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生都在试图建立一个乐园。
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它,包括我自己。
乐园是我活着的证明;如果消失了,那我的人生就空无一物了。
Ж
卯时,里和村。
河流分开了东岸里和村与西岸化为废墟的“旧村”。一边活着,一边已死。乱葬岗是
旧村曾经存在的证明。河水声潺潺。
老一辈都说旧村很久以前被红鬼啃蚀殆尽了。
郑泽生在乱葬岗燃起漆红冥纸与一柄赭红小纸伞。火焰烧得又凶又猛,顿时整片碑石
陷入火海。
“赤伞的魂魄压在乱葬岗底下。”老爸证实过、秩序会文件也这样记载。歼灭战后,
秩序会布下“鼎镇”封印赤伞,由阿赖婆与郑海纳负责看管封印。
郑泽生脑袋一片空白,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浓烟冲天。
“不许动!”一柄玄铁宝剑指著郑泽生背项,是赵清水。“郑哥,你知道自己在干甚
么吗?”。
郑泽生摇摇头。“我没得选择。”。
“退开墓群!”。赵清水厉声下令。
阿赖婆从山道现身,脸神哀戚倒不全因有人试图破坏封印。道姑夹着符咒往湍急的河
流一指:“去!”--本来平顺的河面突然激起一道大浪不偏不倚撞上着火的墓群,像凭
空多出一堵墙,河水改道转淹上岸--哗啦哗啦连续七、八次冲刷下火焰尽灭,仅余白烟
袅袅。
五行水咒‧波涛
赤伞没有复苏,郑泽生心中有一小部份松了一口气。
“泽生,这是大忌,你将受到严厉的制裁。”阿赖婆流露不舍。
他自然知道。
“走!”赵清水用剑顶着他。“我们已经联络‘华家军’了,不要抵抗。”,华家军
是秩序会的机动部队,接受基础术法修行的军事组织。专门进行较高危险的肉搏、冲锋或
是拘捕任务。是华主席能掌权三十年的最大靠山。
破乱葬岗封印并进入乐园是赤伞的交换条件。
胡宝月送回失踪孩子,三位孩童身亡外尽数归还父母或送医治疗。米妮留下手指残缺
与精神创伤需要时间走出阴影;猫妖本是张院长的老相好,出资一大笔钱让育幼院运作无
虞,还资助比较穷困的家庭医药费。
“路如果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他想起大飞爷的提醒只能苦笑。
“郑泽生!”回头时,最不想见的人出现在眼前。郑海纳一脸忧愁--老爸非常难得
一见的神情--迎上来抓着他的肩膀恶狠狠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泽生不愿跟老爸目光相对。
“看着我。”郑海纳一字一字低声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件事严重性,告诉爸爸
,是谁逼你的!”。是我自愿的。郑泽生说不出口。
“快说!”。
对不起,老爸。
“海老小心!”,一柄见血封喉的小纸伞飞旋而来,郑海纳飞身闪开,撑著红伞被夺
舍的西装男现身。赵清水警戒后退但剑尖仍指著郑泽生。
“赤伞!”阿赖婆与赵清水惊呼,海老死死瞪着祂。
“大家都在啊!”西装男语气生冷。
“哼,你剩一缕残魂特地来送死吗?”海老爹取出狼毫象牙管毛笔,准备应战。那是
郑泽生再熟悉不过的父亲:唤龙人。
“我今天只是来接‘新朋友’回家!”西装男拍拍郑泽生称兄道弟。“看来中了陷阱
,就想封印怎么可能如此松散,不过没成功也算有收获!”。
--破解封印有两道关卡,一是通过北门家设下的“界门”,魂魄有修行者触碰时土
地庙会敲铃警告,因此六年后才由小J施行;二是鼎镇:山顶石敢当、乱葬岗与土地庙三
处皆需破坏。只有七名常务委员清楚这个机密--
郑泽生静静愣在原地。
“喔?做生意的朋友是这种‘生意’啊?”郑海纳想大笑讽刺喉咙却干涸地发不出声
,他指著儿子怒骂:“你瞒着老子跟这种畜生勾结啊?”。
“唉,海老你这就不对了,交友怎可以分贵贱呢?”赤伞勾著一动不动的郑泽生开怀
道:“互相帮助才是好朋友嘛!是不是啊?”。
“吼!”空中龙吟大鸣,整个山谷嗡嗡嗡回荡不止。
海老爹身后降下一硕大无比的驼首、鹿角与牛嘴结合之怪兽。年轻的海老爹能叫出整
条翱翔天际的龙,但此时年近花甲,唤出一龙首已耗尽魂力。
郑泽生想起小时候。“以后唤龙郑家就交给你了。”,对不起老爸,看来再也不可能
了。
“你给我说清楚,跟畜生是一伙的吗?”海老爹嘶吼:“说!”
