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单篇故事,与最后主线可能没有直接关系,
但还是有一点关系(鬼打墙@@?)
不管如何祝大家2018新年快乐!!!
供奉先吧:P
阿莲从里和村嫁出去是坐火车的。回来是躺棺材。
芙蓉记得那一天清早,政郎雇了四辆人力车拉他们到车站,不过十年现在一辆人力车
都瞧不见,通通是三轮车了;还记得老站长提煤油信号灯摇晃着引火车冲破晨曦白雾伴随
“叮当”铃响。
“妈,我走囉。”阿莲小声说完就跟着丈夫上车了。
叮-当-
铃刺得妈妈心疼。早从孩子打定主意嫁去西部时,芙蓉就反对。
这孩子命多苦?她出世前恰逢血姬魔爪伸向里和村。
村长说鬼喜欢红衣服跟红鞋子,只要模仿祂们鬼就不会伤人,但谁不知道河对岸的旧
村原来七百多个村民现在剩不到一百,没人相信他,所以村长又带来新条件:供奉一个未
满周月的婴儿。
阿莲出生便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拉拔长大……
“政哥对我很好的。”她从小身体差,或许是出生就吸到鬼气缘故,但一谈起政郎总
开心得像一只小蝴蝶翩翩起舞,芙蓉看到更不舍得。
但阿胭知道能送阿莲离家时多欢喜呢。
“女孩总要嫁的。”阿胭觉得“家”是最危险之处。芙蓉无法理解。
新婚不到半年政郎就被征去当军伕。死在南洋消息传回来时,芙蓉多想把女儿接回家
,阿莲已怀上孩子,婆家饼店生意忙有人会好好照料她吗?
“嫁出去就嫁出去了。”阿胭说得算,芙蓉只盼女儿在西部平安。
结果又被抢走了,每一个人都从芙蓉身上抢走一点东西。
叮-叮-当
送阿莲回家的是灭赤老师父--他像瘟疫一出现就带来灾难,1928年要是没有他,阿
胭或许早带她远走高飞--芙蓉随即对自己这么想感到羞耻。
灭赤老师父是驱逐鬼的英雄。
“孩子回家了。”师父老泪纵横,捧著阿莲遗物的包袱递还给妈妈。她忽然忆起阿胭
抢回孩子时,抱着阿莲下山浑身是血也笑着说……
“乖孩子回家了。”。
芙蓉看到棺木没有哭,只是像皮影戏里的剪纸似,一动一动跟着老师父带来的弟子著
手布置灵堂,心空荡荡的。
孩子安静睡吧,妈妈不吵妳了……
阿胭也没有哭,他静静在院子替纸伞上桐油,最近城里需求大得加倍努力。油味浓郁
得像结成块漂浮在空中,跟往常一样。
阿莲终究非阿胭亲生的他才这么冷淡?
全里和村都晓得阿莲是田竹镇地主儿子的“种”,那禽兽趁酒意在囤谷的仓库强占了
她,想纳芙蓉为妾但她宁死不屈,凭什么自己要被这样对待?结果是当长工的父亲丢了活
,在家抑郁而终。没爸的杂种理所当然是供奉血姬的牲品。
里和村是芙蓉的地狱,就算聋了也知道村民在后头指指点点“脏女人”,要不是嫁给
阿胭,这里哪容得下她。
芙蓉无时无刻都想离开这座山,跟着丈夫去哪都好。
但阿胭的责任是把守“血姬封印”与上百只红衣邪鬼。他家在山顶,往西下山是里和
村与富田村;往东是旧村;到山下田竹镇才有车站跟学校。她恨这个责任。
阿胭有亏待她母子俩吗?芙蓉讨厌自己卑劣的心老质疑别人。
--他们家改建成疗养院是多年后的事……
灭赤师父在家里停留到阿莲下葬,替她诵经。但更多时候是在阿胭书房里游说他出征
明年夏天的“御前仨战”,阿胭早昭告天下不再动用咒术,为什么不放过他呢?
为什么不能给他们家一个安宁呢?
