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建立的不是乐园。
不过就算一切都是虚幻的,我还是不愿放弃。
Ж
2014年,初夏。
东方第三区,凌晨细雨纷纷。
小宁坐在“大东方医院”柜台努力撑开眼皮更新病患资料。即使有加给,她还是讨厌
值大夜班。尤其今晚特别疲累,好像背上绑着两包白米在上班。
除了疲劳外不断流传的怪事也大都发生在深夜--尤其是下著雨的深夜--每个医院
都少不了光怪陆离的传说,她很庆幸自己从未遇过。
东方医院特别流行“红衣鬼”传说。
“听说每次有病患过世,夜晚就会出现穿红衣服的鬼。”,好几个学姊、学妹都曾绘
声绘影;甚至其他医院同行与护专老师都讲过类似的故事。红衣鬼就像蚂蚁,有病患过世
就如闻到甜味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
“习俗中,穿红衣的鬼怨气深重,很凶!”,小宁祈祷自己八辈子别碰到。
“请问郑萍小姐在哪一间房?”。眼前出现红衣鬼小宁还有心理建设,但一身顽皮豹
布偶装反让人愣住。也许意识到她傻眼,顽皮豹摇头晃脑去厕所脱去布偶装。
“郑成功的郑、萍水相逢的萍,麻烦了。”换装完毕的中年大叔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
衫,老派地将钥匙炼在裤腰上。发线已退守到天灵盖显得岌岌可危,眼神温煦道:“郑女
士是车祸住院。”。
“郑萍小姐傍晚已经……”,小宁刚输入完资料,郑小姐因车祸头部受重击颅内出血
,开刀抢救仍无效。“很遗憾,大体目前安置于地下一楼太平间。”。
秃头大叔好像早了然于胸,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丢下一句“那接下来我自个找就
行了。”就迳自离去。小宁很想提醒他:“你的顽皮豹装要记得拿走。”,大叔双手空空
,布偶装放在厕所会让晨班打扫阿姨很困扰的。
夜深而静,大叔突然又折回来拿着手机一脸困扰。
“不好意思,小姐你年轻人,可以帮我看一下这个Line吗?”秃头大叔将手机递来指
著一个Line联络人,烦躁地问:“要这么把这人封锁?我弄了好几次他还是一直跑出来。
”。
“是不认识的人吗?”。
“认识,但不想被他骚扰。”秃头大叔苦笑。
‘ Red Umbrella Ou Yang 传送了一张相片 ’小宁点进对话框。
该联络人三不五时传‘豹子,这专页你还没点赞。’、‘替孩子拨下一颗传统文化的
种子,认同请分享。’,一些油纸伞活动的宣传或连结给大叔。大叔都仅敷衍:‘知道’
、‘好’、‘收到’,跟她回复之前疯狂来柜台搭讪骚扰的男病患一样。
大头贴中,及肩长发的清秀青年搂着一名雪鬓霜鬟的老奶奶灿笑。老妪持刷子正在替
半成品纸伞上桐油。照相地点应该在下雨的户外,画面带着朦胧韵味,衬出两人如一对享
天伦之乐的祖孙。
“我上次也是这样按封锁。”大叔拨著牛山濯濯的幸存细丝。“结果隔天又变成新好
友加我。”。
“可能要把自动加入好友的地方也关闭。”小宁也没特别精通社交软件。简单处理后
将手机还给大叔。
大叔道谢后递上一个手绘的皮卡丘护身符,“这你戴着或挂柜台求个心安,这栋医院
好像不是特别干净呢。”,听到不干净让她头皮发麻。红鬼盘据的传说是真的吗?
