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封神之岛(二)失根第一章2.意外来电

楼主: chiyue (七乐)   2017-10-07 21:59:26
彻夜奔忙,再加上离开永安渔港时,冯初与凌子犹一起在深夜几乎
不见人车的路上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总算招到辆出租车愿意载他们前
往台中。
体力消耗过度,刚吃完早餐,冯初就感到睡神的热情召唤。
勉强撑著残存的体力,洗去一身奔波时染上的尘沙与汗水,回到房
里,冯初只记得自己往床上一倒,旋即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床边柜上的室内电话发出惊人的铃声,冯初才
猛然惊醒。
中断的睡眠尚来不及补足体力,疲倦压得冯初无力起身,只是伸长
了手,勉强搆得不断发出震耳铃声的电话,摸索了片刻才抓住话筒,
凑到耳边。
话筒刚凑近耳边,就听到肺活量十足的大喝:“死囝仔,是在做什
么?拖这么久才接电话!”
冯初把话筒稍微拿远点以拯救震得生疼的耳膜,有气无力的喊道:
“妈……”
“怎么这种声音?生病了?”
“没有,只是昨天比较忙,有点累。”浓重的睡意仍纠缠不休,令
冯初几如梦呓的含糊低语:“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中秋节也不打通电话给你老母,去哪里忙了?”冯母林桂兰先是
啐了句,才呐呐的低道:“就是想说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旋
即爆出一大串快得找不到换气空档的碎碎念,“就跟你讲,没事要记
得打通电话给你老母,好让我安心。我讲了几十遍,你每次都讲好啦!
好啦!会打、会打!结果咧?若不是你老母自己打电话给你,拢是想
到才打来给我!护理师还讲啥要通知家属,叫儿子陪同检查!谁知道
我儿子一出门就像是弄丢了!有回来是捡到!”
睡意浓浓的听着母亲激动时国台语交杂的话,仍运转不灵的脑袋无
法正常思考,冯初似梦似醒的听着林桂兰说了一大串的话,缓慢地拼
组急冲进耳中,勉强捞得的字句,才总算抓到了林桂兰轰炸式的发言
里的重要关键词。
冯初用力捏了下脸颊,强自驱散睡意,“护理师?妳生病了吗?”
“没病啦!你老母勇壮得像是一只牛!”
冯初从“你老母”这个母亲平日并不使用的自称,知道这是自家老
妈在耍任性的表现。对于明明已五十多岁,却还是总像是小孩一样闹
别扭的老妈没辄,冯初有些无奈的先是低唤了句:“妈。”尽可能软
化语气,犹如在哄著孩子般,问道:“我知道妳最讨厌去医院了,怎
么突然想去医院做检查?”
“你老母突然检查一下,不行吗?”
知道母亲必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忧,所以不愿多说,就算继续追问也
问不出什么,冯初直接跳过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周旋,“妳哪天要做检
查?”
“下周四和五。护理师讲要在医院住一晚,做彻底检查。”
“我周三晚上就到新竹找妳?”
“不用啦!周四下午才开始检查,你那天坐火车来就好!”林桂兰
话题一转,“子犹咧?最近好吗?”
想着昨晚还活蹦乱跳的跟自己一起到处跑的至交,冯初没好气的说:
“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讲这什么话!我是这样教你的吗?”林桂兰忍不住又斥了句,才
说:“他父母都不在了,就只剩他一个。做朋友的,本来就要多照顾,
知道吗?”
冯初不正经的回答:“我发誓,只差没有办法帮他谈恋爱,所有他
需要帮忙的事,我都已经尽力了!”
林桂兰被冯初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好是他还需要你帮他谈恋
爱啦!小女生要给他的情书,连我都代收过。”林桂兰说著突然重重
叹了口气,“可惜我就只有一个儿子。”
即使林桂兰没有将话说出,冯初仍是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
母亲对好友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冯初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凌子犹
嘴不甜,大部份时候又端著张不爱理人的冷脸,完全不符合深受长辈
喜爱的晚辈类型,到底是怎么讨得母亲的欢心。不过因为日久,冯初
也就习惯了自家老妈这种简直把好友当成第二个儿子的态度。
冯初不正经的玩笑道:“这辈子没机会了,没关系,下辈子努力点,
还是有机会生一个女儿啦!说不定运气更好点,下辈子妳就自己嫁给
他了。”
林桂兰笑着骂了句:“连你老母也敢消遣,死囝仔!”