“你一定要出手,这仗关系著天下。你、我再加郑江凝,赢面大得多。”隔着门帘偷
听,芙蓉搞不懂这些男人想争什么。
永远搞不懂。
“南无阿弥陀佛……”灵堂里诵经声似梦呓又如咒语让人心烦。佛铃的“叮-当-”
声徘徊不去,让她想起离别时月台里的铃响。
来吊唁的人不多,大都是先生昔日战友。
忘恩负义的村民上山时畏头畏尾,深怕一进这宅子,就会被鬼夺去魂魄的样子十足惹
人厌,看到芙蓉惯性皱眉后堆起假笑,以为不知道他们在背后高谈阔论--“就是阿母贱
才害丢…”、“惦惦作妾不就没事,搬石头硩家已的跤。”。
为什么血姬不把里和村通通吃光再被封印呢?
--她对自己残忍的心感到难过……
二十八年了,该忘得也忘得差不多,不管好的坏的。现在只要阿胭在身边就很满足、
很幸福了。
来上香的有一位不是本地人。
赖明月来待了八天,在山里与村子间转来转去、走马看花。她年纪约27、28岁跟阿莲
差不多,一身艳丽的旗袍让芙蓉看得目不转睛。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地话沟通无碍,跟芙
蓉聊起来挺投缘的。
“她是那边的人。”灭赤师父跟阿胭都不喜欢赖明月,对她很警戒。
芙蓉闷在这山顶太久,村里也没半个知心朋友。赖明月喜欢靠在镂刻“镇”的石敢当
上大天半,仰望天空像总若有所思。离别前自己终于问出口。
“赖小姐看天空时想些什么呢?”。
“想家。”赖明月是渡海来的。
“这山上风景跟我家乡好像。六年没回家了,那时儿子刚学会叫妈,现在该跟妳小孙
女一样高了,他打小时候胃病就严重得紧,不晓得现在有没有人煎药给他吃,还有我先生
也不知道在哪……”赖明月神情落寞,说著就眼眶泛红了。
芙蓉没察觉自己没有跟她提过小孙女。
“抱歉,失态了。”抹去泪水,赖明月起身谢谢芙蓉招待食宿后就离去了。
“妳一定很快就能回家的。”芙蓉喊著。赖明月回头时有些惊讶,随即感激地颔首致
谢。
天下母亲都是惦记家的,芙蓉觉得她的心情自己能懂。
或许是这缘故,灭赤师父离开前一起祭拜群鬼时,她忍不住提出将外孙女接来的想法
。
“我们把蔷薇接来家里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从小没爸爸现在妈妈也走了,蔷薇又好动,在婆家饼店里跑来跑去撞到那些松木桶蒸
笼烫著该怎么办?越想越害怕。
阿胭蹙眉看了她一眼,像自己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男人们继续手边祭祀,在山坡上“1928年之墓”前斟上一杯杯好酒。这里葬著上山讨
伐血姬的英魂、被魔头吃干抹尽的村民、为恶的邪鬼也一块祭拜,安抚祂们切勿作乱。
“来喝吧!”阿胭呐喊著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字。
女儿嫁出去就嫁出去了,何况是女儿的女儿。
“你忍心看我们辛苦建立起的一切,被姓华的占去吗……”老和尚离别前仍试图煽动
阿胭。争权夺利,凡心未了还当什么上人?芙蓉忍不住这样想。
阿胭终究没被说动。
也许对丈夫来说这个家比阴阳界大势都还重要。芙蓉偷偷感到温暖与欣慰,幸福也许
就是这滋味吧……
但看着灭赤老师父离开的背影格外落寞,她又有些不舍。佛铃随着阿莲下葬暂时不再
鸣起。
Ж
叮-叮-当
夏去秋来,半夜又传来铃声。芙蓉半梦半醒知道不是佛铃,是窗口的风铃。
一旁的阿胭眼睛睁大大的,铁灰色眸子中闪烁一点红,正轻手轻脚替小蔷薇拉上被子