郑泽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满是荒草烧过的废气臭味。
“郑泽生你给我亲口说:‘以后跟赤伞毫无瓜葛,见祂一次杀祂一次’。”。老爸常
对他生气,但不曾愤怒过。郑泽生不忍卒睹。
“你只是不长进、喜欢照顾小孩子、不参加秩序会工作没关系嘛!我以后不会逼你,
你爱待在育幼院、娶小双进门都可以。”。海老爹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真情流露。
“你不是真堕入邪道,变成那种草菅人命的畜生嘛!”
郑泽生始终没有回嘴。
“吼!”河岸上虎啸轰然大作试图与龙鸣分庭抗礼。“赤伞,该走了!”。
胡宝月充满野性的山猫躯干从河里现身,她单手扛着斑斓红轿子,像要迎亲的新郎倌
似,狰狞道:“老郑好久不见,老娘右手这三十年晚上都隐隐作痛呢!可惜今天不能宰了
你泄愤。”。
阿赖婆夹着符咒蓄势待发,河流中由赤练蛇修行而来,“丝丝”吐信的蛇郎君露出又
粗又长的下半身将红轿缠绕保护起来,宛若北欧神话中的耶梦加得。他是胡宝月的左右手
。
郑海纳对猫妖讥讽充耳不闻,紧盯着郑泽生。
阿赖婆准备施咒;赵清水一步步逼近郑泽生,眼见剑尖就要刺入其后背。龙首也缓缓
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打算一口将赤伞吞噬。
夜最黑的时刻。
“来乐园吧,所有孩子都在那囉。”赤伞先行入轿。
白发苍苍、皱纹爬了满脸,爸爸老了好多。他抿著嘴、瞇着眼凝望自己,眼中是泪水
吗?不可能,老爸不曾在他面前流泪。那是最后一眼。
对不起,老爸。
“郑爷,动手吧!”赵清水高呼:“赤伞只剩残魄,压制住猫妖、蛇妖我们很有机会
。”,阿赖婆向徒弟点点头--郑泽生垂首站在原地如石像--赵清水一剑挺出。
“住手!”海老爹高声喝斥:“我儿子轮得到你杀吗?闪开!”,龙首威逼下持剑者
涨红著脸被逼退。
“铿”银手镯掉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唤龙人”家族的证明已与他无关。郑泽生转
身迈向红轿。
“郑泽生!”老爸长啸。
郑泽生闭起双眼忍住不舍,掀开红缎子布帘弯腰上轿。
“别死啊老郑,等老娘有空把你右手也砍下来配酒。”胡宝月指挥着蛇郎君用尾巴托
起红轿子,高啸:“走了!”。
阿赖师徒被硕大龙首拦住去路。道姑摇首叹气,带着忿忿不平的爱徒离去。“我们都
造孽了啊!”。往后,海老爹与阿赖婆决裂仅是迁怒。
红轿子渐渐驶离。
“哈哈哈哈哈哈!”郑海纳仰天大笑,拾起银手镯使劲扔飞到远处,像是想将心中的
难受与折磨掷去月球上。
这二十几年都白养这孩子了。
“汪汪汪!”大清早出来觅食的老咪正好路过,以为海老爹要玩你丢我捡的游戏,像
郑泽生爱玩的那样。老咪火力全开朝银手镯方向飞奔而去努力叼回它。
汪!
