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街上的商店几乎全部都提早打烊了，但是城隍庙前却仍有些
店家还在营业，小吃摊店家摆放的电视，正在播放即时新闻，响亮的
音量令冯初不由得看了一眼。
“强台黑格上周重创高雄港，摆放在港口的货柜，纷纷如落叶般飞
散，海滩上充满掉落的货品。天明海运虽已紧急加派人手，日夜抢救
货物，高雄市政府也调派清洁队前往协助，但是由于掉落的货物相当
多，海滩上仍散落着大量的货物。台风灿都的昨晚位置在鹅銮鼻东南
方海面，以每小时24公里的速度朝巴士海峡前进，稍早暴风圈已触及
台湾，预计今晚十点将从恒春垦丁登陆……”
“看来今晚可能要下雨了。”冯初喃喃。
冯初晚餐吃得太早，本就饿得快，再加上从八点多跟着城隍庙的队
伍行走，不知不觉也走了一个多小时，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一见到
香气四溢的各种小吃，冯初顿时感到了一阵难忍的饥饿，不再将注意
力放在新闻上，赶紧拉着阿尔找了个摊子坐下。
顾不得仍冒着水蒸气的汤烫舌的热度，冯初飞快地吃了鱼丸，又喝
光了汤，总算察觉坐在身旁的阿尔，异常的沉默不语。
只见阿尔一手抓着仍剩了近半颗鸟梨的竹签，搁在面前的汤完全没
有动，显然出神得厉害。
冯初伸手在阿尔面前挥了挥，“怎么了吗？”
阿尔猛地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汤碗，“咦？汤送上来了！”瞥见冯
初已见底的空碗，惊呼：“冯大哥吃完了！好快！”说著拿起汤匙，
囫囵塞了数颗丸子，又连喝了几口汤，两腮都鼓了起来。
简直瞬间化身成了只忙着往嘴里塞栗子的松鼠。
冯初赶紧抓住阿尔的手腕，阻止阿尔拚命往嘴里塞东西，“没关系，
我没有赶时间，你吃慢点，别噎著。”
“唔。”嘴里塞满了食物，无法说话，阿尔只能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冯初不由得哂然。
等阿尔吞下塞了满嘴的汤料后，冯初先抽了张桌上放的小餐巾纸递
给阿尔擦嘴，才问道：“你刚才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连汤送上来都
没有发现？”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街上太安静了。虽然制煞仪式行经的街
道，所有鬼怪几乎都会望风而逃，但是整个市区都没有鬼怪活动的声
响，还是不太对劲。”
知道阿尔的听力可以听见远远超过常人能听见的范围，听阿尔这么
一说，冯初虽然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想不出其它可能，“会
不会是怕撞上了城隍庙的队伍，所以昨天早就跑远了，你才听不到声
音吧？”
“如果是妖怪也就算了，可是有些鬼有很强的地域属性，无法轻易
远行。我今天晚上去找你前，已经先到庙口这里来转过一圈了。昨非
哥哥他们正在忙，不好打扰。我四处在人群里逛来逛去，也没有听到
什么相关的消息……”
冯初忍不住打岔，“你说的相关消息，是指小孩子莫名其妙死去的
事吗？”
阿尔听得双眼一亮，“冯大哥知道些什么吗？”
冯初把在饭店附近遇到的中年妇人说的事，复述了一次，“这个消
息有用吗？”
“突然直挺挺的倒下？”阿尔两手托著脸颊，鼓著腮帮子思考着，
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闪闪发光，“急性中暑了吗？可
是中暑的症状应该很明显……”
“那位大姐说是去安亲班做完作业才去玩耍，应该天都快黑了，就
算现在的秋天很像夏天，也凉快多了。”
阿尔伸长了手臂，孩子气的往前一扑，趴在桌上，一脸苦恼的哀叹：
“应该再早点来打听消息的。我现在对状况一头雾水，但是又不能在
陆地上待太久，想帮忙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冯初正在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阿尔，忽然听见手机来电通知的语音响
起。
“笨蛋，还不快接电话！”少女中气十足的大叱，透过手机良好的