。那一点红如此温暖,但却是诅咒。
阿胭体内有血姬的诅咒,诅咒让他29年耗罄精力压制体内的“狂魔”。
“我身体里的疯子会让这块土地血流成河”狂魔想继续出来害人。
丈夫一生注定要牺牲自由看管血姬封印与“自已”。最严重时整个月卧病在床,日夜
煎老师父的草药喝才压抑得住,多悲惨的命运呢。也因为狂魔的血,他几乎不会衰老,越
来越让年过40的芙蓉害臊……
“又梦到她了?”。
“嗯,但又被我跟大飞打退,跟过去很不同。”阿胭苦笑。
过去总梦见被“授血”的痛苦回忆便满身大汗吓醒,但近来噩梦杳然离去,自从夏天
把小蔷薇接来之后,阿胭的梦都平安收尾。夜里少了惊叫声,芙蓉一开始还真有一些不习
惯。
之后才感悟夫妻能一觉天明,让前院的鸡鸣唤醒是多幸福的事。
“这孩子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影响别人的梦。”阿胭终究不忍芙蓉大半年唉声叹气
把小孙女带来里和村。
“那就让她多住一阵子吧。”小蔷薇非常顽皮,家里的陀螺跟波浪鼓都被她砸坏了,
真不晓得婆家怎么教的。芙蓉下定决心要把她变成一个端庄的淑女。
一开始板著脸的阿胭现在最爱玩,哪有祖父舍得对孙女冷漠。常见他拉着小蔷薇的手
,“跟着阿公说:‘供-奉-我-’。”。
“弓湖我,嘿哈供湖我。”都十岁了讲话还零零落落,真要命。
芙蓉想夏天后把她送进田竹镇小学,不让蔷薇回婆家,但阿胭一定不答应。泼出去的
水没人可收回呀。
“供-奉-”。
“供奉你、供奉你、供奉你!”格格笑的蔷薇霎时嘴巴张得老大,可塞进一颗拳头。
阿胭变成女孩的脸,蔷薇傻傻愣住等察觉是“自己的脸”才放声大叫。
“阿嬷、阿嬷,阿公变成我了!他的脸变成我了啦!”长得亭亭玉立叫起来却像杀猪
似,芙蓉的培育计画受到挫折。
“嘿嘿阿公要把妳吸干再取代妳!”
“不要!阿公坏坏。”蔷薇又捶又打尽作一些非淑女的举动。
不消一刻钟阿胭又变回原样。这术维持时间非常短而且破绽很多,芙蓉搞不懂他为何
要废寝忘食修练“窃面之咒”甚至一度自暴自弃,怨叹道:“不依靠体内那个疯子还是无
法突破吗……”。
“你可别乱来呢。”芙蓉一下担心起来。
这阵子小蔷薇给生活添很多乐子让丈夫多了笑容,但收到“御前仨战”的结果后他又
郁郁寡欢,枕边人情绪变化还是自己最清楚。
仨战输了。只有灭赤上人拿下第一场。
第二场,郑江凝输给“背骨仔”门家的门卫严--门王玉兰的小叔--听到门家芙蓉
才惊觉跟小兰也断通信好多年了……
关键第三场,闭关修练未成的大飞出手仍败北,拱手将主导权让给华家。芙蓉内心复
杂得很,她觉得大飞嗜钱如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人。
当年,阿莲被村民抢走时芙蓉跪着求大飞出手,结果呢?
--抢回妳女儿要一千五百元,先付三分一才出手
里和村谁能拿出这些钱?光三分之一就是公学校职员一年多的薪俸。从死去父亲蓆下
慌忙摸出四张十元纸币的焦急至今仍刻骨铭心。她不会忘记那势利的嘴脸,即使他是阿胭
的好朋友芙蓉仍怀恨在心。
--输了活该最好他南方登天宫从此一蹶不振,早点收起来别鱼肉乡民。
难得的艳阳高照。
芙蓉一早就把术法、咒语旧书拿到院子晒。这一阵子太阳大、风也特别大,舒服得不
像里和村的天气。
“阿公出来!今天放风筝不可以白贼!”蔷薇抬着阿胭自制绘成B-25轰炸机的大风筝
在外头大吼大叫。
“喝完药就去。”小蔷薇来后喝药次数下降许多,阿胭身体没这么好过。
--梦真的能压抑狂魔血吗?