冯初还想再说,林桂兰已先一步说:“有客人上门买金纸了,我去
招呼他们。”不忘又补了句:“记得没事就打通电话来给我,知道吗?

冯初赶紧连连保证,才结束了电话。
即使仍觉得疲倦,但是冯初却已没了再会周公的心思。
即使无心睡眠,冯初却也一时不想下床,只是翻过身躺在床上,看
着床畔的地板,与残存的睡意犹自温存。
入睡前正高悬于天的烈日,在睡梦间已然悄悄偏斜,染上了将晚的
橘红。
秋日午后的斜阳,从百叶窗的间隔透入,在床边的铺木地板上,勾
绘出了一块块形状方正的淡黄色阳光,像是一格格分割定格旧日时光
的老照片。
冯初现在的寝室,是过去父母仍同住时的主卧室。
卧室的格局,仍然是冯初双亲在此同住时的样子。床还是冯初双亲
共同睡过的新婚床,只换了张不得不汰换的床垫;房里的桌椅柜子,
也都是冯初的父母曾经共同使用过的家具。
房里的一切摆设,冯初一直尽力维护着不更动。
双亲的床与窗间的地板,曾是童年的冯初最喜欢待的地方。
父亲送给他的积木,他花了数天,在地板上筑起了道小小的城墙,
紧连着父母同卧的床。那是他的堡垒,他的家。
童年时冯初曾以为会攻击、推倒堡垒的,一定是床边故事里不安好
心的恶人,是形貌骇人的怪兽。冯初每日精心维护着自己一手堆砌的
城墙,抵御著在心里描绘的各种恐怖侵袭者。
但是亲手推倒家的城墙的人,却不是外来的威胁,而是冯初的双亲。
与双亲共同生活过的这间房子是冯初心里永远的家,但是却不是早
已搬离数年的双亲的家。
双亲离婚时,冯初才只有六岁,仍是懵懂无知的年岁。
虽然冯初的双亲离婚后,冯父并没有立刻搬走,只是搬到客房,和
已成为前妻的林桂兰继续共同生活在一个屋簷下,维持着早已不存在
的双亲家庭假象,但是双亲和睦共处的时光,冯初却已几乎无法在记
忆里搜寻到残留的碎片。
唯一清楚记得的,是他在铺木地板上堆着积木,偷觑著背对他坐在
床沿的母亲的情景。
冯初童年记忆里的母亲,明明是相当娇小的身形,却总是以著出人
意料的音量大声地笑着,大声地说著话,仿佛随时都充满用不完的朝
气。
街坊邻居的嘴里,母亲是个相当乐观的人,总是笑容满面,而且不
管发生何事,只要经过母亲转述,明明是倒楣的衰事,也往往能逗得
与母亲闲聊的人哈哈大笑。
冯初不只一次听到邻里用掩不住酸意的话说,他的母亲就是嫁得好,
丈夫薪资高又顾家,所以母亲可以丝毫不需要为生计烦忧,才让母亲
总是天天眉开眼笑。
一直到冯初十岁那年,父亲与已经怀孕的女友再婚搬走,街坊邻里
才发现他的双亲竟早已离婚数年。
双亲刻意隐瞒了彼此之间的问题,从两人离婚前到离婚后共居一个
屋簷下的数年,冯初一次也没有见过父母起争执,也几乎不曾见过母
亲为了离婚而表现出的任何异样情绪。
只有那个午后,平日总是一刻不说话就会浑身不对劲的林桂兰,一
句话也没有说,安静的在床沿坐着,就这么坐了一整个下午。
当时的冯初虽尚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何事,但是天生易感的冯初,却
依然察觉了母亲的异样,只是不知所措。冯初只好装着玩得起劲的样
子,偷偷觑著母亲石像般矗立不动的背影。
直到多年以后,冯初才终于知道,双亲签字离婚,就是母亲异常安
静的那个午后。
那个枯坐在木质地板的午后,冯初每每想起,就觉得似乎背脊又攀
上了夏日也驱不散的寒意,再度隐隐痛了起来。
双亲离婚这件事,对十岁的冯初而言,是个太过复杂的概念。
虽然对于父亲说走就走的行为感到愤怒不解,他也几乎忍不住想追
问父亲理由的冲动,但是面对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还帮着父亲迅速
打包了行李的母亲,冯初却无法吐出只字词组,不管是不舍,惶然,
疑惑,甚至连愤怒,都无法表露。
即使不懂母亲复杂的心情,但是冯初感受到了她不愿示弱的逞强。
于是冯初也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父与子的分离,所熟知的世界一夕翻天覆地的改变,冯初表现得极
其漠然,像是那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可是愤怒并不会因为强抑而消失,它仍然固执纠缠着,盘旋在心底