音效，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冯初几乎从椅子上弹起身。
深夜的庙前不似白日人声鼎沸，突然响起的大叱，顿时左右邻座的
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阿尔扬高双眉惊呼：“是九风姐姐的声音！”好奇心旺盛的阿尔立
刻直起身，歪过头凑近冯初，“是九风姐姐打来的吗？”
冯初顾不得解释这个来电语音，是九风帮他录制的，“绝对不可漏
接电话”专用警示音，只是红著耳根子手忙脚乱的找出衣袋里的手机，
赶在第二句更惊人的话响起前，赶紧按下接听键，“凌子……”
不等冯初将话说完，不如预期的男声传进耳畔，“我是云东，抱歉，
可以请阿尔接电话吗？”
“好。”常常被使唤的冯初，习惯成自然的听话照办，不等大脑运
作，就立刻将手机递给阿尔，“云东医生打来的。”旋即惊觉不对的
叫道：“云东医生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而且就算是知道我的手机
号码，也不该是这个来电语音……”
冯初的大叫几乎彻底盖过云东医生的声音，阿尔连忙捂住冯初的嘴，
“云东哥哥，你再说一次，是哪间医院？”
下意识跟着云东医生复述医院的名字，却见仍被捂著嘴的冯初瞠大
眼，阿尔给了冯初一个疑问的眼神，先继续往下说：“我明天就去这
间医院看看！”
结束电话后，阿尔一松手，冯初立刻紧张追问：“那间医院怎么了
吗？我妈明天要去那间医院做彻底的健康检查，还会在医院住一晚。”
阿尔关心的问道：“冯大哥的妈妈生病了？她哪里不舒服？”
冯初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要不是护理师坚持要家属陪同，
她恐怕连打电话通知我都不会。”
阿尔一脸困惑，“为什么？”
稍早冯初随着城隍庙的队伍回到庙前时，远远瞥见林桂兰经营的金
香舖已打烊，不仅冯初原本偷偷观察她的计画泡汤了，更令冯初不由
得担心不知是否病得不轻，才让母亲不像平日一般，总在城隍庙关门
后才打烊。
冯初深深叹了口气，“她就是不希望让亲友操心，才总是只说好事，
不说坏事。可是什么都不说，才让人更担心。”
阿尔赞同的点头附和。
“云东医生说那间医院发生什么事了吗？”冯初问。
见冯初眉心都纠结了，阿尔连忙安慰冯初：“没有发生什么事。云
东哥哥说，那间医院有个儿童病患，跟已经死去的四个孩子差不多岁，
也是没有异常却突然昏厥，而且已经住在医院里好几个小时了。他觉
得可能跟这件事有关，要我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到些消息。”
冯初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冯大哥明天下午也在医院里，我四处转一圈查探消息后，可以去
找你吗？”
“当然。”冯初爽快应允，旋即问道：“可是若是我妈问起，我该
怎么介绍你给她认识？”
“当然是……不用介绍啦！”阿尔骨碌碌转动的大眼，衬得脸上的
笑容更显得古灵精怪，“她不会看见我，而且我也没打算让其他人瞧
见，免得妨碍我在医院里的行动。”
“嗯。”
见冯初神色有些不对，阿尔连忙说：“冯大哥不要担心，如果我去
找你时，你不方便理会我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制造麻烦。”冯初拍了拍阿尔的肩头，“我该
回饭店了。你如果还不需要赶着走，一起走吧？”
“好！”阿尔响亮的应了声，冯初站起身正想走，却见阿尔直挺挺
坐着。冯初正想询问，就听到阿尔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可以先去买
杯西瓜汁再走吗？平常很忙，难得有空闲，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冯初几乎听不出阿尔在说些什么。
不等阿尔把话说完，冯初扬声笑着提议：“我听说有家糖葫芦，是
用各种水果串在一起，裹上炼乳后冷冻制成的。店家好像会营业到很
晚，听起来很不错，离我走回饭店的路也不算太远，我们顺道去瞧瞧
吧！”
阿尔听得双眼发亮，一蹦而起，挽住冯初的手臂，孩子气十足的喊
道：“出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