东方天空渐明,龙首回归天空。
Ж
另一个雨夜。
鸡笼港的海风刮来鱼腥混搭咸盐滋味。
雨水洗涤著层层叠叠、深红、浅蓝与铁灰色的巨大货柜,像古代旧神把玩的积木。胡
宝月不喜欢海港但今天非出动不可,她追踪到了姜森的下落。
制裁姜森是郑泽生归顺的最后一个条件。
鱼腥味令胡宝月想起在市场偷鱼被竹扫把驱赶的日子。她以为早忘记了。
姜森来海港总不会是要应征开货柜车赚外快。一次问他最后退路时,姜森自鸣得意说
:“早联络好道上的弟兄,有问题马上能送我去南洋或对岸,‘唱歌犬’的药完成后去哪
另起炉灶都行!”。
短短共事半年,胡宝月受够姜森的自大跟怨天尤人。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几座诺贝尔
医学奖,国家也应该高薪聘请他任终身荣誉研究员。
“不公平,我这么优秀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赤伞建立乐园的计画吸引着他
。姜森对秘咒的研究独树一格,但事情弄得太大不可收拾,祂在得知秘方后自然兔死狗烹
,顺便当成礼物再拐来海老爹的儿子。
望着漆黑如墨的海水,三人在小货车里紧盯岸边那条没点灯、漆深蓝的小渔船:来接
头偷渡的“渔老大”。如果姜森上得去就能继续逍遥法外。
“姜森交给我处理。”郑泽生全身黑衣,面如死灰--他打算用副驾驶座上的两桶汽
油将姜森挫骨扬灰--这几日他都躲在货车后头不断墨画著“狻猊”,右手指头早已鲜血
淋漓。不若海老爹能唤龙,他只能唤出次几等的龙子。
这小子不要扯后腿就行了,就怕姜森发疯刺入五根银针合神。胡宝月没有兴趣跟发狂
的狼魔神硬干。
“那自然。”赤伞附在自杀未遂者身上。“姜森抓到随你处置。”。
这男人玩股票赔光家产、外加一辈子行光合作用维生都还不完的债,绝望下勒死女儿
还有任劳任怨的妻子打算自杀。但被赤伞劫下来夺舍。“让他活着才是惩罚!”。
胡宝月搞不太懂股票,这年头好像大家都在玩这个?
“你也跟上一下时代,现在不买两张股票还算人吗?”。赤伞拿着一本“宝来证券行
”的小册子展示密密麻麻的笔记。“需要明牌?”。
胡宝月不以为然,“现在不是在大跌吗?”。前天新闻才说年初到现在已经跌掉八千
多点了,好多股民都上街抗议。
“逢低进场啊这都不懂?”。
“被套牢的人好像都这样说。”。庆幸没听祂胡诌,那年跌了一万点。
“来了!”郑泽生背弓起来杀气腾腾,宣纸上两只狻狔描绘出扑咬猎物的狠样,只差
没点上眼睛。
黑风衣、口罩搭毛线帽,提着公事包的姜森蹑手蹑脚朝着小渔船招手。他没撑伞也没
携带唱歌犬离开。
“师父就偏心,一样的事情我表现得更好,就只夸奖阿水好、阿水棒。”。记得一次
喝醉时姜森抱怨:“就说:‘师兄要照顾师弟呀,让著阿水一点嘛。’,为什么总是我在
吃亏?从小到大……”。不公平,这个世界对姜森真是不公。
无聊透顶。
胡宝月认为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都想修练成精,光她知晓的
山猫汲汲营营者不知凡几,最后只有她受老天垂怜--老天爷都不公平了,何况要求凡人
能公平?