挥之不去。
冯初对于父亲复杂的心情,交缠着青春期后,对于情感的表达从孩
童的直接无隐,转为晦涩,父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终于发展成
了无可跨越的鸿沟。
升上国中以后,冯初开始抗拒接触父亲相关的人事物,甚至排斥在
自己的身上见到父亲的影子。
冯初曾不只一次听到街坊笑着说,若不是冯初的性子比较像开朗的
母亲,总是常常眉开眼笑,冯初不笑的脸,简直和父亲冯亭君是一个
模子翻不出两张脸,父子都一样的帅气。
即使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邻人随口的寒暄,是客套话,
但是冯初每次听了,都觉得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痛。
冯初从不觉得自己的样貌有哪里与父亲相似,更是打从心底厌恶极
了这种父子纽带的理所当然纠缠,但是无论街坊对着一个跟着母亲生
活的单亲孩子说出这些话,实际的用心是什么,至少在表面语意上是
赞美,即使冯初心里不悦,却不能形诸于色,每每只能笑着糊弄几句,
转移话题。
若只是偶然相遇的街坊也就罢了,但是林桂兰却也如此,且比邻人
的玩笑更甚。
林桂兰不只在街坊说起时笑着附和,甚至常常在母子独处时,不只
一次看着冯初的脸,说:“你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你的父亲。”
冯初无法理解母亲注视着他,这么说著时的心情。
一个毫不留恋的舍弃她而去的男人,即使已消失在生活里,却仍深
刻地烙下了痕迹,在他们共有的孩子身上,交织著属于她的部份。
这么说著的母亲,究竟是缅怀着在她的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的父亲,
或者是愤恨著父亲,连带着厌恶有着相仿容颜的孩子。
冯初无法想。甚至是恐惧去想。
无论是厌恶、恐惧或是其它,这些复杂的,因为双亲破碎的婚姻关
系而浮躁骚动的情绪,冯初都强自压抑著。
刚脱离了孩童阶段,踩进了过渡往成人的时期的冯初,是仍半生不
熟,还需再等待随着时光累积的经历陶冶,才能水到渠成的酝酿出熟
成芬芳的少年,是还需要细心呵护的年岁,但是他却已等不及了。
回想起来,冯初仍记得那些年,自己恨不得一觉睡醒,睁眼,就是
二十岁,不再是众人眼中的孩子的迫切心情。
因此即使十几岁时的冯初,心里曾不只一次浮现过期盼父亲能给予
关怀的念头,甚至是向父亲耍任性撒娇的渴望,或者是质问父亲为何
舍弃了他和母亲,却又与另个女子重新组成家庭,冯初都是绝对不会
正视,也不会说出口的。
只用更为激烈的行为,去对抗、甚至是敌视“软弱的”自己。
上了中学以后,冯初开始拒绝再搭数小时的火车去见父亲,总是在
林桂兰催促着他前往台北见父亲前,就先一步躲到凌子犹的家中。
林桂兰却并不放弃,仍不断地念叨着他,让冯初找时间到台北看望
父亲,而这也成了林桂兰独自搬到新竹后,冯初下意识逃避与她联络
的原因。
不同于笑脸迎人,总是喋喋不休说著话的母亲,父亲在冯初的印象
里,一直是寡言少有表情的,与性情孤僻的凌子犹有些相似。
这么一想,怪不得曾有朋友说,他对凌子犹没来由的好感,是一种
心理补偿作用。
冯初强自拉回四游的思绪,专注于想像著这些话若是让凌子犹听见
了,凌子犹可能的吐槽。
冯初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本笼罩在心头的些许忧愁,也冲得淡了。
作者: leo19920811 (香缇)   2017-10-07 22:59:00
推推~~
作者: skyowl (阿枭)   2017-10-08 22:20:00
内心戏细细品尝还是很有感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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