雷克。”
“雷克小姐，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熟知的世界了，两位来到这里找他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是哈特思坎德，那个带你们来的是罗伯，这位则是詹姆。”老人指向自己身旁的年
轻人，他皮肤苍白，瘦骨嶙峋，头顶带着一顶诡异的毛帽，眼睛四处打量，看起来紧张
而恐惧。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我追问。
“很难描述，他有一天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哈特盯着篝火，眼神闪烁着火光，“直到
后来他出现并攻击乔尔，我们原本以为这里没有东西杀得了我们，没想到乔尔竟然死了
。”
“没有东西杀得了我们？”亚曼达疑惑的说。
“没有东西，我们生活在这不会死，不会饥渴，不会累，但痛苦的感觉是真的。”他点
点詹姆的肩膀，“这个孩子刚来的那个礼拜尝试拿那边那把枪轰破自己脑袋，结果不但
没死，脑袋还多了一个洞。”
“我比霍尔还要早困在这里，六年来，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逃出这个鬼地方，霍尔也是
。”
“这个世界非常疯狂诡异，这几年来我渐渐得出一个结论，”他说，“别以为我是疯子
，但我认为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意识，它不希望我们离开这里。”
我看向罗伯和詹姆，他们一言不发的看着篝火，好像看着它可以得出什么结论似的。
“哈蒙突然表现的极为怪异和具有攻击性，我们不得不把据点从峡谷另一边迁回来躲避
他，”哈特继续说， “我认为是这个地方影响了他。”
六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篝火霹雳啪啦响。
我曾问过哈蒙为什么这么喜欢恐怖游戏，他那时笑着对我说：“你看到有人被萤幕里不
存在的东西吓到，不是很有趣吗？那些都只是一些程式码加上动画所组成的罢了。 ”
有点病态的顽皮，我说。
“他寄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我，”我开口，“还有一封短信。”
“什么？谁？”哈特粗哑的声音充满困惑。
“哈蒙，他寄给我一封包含着一个奇怪游戏档案的邮件，然后又传短信叫我不要打开档
案。”我回忆道，“我不懂。”
“哈蒙说过他来这里是要找参考素材，而布朗山的故事是…”哈特似乎想起什么。
“海伦告诉他的，海伦思坎德，她是你女儿对吧。”亚曼达说。
“哈特是为了找我跟乔才来的，”罗伯开口，“我们还欠他几千块美金，他以为我们跑
路了。”
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连在一起，像是巧合，但更像是精心安排的计画，一个又一个的猎物
投入陷阱里…
“碰！”枪响划过宁静，远远的，像是猎人找到猎物。
“哈蒙来了。”罗伯说，“他找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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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戈登费里曼是游戏 战栗时空 的主角，特色武器就是一根撬棍。
注二：小岛秀夫是声誉极高的游戏设计师，代表作包括 潜龙谍影系列、P.T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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