雨水霎霎落下。郑泽生下车,手中毛笔蘸上墨与血;左手捻著两幅狻狔。
“等等!”赤伞出口喝止。
咻!
风声扬起,姜森背上多出一只短箭,箭尾没有羽毛。胡宝月判断:放箭者在她的10点
钟方向一片深邃海面,不在海港照明灯的服务范围。
姜森大惊失措,脚步慌乱欲找地方遮蔽。
嗖!
又一枚箭矢钉入姜森背脊,这次来自8点钟方向。他满脸惊恐,取出银针稳下脚步施
秘咒。危难当头一出手就是五根,极尽所能彻底狼化反击。
“静观其变。”赤伞难得语气冷峻。
暗杀者是什么来历?
“呜!”狼神降临,姜森体型膨胀,黑风衣与皮裤像是剥香蕉皮一样尽数脱落,“呜
呜呜!”,狼嚎响彻海港,嘴里布满足以咬断树干的利齿。年仅而立就能将秘术发挥极致
的确厉害,他无疑是个天才。
狼化姜森漆黑高大、凶狠嗜血,矗立在空旷的港边宛若孩提恶梦,胡宝月心中没有自
信能跟这只高度合神的家伙为敌。
渔老大大概以为走漏风声早已驶离。
咻!又一枚箭矢刺入姜森长出浓密狼毛的厚实胸膛。
“怎么可能?”放箭处来自她们后方,但回头仅有层层货柜堆叠溶入黑夜,是华家军
部队?不可能!如果是大规模调度不可能逃过胡宝月的法眼。
咻咻咻!
箭矢连发,来自四面八方。
上一秒不存在的凶器下一秒就没入狼神身子里。冷汗浸湿后背与掌心,到底是什么咒
术能做到?胡宝月惊异不已。
雨势转大,姜森狼狈地在大雨中踉跄。
“罗蝎,有种出来跟我一较高下!”姜森脚步打滑了好几下。他顶着七只短矢努力撑
起身子,环顾四周大吼:“我不怕你!”。没有人回应
咻!第八枚箭擦过姜森脖子后方打落了银针。胡宝月赫然发现:前面四只连发箭矢都
恰恰射在穴道上,将针破坏。岸边灯光稀薄到点菸都会不小心烫到嘴,暗杀者却能准确无
误射箭打在穴道上?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出来啊罗蝎!缩头乌龟!”。姜森秘咒快速消退,整个人剩条四角裤淋著大雨与电
锅里的人参鸡无异。“滚出来我让你……”。
当!最后一枚箭矢,从后脑勺破穿至额头刺出半截。
“不公平……”姜森拚命想看清楚自己头上刺出什么东西,双手发疯似地乱挥、脚步
颠倒如酒醉,呈现使力翻白眼的诡异表情不支跪倒。嘴里仍念念有词:“为什么所有人都
针对我?不公平……”,最后轰然一声仰面倒下。
“师父偏心、偏心……”断气后双眼仍瞪得老大。
赤裸瘫软在地与自己炼出的唱歌犬无异。此刻,暗杀者仍不见身影。胡宝月看得心惊
肉跳,郑泽生愣在一旁大概忘了要亲手惩处姜森的义愤填膺。
四下回归寂静,好像连海水都忘了掀起波澜。
“胡宝月抓着伞!”西装男突然七孔流血将伞递上--持伞会让残魂上身,虽然对这
种等级的妖怪伤害有限--胡宝月老大不爽。虎王暂时屈于你麾下,不是给你使唤的杂鱼
!她总有一天要拿回王者宝座,届时赤伞只能舔她脚指。
韬光养晦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偷看够了吗?”轻灵悠扬的嗓音从天而降。
脸庞略显稚嫩的女孩--约莫荳蔻年华最多不超过十八岁--一袭白衣素装衬著冷漠
表情似一含冤未雪的幽灵。紫色披肩在风中“猎猎”飘扬,站立在五层楼高的货柜顶端俯
瞰著三人。
“政府的人!”胡宝月瞧到女孩颈子上属于秩序会象征的银饰。
是这女孩杀死姜森的。即使她双手空空既没弓也没箭,但胡宝月仍感觉得出其杀气满