盘腿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榻榻米,看爷孙大呼小叫拉风筝奔跑,听梁上风铃“叮
当”,嗅著古书霉臭与纸伞的桐油香,芙蓉不禁怀疑:自己可以这么幸福吗?
一定可以的,坏事都过去了。
1956年夏秋之际,芙蓉相信没有人会再抢走她的幸福。
Ж
所有幸福都在1957年春天结束,在吉普车“隆隆隆”停在家门口时。
“我是阴阳秩序筹备处的。”一尘不染蓝白制服的年轻长官从车上跃下,深邃五官带
著一股凌厉英气,像盘旋在天空的鹰隼。
长官说自己的名字是华烜腾。
“请问妳先生在家吗?”华烜腾说的话芙蓉不全听得懂。
“芙蓉小姐,我们来找阿胭先生。”第二辆吉普车驶上山坡,上头坐得是赖明月,“
他在家吗?”。
赖小姐今次一袭藏青色道袍,“除魔卫道”四个金色小字绣在下摆,染上夕阳一下渲
得如鲜血。
“他送孙女回西部去了,明早才回来。”。
接着他们拿着一纸文书,下令车上的队员进屋搜查。
去年岁末一纸邮差送来的“聘任书”还收在抽屉,芙蓉以为他们是要劝阿胭加入“阴
阳秩序委员会”,像三顾茅庐故事那样。但怎么变成来搜查?
队员各个神情紧张,右手持桃木剑、左手捏著符咒穿过拉门鱼贯进屋。好像家里藏着
几颗美利坚合众国丢下的未爆弹一样。
“脱鞋啊!”华烜腾高声喝斥:“妈个巴子的,一点学习能力都没有。”见长官发飙
,队员赶紧唯唯诺诺脱下鞋子才踩上榻榻米。
“听说这山上常闹鬼?”华烜腾跟赖明月上前盘问了很多问题,她大都不清楚,只说
阿胭初一、十五都会祭祀战死与过去为恶的邪鬼。
没什么特别的。
不一会,队员慌忙出来在华烜腾耳边低声:“都是……都是穿红的。”。
“不行,不能有人这样搞、不能这样破坏秩序……”华烜腾眼神充满警戒与不悦瞪着
一头雾水的芙蓉,用令人生畏的语气下令。
“麻烦转告妳先生,回来后要跟我们走一趟。”。
“阿胭做了什么吗?”没人回答她,但他们凝重的脸色显然不是小事。
两辆吉普车“隆隆隆”驶下山去,赖明月低着头没有跟她道别。
阿胭怎么了?
车轮痕把草坪碾得乱七八糟,跟芙蓉内心一样纷杂不已。等回过神时室内已一片昏暗
,屋里、外都空荡荡的让人惴惴不安,像大水盆里一只小泥鳅般无助。
“芙蓉姐、芙蓉姐!”忽地一阵喊叫传来。
“芙蓉姐!”窗外,用布巾包裹着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小兰焦急道:“快跟我下山,搭
车去东北。”。
“怎么了?”门王玉兰没理会芙蓉,匆匆忙忙给她罩上一件鲜艳大红袍把整个人包得
像一颗红薯,抓着她的手就往山下跑。
走之前连跟“家”道别都来不及。
“姓华的要抓妳跟阿胭。”小兰带她走旧村小道。旧村几年前跟里和村并村后现在一
片荒芜,仅剩墓碑与倾倒的房舍。
芙蓉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抓阿胭。
满月从东边山峦露脸时两人抵达富田村。
新年刚建的“五谷宫”外停满卡车,车上满载神情冷漠、眼露凶光的队员,军用照明
灯打得空地一片惨白--他们根本没回去而是把道路完全封锁--吉普车上的华烜腾嚷着
粗话正指挥队员列阵备战。
“华家新编制修行部队-华家军,听说厉害得很,去年冬天扫荡整个西部妖魔不说,
还收服一堆大宫小庙搞得风声鹤唳。”小兰跟她俩压低身子,慢慢摸到庙后头竹林的一辆
三轮车旁。
芙蓉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几乎紧张得要昏厥过去。
“但这的红衣鬼不会害人呀……”两人蹑手蹑脚牵着三轮车转进庙口视线外的巷道,
就差一点点……
“那里有人!”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即整个华家军骚动起来,强光射来刺眼得难受
,吉普车首当其冲“隆隆隆”驶了过来。