大叔的微笑十分慈祥,让小宁想起在南方年迈的爸爸,好阵子没回家了。
小宁乖乖将护身符悬挂起来,皮卡丘随着电扇的风旋转着。护身符包里头没有观音、
佛祖或任何认识的神明,仅有一只绘著红伞的纸片。
秃头大叔离去后,小宁才想起忘了请他将顽皮豹装拿走。
夜才刚开始。
Ж
郑泽生提着追魂灯在走廊上小跑步。要在郑萍残魂离开前找到她,不然会很麻烦。膝
盖阵阵酸麻提醒著岁月的剽窃。上星期跟院童嬉戏时摔到的骨盆处也隐隐作痛。
太平间外的休息区灯光昏暗。
“吁-”郑泽生扶著墙壁气喘如牛。他已经24年没有见到姊姊了,但仍一眼认出紫花
长裙的中年妇人--陪伴他长大取代母亲角色的人--郑萍残魂幽幽坐在角落,脸色平静
如止水。
“姊…”郑泽生的声音有些沙哑。
郑萍抬头望着他有些愣住。“小泽,你回来啦。”,她随即展颜而笑--跟第一次拿
小双照片给姊姊看时,说“很美的女孩啊”一样--笑得让人感到温暖。
“希望你不是来接我的‘人’。”。
“我是来带你走最后一哩路的。”郑泽生今天充当保镳。当今东方,可不是死了就能
去投胎转世、进入轮回或上天堂与主同在,红衣鬼的搾取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七年前,征东小队队长合神“白无常真尊”从47层高楼坠落,将一楼凯迪拉克砸
得稀烂那声“轰”然巨响起,东方就被放弃了。
“所有鬼都该穿红衣再活一次。”赤伞飘飘然从天上落地时,集结在外的修者知道已
无力回天,除非能找回突然失踪的罗蝎--
但没有鬼可以欺负郑泽生的姊姊。
“我的荣幸。”两人久违的相视而笑。
“不过,你能先帮我叫小方回家吗?”郑萍指著另一侧在女孩怀里哭泣的大男孩,无
奈叹道:“明天小韵教甄考试,我这未来婆婆车祸出的真不是时候。本来说好这个周末一
起吃饭,餐厅都订好了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走吧。”。必须在子时送姊姊去“开夜车”的那里,东方还能生
存的夜车司机不多了。路上还有人等著跟郑萍叙旧,没时间可浪费。
“我也来不及跟小韵说,麻烦好好照顾大方。”郑萍的不舍写在脸上。
“姊,你…你想去乐园吗?”,他意外发现自己难以启口。
“乐园是你离开的原因吗?”,她频频回头望着泣不成声的儿子,似乎对郑泽生的问
题不甚在意。
“是。”。
“爸爸在乐园吗?”姊姊强忍住不舍,起身同他离开休息区。
“是。”。
“他还好吗?”。
郑泽生深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还可以。”,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如果你愿
意去乐园,也许能再活……”。
“我想不用了。”郑萍打断了他,泛起苦笑:“我这生已经过得很快乐、很满足了。
最遗憾的就是没法看到小方娶小韵进门,真想当回婆婆呢。”。
“好。”郑泽生揉着发酸的鼻子,他并不是真的想让姊姊变成红鬼。“那我送你去该
去的地方。”。他心中的乐园没有改变,但很多东西都变了。
乐园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与育幼院的大家。而不是里和村。
“你能帮我照顾小方还有小韵吗?”。郑萍再次回头已看不到儿子跟未来的媳妇了。
郑泽生沉默了。
“没关系,你也有你的难处吧。”郑萍朝着他眨眼、轻笑:“不过我要把你列入不及
格的舅舅喔。”。
“抱歉。”。郑泽生闭眼垂首。
郑泽生提着绽放暗绿光芒的追魂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暗廊道上。转过第二个弯时
一阵狗吠传来。
黑色土狗朝郑萍狂奔而来,兴奋地绕着过去最宠牠的女主人转圈子。“汪汪汪-汪汪
汪-”。郑泽生默默退到一旁让她们叙旧。
“老咪,哎唷你怎么变瘦了,来干妈抱抱!”。老咪趴在郑萍怀里舔著主人撒娇,“
呜汪-汪汪-汪汪-”。
郑泽生想起一家人在里和村的日子、陪老咪玩你丢我捡的日子、鬼还没有下山的日子
、乐园还没有建立的日子,都是那么鲜明的记忆。
“我在前头等你。”,他指著百余公尺外的玻璃门扉。一名护理师正好匆匆经过朝郑
泽生点点头。她看不见老咪与姊。
郑萍也察觉毛孩子同她一样是亡魂。老咪当年陪着郑海纳持续抵抗红鬼,直到七天后
弹尽粮绝,胡宝月一干妖众将家里团团包围。海老爹遭生擒。郑泽生始终无法对老爸动手
。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赤伞最后没有放过村里的孩子。
他将土狗从胡宝月嘴里抢下时,手臂反被咬了一大口,狗儿眼神像控诉著:“你跟坏
人是一伙的!”。之后老咪送去阳光小屋由院友照料。只要他经手的饲料就不吃。死去14
年郑泽生一直将残魂好好供养著。今日可与郑萍一起上路,一人一狗也有个伴。
但有些人不适合平平安安上路。
第三个转角,站着一名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如保健室骨骼模型穿着西装走出来的中年
男子。看到土狗时,他上前颤抖著低呼:“老咪……”。
“汪汪-汪汪”老咪冲上前对骷髅男狂吠。郑萍摸摸牠的头安抚:“没事、没事,老
咪别生气。”。
“阿萍……”骷髅男瞧着姊姊双眼泛红。
“辰……你变很多呢。”。郑泽生很意外姊姊对这个怀孕后就失踪的男人--林大方
的父亲林辰--没有一丝愤怒。仅是无奈地苦笑。
时间什么都能洗刷吗?也洗刷了他对老爸的一切回忆了吗?