盈的眼神比箭矢还锐利。
白衣女孩睥睨著三人奇道:“赤伞?”。
“你就是前年在‘通天阁’放我冷箭的罗蝎?”红伞来到胡宝月手里,后者不情愿变
成主子的传声筒。赤伞异常冷静收起平时的自信狂傲。
“你是第一个从我手上‘逃走’的人。”罗蝎同样猖狂。
“但小妹妹你今天可逃不过咱的手掌心。”虎王忍不住插嘴大喝,她可不是赤伞走狗
或专门抬轿的喽囉。
女孩毫不受影响冷冷道:“就你们三个?”。
“本虎王就够了。”。
“听着!”。赤伞残魂紧紧缠在她脖子上低语:“盯着罗蝎的手指,那是控制箭矢的
秘密。”。他同样将讯息传递给郑泽生。
罗蝎的手指洁净无暇,让胡宝月不禁想狠狠咬下来大快朵颐。
指头上隐约牵着像丝绸般的细线,丝线另一端隐没黑暗中。应该是由魂魄具现构筑成
的。没有“开眼”无法见到,即使一般的修行者开眼也很难察觉,实在太细微了。白丝线
缕缕交织成一片大网,罗蝎像端坐八卦阵中的蜘蛛女王。
“听我指示照做!”这是胡宝月第一次感受到赤伞的倍受压力,跟平日戏谑与玩世不
恭的调调大相迳庭。
祂的战栗清楚传达着:这次不小心真的会死。
“听说她还精通很多秘咒。”郑泽生面上被冷汗爬满。胡宝月本就没指望他帮上忙,
能放出狻狔助拳就要给他掌声鼓励了。
“可惜。”罗蝎突然叹气:“如果赤伞有十天半月可专心与你这山猫妖‘合神’,那
胜负还难料。”
“你什么意思?”胡宝月失笑。
“你们只有一成胜算。”罗蝎冷冷道来:“大婶你也算是一流妖精,如单独与我交手
或许可撑上三十招;但你甫与赤伞合神,不管在心态、肉身与魂魄上都有所排斥,威力不
增反减。”,她竟看穿自己的心思?
罗蝎语带遗憾:“如再加上意志不坚的郑泽生更是累赘。三个和尚很快就没水喝。十
招内我便可取你们性命。”。罗蝎的双手指头拨动不止,好像半空中有一台看不见的钢琴
,她正叮叮咚咚弹奏著……
胡宝月觉得荒唐至极。难以想像有如此自大的少女,面对画龙郑家传人、权倾东方的
赤伞魔主魂、呼风唤雨的山猫妖竟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手?”。罗蝎矗立在高处、手指仍在弹动。她突然发现笑
不出声来了。诡谲戾气从罗蝎眼中流泻出来顿时溢满天地间。
胡宝月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变得迷惑”。
我会输吗?连赤伞都害怕她我能应付得来吗?杀死姜森的诡异杀招我破解的了吗?我
会死在这里吗……,胡宝月经验丰富,清楚自己中了“摄魂咒”。
摄魂咒基本上如钓鱼,有“饵”与“钩子”两者合一。鱼吃掉鱼饵不一定会被钓起来
;但你不挂饵也不会有蠢鱼上当。姜森一周能拐走一个孩子,摄魂咒已出神入化的确是个
天才,再给他二十年铁定是修界一方之霸。但他施咒成功率也不到3%,守株待兔是必然的
侷限,在实战中难被采用。因为钓竿是死的。
但罗蝎钓竿却是活的。
罗蝎的摄魂咒像渔网铺天盖地而来、防不慎防、躲无可躲,一下就将胡宝月与郑泽生
的元神捕捉。明知道已中咒也无从解开,知道是恶梦却无法醒来。
“胡宝月,回神!直冲跳进海后潜在渔船船底防御箭矢,把郑泽生抓住当肉盾,快点
!”。这种恐怖的摄魂咒真的存在于世上吗?胡宝月迷惑了。
赤伞的声音像山谷回声嗡嗡--被摄魂咒束缚完全失去思考方向与斗志--甚至她不