“站住!”。
“坐稳。”小兰将她推上座位,大力踩起三轮车。
三轮车“轧轧”叫着驶进富田村小巷子里头,小兰驾轻就熟不消片刻已离开村子,后
头的吉普车在七弯八拐的小路反而施展不开被甩在后头。
“站住!”。
逃难:芙蓉过去无法想像的生活突然上演,她两腿发软、双手发冷、内心慌乱如麻瘫
在车上不知如何是好,给小兰拖着走像一件行李似。
出了富田村是一片荒地,荒地中辟出一条通往田竹镇的百尺长路,这对吉普车追上是
再好不过的机会,但站在车上不可一世的华烜腾可没这么仁慈。
“要命!”两人回头大惊失色,一条熊熊燃烧的火柱从吉普车喷往天际连成一线,火
光大作映得富田村宛若白昼。
“啧啧,火咒‧苍天怒,姓华的完全不打算留活口,真乱来。”小兰喃喃芙蓉听不懂
得话,“阿胭这混蛋三十年不见,一来就给我出这种难题。”。
一条长路,一辆三轮车,苍天震怒,瓮中捉鳖。
“阿胭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吗?我去跟他们说清楚一定行的,阿胭不是坏人啊!”。
“芙蓉姐啊,妳跟了阿胭这么久也知道,只要他想就能叫醒墓仔埔里头的红衣鬼吧。
”小兰面带同情瞅著自己。
他不过就是醉心术法罢了……
已看得见镇口,冲天火焰比吉普车更快朝她们稍来。
“阿胭在车站等你,用跑的。”阿兰将她推下车。怒火夹着奔腾热气铺天盖地而至势
不可挡。
“快跑!”小兰大喊完毫不犹豫踩着三轮车调头往热焰冲去。
“小兰不行!会死的。”
“死?”门王玉兰回首用疯狂的表情对芙蓉大吼:“我怎么可以死呢,我不会死的,
在还没封神前我绝不会死。”。
高温火海伴着浓稠黑烟“轰”一下袭卷而来,三轮车转眼烧融变形成一滩铁汁。只见
小兰双手交叠于额前,一道斑斓七彩的“镜子”横空拉下,如降下一道竹帘般截断吞灭天
地的燃原烈火。
门咒‧天闩
“走!”火焰硬生生被隔绝在神奇的镜子之后。
芙蓉一扭头狠下心狂奔进入田竹镇。
Ж
外头如轰炸的光景让村民纷纷出来看热闹,一时人声鼎沸。
转进第二个街口,阿胭就在街角等她。两人无声相拥,只要他在即使是逃难也无妨。
“妳去东北一站,大飞在那,他会带妳去南方。”。
“那你呢?”。
“这些人想见鬼,我就让他们见个够;这些人想杀光我们,就看谁先杀谁。”阿胭面
容冷酷无比。一身大红袍与红鞋还握著一把如血的红伞。
他想让体内狂魔破茧而出,唤起山中群鬼。
“不要,你要这样,我不要去找大飞,郑…郑江凝跟灭赤老师父他们都在北方,他们
一定能帮忙,请他们帮忙跟姓华的说我们不会做什么呀,我们一起去一定可以解决……”
芙蓉喉头一哽已完全语无伦次了。
祖孙的幸福明明是不久前,这么会遇到这种事。但遇到问题两人在一起一定可以解决
的,一定可以。
“没用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胭摇头苦笑,捧着她的脸柔声道:“现在只剩
一个方法可以救我们了。”。
芙蓉16岁就决定这一生只要他,俩人相爱30年绝不要这样分开。
“供奉我。”阿胭最后一次紧抱她,在耳边低喃:“说愿意供奉我,这是唯一救我们
的方法。”。
“真的吗?”芙蓉忍不住流下泪。
“真的。”。
“我愿意供奉你。”那一刻拥抱真希望是永恒。
仅是刹那,阿胭推开她,他的脸已完全变成芙蓉的面貌,连发型都一样。维妙维肖非
熟人根本区分不出来。
“好好活下去,小蔷薇需要阿嬷……”他会成为诱饵,不管死活都能让自己安心在南
方活下去。
不要、不要这样……
“对不起,没有福份跟妳到白头了。”阿胭第一次在她眼前流泪,也是最后一次。随
即狂啸直奔镇口而去。
当红伞撑开之时,伞下只有一个人。
吉普车跟卡车的沉重引擎声传来,看热闹的镇民一下就像退潮。
--又被抢走了,她这一生就是不断被劫掠罢了。
贞操、清白、名誉、父亲的工作、公道、小宝宝、正义、女婿、女儿,最后连最爱的
丈夫也不留给她吗?