“当年我真的有想过股票赚回来时一定娶你,真的、真的,可是哪知道90年涨得高跌
得更惨,我也没法子啊!”林辰滔滔不绝解释著,好像解释就能弥补25年前的不告而别。
“我欠一屁股债总想着赚大钱的法子,想着还清后我一定去跟你们母子下跪赔罪,然后尽
力把孩子养大成人……”。
郑泽生忍住上去赏他两耳光的冲动。满口放屁。
他在2008年金融海啸时又把当年东山再起的家产赔光,屋漏偏逢连夜雨,来东北方躲
债恰好被郑泽生逮到拐去里和村。看起来这六年,林辰在“不归路”上受的折磨还不够。
狗改不了吃屎。
“都过去了。”郑萍告诉曾经想过一辈子的男人-不用再说了。她不是过去那个二十
三岁的傻女孩了,两人的叙旧时间不多。离大门仅剩最后一段路。
对郑萍来讲已无话可说。
“我这几年过得很惨呢。”林辰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在你住的那个村子里,每
天徘徊在同一条路上不断作恶梦,好可怕、好难受、好痛苦。你弟不肯放过我……”。
郑泽生在门边冷冷瞪着林辰。
林辰吃香喝辣时有想过姊姊吗?在几坪小套房里拮据度日;没日没夜地工作将林大方
拉拔长大;女人家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吞时这个男人在哪里?
定期寄钱到姐姐户头让他忘却:自己也是郑萍日子不好过的推手之一。郑泽生总喜欢
走在最黑的邪道上,努力用火柴点亮一些些安慰自己继续走下去。
直至走到最后。
“大家都有各自的苦。”郑萍已不带一丝感情。
“也是。”林辰失落地垂首。
回到医院大厅,大门就在眼前了。
郑萍见到小方与孙韵在柜台办理大体转移殡仪馆的手续,不禁又驻足,两个孩子眼睛
都因哭泣而浮肿。林辰举起如冬季枯枝的手,哽咽道:“那是、那是我们的孩子吗?”。
“我、我应该去看看他,天啊、天啊,长得比我还高了呢……”林辰看起来有些兴奋
、有些激动。有些像个父亲。
“那是我的孩子。”但郑萍仅微笑着对他摇摇头。“不是你的。”
“也是。”林辰眼中的光采消失,低声道:“阿萍,对不起。”。
“汪汪”老咪摇著尾巴想引起变得很高大的小主人注意。绕着手牵手的情侣转又转,
可惜始终无法被察觉。“呜”一声败兴而归跑回郑萍身边。
郑萍挥手洒脱地与林辰告别--她曾经错爱的男人--林辰回到角落等著郑泽生将他
押回不归路上,继续迷失在恶梦里。
她不忍再看儿子与媳妇,再看一眼也许就放不下了。“小韵,麻烦你多照顾小方了。
”,多希望来得及说。
玻璃门“叮”一声敞开。郑泽生偕著郑萍与老咪离开大东方医院。
夜色如墨,整个东方第三区静静沉睡。
“放过他吧,林辰应该也吃到很多苦头了。”郑萍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劝郑泽生别再囚
禁林辰。“几年了?”。
郑泽生冷冷道:“抛弃你跟小方过的18年都是捡到的。该还。”。
“看在我份上各退一步,折半吧。”郑萍总替别人着想而最后受一身伤。这深深影响
她对儿子的教育观念。
“姊说的算。”郑泽生当时决定三年后放走这畜生--林辰离开前正好与林大方在不
归路上相遇--并没有想到2017年意外的巧合。
小雨霎霎飘落冲淡了夏夜的闷热。
车道上,挂着令旗的鲜黄出租车妥妥停靠,但司机的白衬衫已染红倒在路边求饶,一
旁围着八只红鬼散发著满满暴戾之气,脸上写着“我就是来惹事,不爽喔?”的目中无人
嚣张样。
“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来载客人的啊。”司机先生鼻青脸肿跟为首的青年