知道该怎么踏出第一步,罗蝎戾气将她整个人给掏空。无法反击。
一旁的郑泽生双眼翻白、嘴巴微张、唾液滴落,早已丢失元神傻愣在原地如木头一动
不动。任人宰割。
“一群庸才。”赤伞气得大骂。罗蝎笑了。
赤伞夺其元神僵硬地开口:“厉害,你以手指作饵、杀气做勾,越盯着指头看越容易
被摄去元神;但不注意看又难防暗箭,两造配合确实天衣无缝。只恨我今日仅一魂一魄赢
不了你。”,赤伞纵横东方百年第一次承认败北。
罗蝎目光如刃。“你今天就要栽在这里。”。
“那倒也还未必。”。
铃铃-铃铃-
顿时,岸边的管理单位警钟大作。姜森陈尸的地方人影晃动,刚才的鬼哭狼嚎引起港
口保安到场处理。
“这样啊!”罗蝎出手。十四、五枚箭矢如流星雨坠下。
赤伞操控胡宝月掷出汽油瓶洒落在小货车引擎上。“轰”一下爆炸声震耳欲聋,小货
车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再搭配“御风咒”将浓稠如墨的黑烟围绕货车刮起旋风:遮蔽罗蝎
放箭的视线,并同时阻绝摄魂咒的控制让两人恢复神智。
“秘咒‧不入火”祂同时施下御咒,但郑泽生与胡宝月仍被灼伤,最重要是保住红伞
不能被烧成焦炭。甩出汽油点燃、凭空画御风咒与不入火秘咒三件事情一气呵成仅在二点
五秒完成。赤伞好久没有如此竭尽所能。
但伞顶与胡宝月后背仍中了一箭。这是赤伞此生最屈辱的一次遁逃。
警察与消防车姗姗来迟时,三人已逃之夭夭。这场港口恶火刚好当成绑架犯姜森的死
因,最后送交秩序会归档,结束了1990年儿童连续失踪事件。
“高招!”罗蝎不禁赞扬赤伞的确棘手。非任务内容她也无意犯险追逐。
这是两个永远的敌手第一次面对面交锋。
Ж
郑家厨房。
啤酒、威士忌与58度高粱摆满整桌,配菜仅有花生米。
林大方在满地空酒瓶里头爬来爬去,当成游乐场的塑胶球海,偶尔扶著桌子站起来“
哈咿咿呜哈”发声,试图串起有意义的词汇跟爷爷沟通。
“老爸,这样会割伤小方啦!”郑萍一下没注意一老一小就乱搞起来。
“妈呜呼哈……”林大方被妈妈塞上奶瓶扔回客厅沙发上。郑萍正在整理明天要回城
里的行李,孩子商议好暂时交给老爸照顾。
“你每天这样喝谁放心把孩子给你带啊!”郑萍感觉老的才需要照顾。
“少囉嗦,反正你们通通走啊、走越远越好。滚!”郑海纳醉了。
“咪噜哈哈波!”林大方听到爷爷大声嚷嚷也激动起来。奶瓶甩在地上又爬回厨房的
酒瓶海里打滚。
“你起什么哄!”林大方又被塞回沙发上。郑萍忙进忙出没空回嘴老爸。
郑海纳是一条驶在汪洋中的舰艇,1958年天下之役、1970年代绯影之灾、1987年大西
部剿僵、1988年东方歼灭战这一生所有大风大浪他都穿了过去、扛了下来还越战越勇。能
跟赤伞硬碰硬两次没死的人也不多了。
但郑泽生是舱底的一个大破洞,海水涌进时百折不挠的战舰还是沉了。“你们都滚…
…”郑海纳掷出第37只空酒瓶。
海老爹迷迷茫茫将下巴顶餐桌上,瞇着眼看到牙牙学语的林大方。
“爸爸,我想吃生煎包!”想起郑泽生第一次开口叫他爸爸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
“不想学画,我想学琴啦,人家阿哲都可以上钢琴课。”郑泽生把宣纸丢了满地闹著
脾气说不想练习绘龙。
为什么老天爷这样对我?