芙蓉失了神如行尸走肉一般跑进车站,赶最后一班往北的列车。
倏忽间,月台阴影处魔影蠢动,芙蓉绝望看着身长达两米,头发盘起、面色冷漠的赖
明月走出,她的脸是野兽--棕绿眼眸、尖耳、犬鼻、血盆大口与嘴中利齿流淌著唾液嘶
嘶作响。
一头用双脚站立的可怖魔狼硬生生拦在芙蓉面前。都结束了。
“抱歉,我鼻子灵,闻过一次的味道就忘不了。”。
“赖小姐……妳也要从我身上抢东西吗?”。
“除魔卫道、尽力而为。”赖明月冷漠看着芙蓉。
“我先生再三保证不会介入争斗,为何不放过我们?”。
你们知道他多辛苦压制体内的狂魔吗?你们这些人到底懂什么?
“华家要建立新的阴阳秩序,在他的秩序里容不下妳先生那样……占据一座山还可号
令超过八百只邪鬼的修者,既不缴械也不接受招安。”赖明月道出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们家不死绝,华烜腾吃不下饭。”。
“安息吧。”赖明月她抖开宽袖子,漆黑如墨的双臂布满长而粗的兽毛,泛著月光的
狼爪如琉璃炫目。那对爪子很快会染上自己热腾腾的鲜血。
芙蓉凄然一笑,坦然面对。
“赖小姐,我现在跟妳一样也没法回家、没法再见到丈夫与孩子了。”。
魔狼瞬间如触电,棕绿兽眼里布满迷惘,她似笑非笑看着芙蓉迟迟没有下手。
“沙沙沙”赖明月道袍里的黑色无线电发出声响。
“阿赖、阿赖,那女人有去车站那吗?”无线电另一头应该是华烜腾。
……
“没有,这啥都没有。”。
“妳用秘咒不是能追踪气味吗?怎么搞丢了?”声音充满焦躁。
“你火烧那么大整个镇里都是烟臭味,啥都闻不著!”。
“妈个巴子,女人好像在四街,妳先守着车站。”无线电切断。赖明月挥手示意芙蓉
快点离开。
还是老站长,举著信号灯引火车进站。芙蓉小声说了“阿胭,我走囉”就再也没有回
到过东方。月台铃还响着。
叮-叮-当
Ж
当红伞撑开之时,山中红衣妖魔再次苏醒侵袭村庄,华家部队驻守田竹镇按兵不动,
唯赖明月抗命施“秘咒‧狼食月”冲锋才顺利掩护村民下山避难,村民尊称她“镇百鬼”
奉为最崇高的女神主。
当红伞撑开之时,离1928年血姬的“红鬼之害”相隔三十年,尔后华家称之三十年赤
潮,万恶首脑“赤伞”自唤“胭脂主”,她有着一张涂了胭脂的女人脸孔。
当红伞撑开之时,猫妖、蛇妖纷纷投靠,群魔聚山林为害苍生;北方秩序会招兵买马
、加速成立。隔年天下之役爆发,生灵涂炭。
当红伞撑开之时,过去的阿胭便不存在了。
当红伞撑开之时,芙蓉与蔷薇还惦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