讨饶:“我不知道什么亡魂车,真的……”。
带头青年鼻头有一颗刚挤破的青春痘,脸歪嘴斜怪叫着:“当我大洛是白痴啊?令旗
都挂著还装。”。边说边用球鞋往司机脸上猛踹到鲜血淋漓。他的酒红皮外套刻意敞开露
出大片暗红色刺青。
一柄红色大伞盘据在胸膛上。
大洛恶狠狠道:“让你永远记着不把‘乐园规则’当回事是什么下场。喂,你们给我
把车砸了!”,七个跟班纷纷抽出扁钻、榔头与球棒要把司机吃饭的家伙给彻底捣毁。
“不要啊!”年迈的司机大哥满脸血污哀嚎著。
“给我住手!”郑萍比弟弟先开口喝斥。
红衣流氓像发现肥羊的鬣狗一拥而上,大洛大摇大摆上来痞痞问道:“大婶刚刚是你
说话吗?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汪!”老咪率先跳出来护主。
郑泽生往前踏出一步,挡在大洛面前。“她说住手,你聋了吗?”,没有顽皮豹布偶
装,红鬼认不出他是什么人。
“你看得见鬼?”大洛看着郑泽生手上那盏追魂灯。刻意压低声音装得残酷凶狠,“
你是驱魔修者?”。
当代的东方,驱魔修者不是隐姓埋名、金盆洗手就是早早逃离了。
“是又如何?”郑泽生冷哼。
--几年前,赤伞发动的“东方大猎”将传统与西方信仰秩序改写,所有宗教据点都
被红衣鬼渗透、取代或毁灭,“乐园”旗下的红鬼扩散到东方全境。自此,妄驱鬼者反被
鬼抓;欲降魔者必遭群魔剿杀--
东方已被神明抛弃,天下大道荡然无存。
“敢在这修行吃了熊心豹胆啦!你知道‘红色乐园’的规矩吗?”大洛拉高声音咆啸
:“你她妈活腻啦?嘎!”。跟班们纷纷跟着么喝、摩拳擦掌。
“红色乐园跟你什么关系?”郑泽生挑眉。
大洛扯扯外套展露红伞刺青,瞪圆眼睛厉声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郑泽生耸耸肩:“有提示吗?”。
“这是东三区的大洛哥啊,死秃瓢瞎啦!”旁边一个兔牙兔唇的跟班,手里挥舞著红
色酒瓶容易让人误会是在吃红萝葡,嚷嚷着:“洛大娘的儿子啊!”
郑泽生还真不认得。“谁啊?”。
“哪来的菜鸟修者不认得我妈?东三区大小27座庙宇香火都我家在管,人死活都要供
奉。连牛头马面都不敢吭声,‘红衣妈祖’他妈的你不知道?”大洛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
。怒不可抑。
“没听过。”。
大洛一阵愕然,用力瞪着郑泽生。“我妈是里和村村办秘书狄子华的嫡系人马。”,
继续鬼吼鬼叫:“‘大道屠夫’狄子华、村办秘书啊!”。
“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吗?”郑泽生嗤之以鼻。
“死老头,菜味很重喔。”、“滚出东方吧,你马上要丢掉小命了!”、“你修行是
为了双修干女人齁!”一干红衣流氓七嘴八舌讥笑、嘲讽著。
“狄子华整个阴阳界谁不知道?村长大人不在时钦点的唯一代理,村长J姨啊!上个
月J姨来东三区视察就是我妈接待的。”大洛一下得意洋洋、一下又歇斯底里。音量比波
音747巨无霸起飞时还吵。
“J姨啊!”。
郑泽生终于点头了,那次视察他也有同行。洛大娘在吃饭时叨叨絮絮要帮村长说媒,
袁月云听烦了叫她闭嘴还吓到眼角泛泪。一个看到粗大腿就急着抱的恶心大婶。
“死秃瓢,我今天要是出事,我妈一通电话到村办去,你这鸡巴大的修行者J姨随手
就捏死一大把,少给我装疯卖傻!”。
郑泽生重重叹下一口气。
要是遇到胡宝月或门老太婆的人马,或许不会这么难受。袁月云这样清高的人下面也
难免有这种败类吗?