“我不要去秩序会啦,无聊死了!”为了带失学孩子参加夏令营,郑泽生没去结业讲
习。他去跟大飞打了三天三夜麻将输掉八万块才允许通融。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要去阳光小屋工作,其他地方我才不去!”郑泽生负气出门一个月没回来,脾气
跟牛一样。郑萍好说歹说才拉着他回家。
泽生不会再回家了吗?
“我只爱小双,也只会娶她。”上个月他冷冷同自己这样说。
小双就小双吧!你以为郑海纳喜欢巴著有钱人屁股啊?还不是为了你将来日子好过。
无妨啊!娶谁都好,至少孙子带回来让爷爷抱抱吧!
“咿呼咿哈。”林大方扶著凳子,伸出指头抹去爷爷脸上的小小泪滴。“噜哭啦!”
。郑海纳将林大方抱在怀里无声落泪。
Ж
黄昏,阳光小屋办公室。
“一定要穿成这样吗?”郑泽生看着身上的粉红色布偶装苦笑。
“当然囉。”今天是张院长生日,小双发起活动要给爹地一个惊喜,租了布偶装让郑
泽生扮成吉祥物端出蛋糕、陪小朋友们玩。
夕阳如血,斑斑洒在顽皮豹布偶装上。
“我先去准备蛋糕囉!”小双掩嘴轻笑后离去。
郑泽生跟小双的婚礼将在年底举办,由张院长主婚。男方家属这边注定没有人会出席
了。
“由你来建立自己的乐园。”。郑泽生只能继续走下去。阳光小屋、他的妻子还有自
己的骨肉都应该生活在乐园里。
--隔年郑湘凌出生,郑泽生采跟父亲完全相反的方式宠溺她,想把世上最美好的东
西都留给女儿--
他将堆积如山的文件与资料放回抽屉。育幼院面临大型工程,在原址旁边扩建两座楼
房变成原来四倍大,可容纳更多院童、志工与职员。其中有一间将当成赤伞隐蔽之处。
--在1996年班师回朝里和村前,这里成了赤伞临时指挥中心,没人料想群魔隐蔽在
育幼院。尔后,这里成为防卫东方大本营的最前线;也是进攻北方的跳板--
这里是郑泽生建立乐园的起点。
“阿泽哥哥,快点出来吃蛋糕了!”外头的院童呼喊。米妮身心受创还需要时间走出
被暴力对待的阴影,郑泽生会陪着她。
最后一抹夕阳沾在顽皮豹布偶头罩上。
“知道了!”郑泽生必须留下来建立乐园--如赤伞跟他保证的那样一个无拘无束的
地方--他没有回头路了。非得做到不可。
“阿泽哥哥快点,爹地要回来了!”孩童高声催促著。
郑泽生将豹子头戴上离开办公室。
夕阳西下。
Ж
1990年的篇章就到这,希望大家喜欢(好懂吗@@!
剩一个小番外,之后基本上没有阿泽视角的戏
为了不要让孙韵变成叶问,接下来会贴上快乐伙伴的篇章>_<
但时近九月怪物要回他们的产地了,可能不会太频繁贴文囉:P
谢谢愿意支持的板友
有缘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