“舔干净老子就放你一马,不过大婶得跟我们去乐园一趟。”大洛指着地上那抹深黄
浓痰,舔著上唇邪笑:“还是你喜欢当供品?”。
其余跟班也嘻笑着帮腔:“大洛哥法外开恩,还不快舔!”。
张院长过世后,阳光小屋的“郑院长”就很久没去基层看看了。他的子弟兵是不是也
腐败得一蹋糊涂?鱼肉阴阳两界而贪得无餍?跟他过去讨厌秩序会底下大宫小庙弟子一样
?
乐园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郑泽生转身进到医院,自动门几秒开阖间他已回复顽皮豹装:红鬼群熟悉的东北角领
主。
“豹……豹…豹爷!您怎么在这……?”。大洛像看到陨石撞地球的末世惨况一样,
双膝“咚”一下撞在水泥地上。
一干跟班吓得魂飞九天,刚起哄要他舔痰的红鬼们顿时脸色又青又红,忍不住打起颤
。豹爷的狠他们是听闻过的。
“你刚刚说要打电话去哪?”。
这就是二十四年来,他汲汲营营建立的乐园吗?
Ж
郑泽生喝着浓缩咖啡。
这让他清醒。刚刚大洛见风转舵一把将酒瓶砸碎在兔牙头上痛斥:“你这白目还不道
歉?豹爷来了也不说,害我怠慢招待,妈的打死你这王八蛋!”。什么鸟生什么蛋。
最后大洛比他跟班的下场还惨。
郑泽生请司机将医疗费帐单寄到阳光小屋,肯开夜车送鬼魂去“驿站”的人不多了。
他打电话好说歹说请来同行送郑萍最后一程。
“小泽,多照顾自己。”姊姊抱着老咪上车时,郑泽生没有再说话。他对问郑萍要不
要去乐园感到羞耻。他早下定决心这生要奉献给乐园,那是他存在的证明。为什么会变成
今天这样?
小黄缓缓滑上车道,渐渐消失在远方。
了结最后一件事,心情却没有比较愉快--他人生的某一部份随着郑萍过世而丧失了
--郑泽生选择咖啡,只要保持清醒,总会有快乐的事情发生。
‘叮咚’Line传来声响。
‘我不是说过和同学去看电影吗?’郑湘凌回应他三个钟头前问:怎么不来送姑姑离
开的讯息。女儿的讯息总是他让开心。
好像每次都记不得女儿提过的事情。自己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为了湘凌与小双他该倾
尽心力守护乐园。不管乐园是属于谁的。
‘抱歉,爸爸老人痴呆啦!’郑泽生快速回复,贴上馒头人摸后脑勺、吐舌头的贴图
。女儿已读后就没回应了。讯息总是他传得多,女儿回复得少。
他将车子开出停车场时,帮忙弄手机的护士刚好在车道上同他挥手。女孩身边偷吸精
气的鬼已消失无踪。
‘叮咚’不久又传来响铃,女儿也许还有事情要跟爸爸说。
‘ 加入好友 Red Umbrella Ou Yang 跟新好友打个招呼吧 ’。见鬼的烦死人了。将
手机关机,他催著油门加速通过号志灯扬长而去。
赤伞承诺的东西或许都是谎言,但他已不在乎。剩下的人生,他将会为了阻止所有试
图毁灭乐园的人而活。
郑泽生在国道上驾车狂奔。
夜仍漆黑。
Ж
这篇是郑泽生的最后一篇了,2014年时空已接近孙韵要面临考验的环境。
接下来应该是正道伙伴的故事为主( 如果还有接下来的话~
可能没办法再定期更新了,谢谢板友们的支持与建议,没有一一回复但
每个留言我都有看喔>__< 大感谢。
喜欢或好奇的问题或角色可说看看!! (来一起抓bug :)
感谢愿意推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