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早晨,这个词似乎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每当我起床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我压根无法体会早晨为何美好,镜子里的人满脸苍
白、脸颊削瘦、满脸胡渣,像个在案的逃犯。
但我不是逃犯,而是作家,但有何差别呢?一个是被警察追捕,一个则是被文字猎杀。
作家的工作就是要将脑里的幻想文字转化成实体,我有时甚至能听到那些文字在我脑里喊
著,快让我们出去,快把我们拼凑出去……是的,我不否认我对于文字有某种妄想症,这
是每个作家的通病吧,我想。
我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外表修饰的体面一点,从一个逃犯变成斯文的吸毒犯,然后出门上班
,坐在出版社里把脑里那些疯狂的文字输入到电脑上,这就是我的工作。
在出版社门口我遇到了另一个作家风海,他刚抵达出版社,手里提着早餐正要开门,并对
我打了声招呼:“酒鬼,早安啊。”
我用嘴角抽出一个微笑,代表回复,不过风海似乎没有发现,转开门把走了进去,在他的
眼中,我的脸上应该没有任何表情吧?这也难怪,我的脸似乎已经遗忘了微笑这个表情。
进入出版社后,我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每天的工作就此开始。
这家出版社里还有其他同事,当我写作时总会注意他们的行为,我能看到他们之间就像普
通人那样互动,画家笑笑跟另外几个还是学生身份的女工读生总是像巷口的三姑六婆那样
把出版社里吵的活力十足。
美工苏羿跟我很像,但终究跟我不一样,他只是个害羞内向又习惯默默做事的男孩,而他
却是我在这整家出版社看最顺眼的人。
刚刚在门口碰到的作家风海,他的座位在二楼,我很少跟他遇到,但他常常牵扯进一堆奇
怪的事件里,有次还是我救了他一命。
另外还有一个作家,叫夜猫子,她原本跟我一样是个体内只流着写作基因的疯子,但现在
的她变了,她变的可以跟人交谈,我常常看见她跟风海有说有笑的一起下班,我不知道在
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造成这种变化,但我无法想像我有机会变的跟普通人那样大声谈
笑,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知道其他同事是怎么看待我的,准时交稿、文思泉涌、冷漠待人、虐待键盘的疯狂作家
,就是我酒鬼。
我也不否认他们的这些形容词,我打从体内也认同自己是个以文字为食的野兽,只有文字
才能喂饱我,也只有创作才可以让我宣泄。我的笔名会取酒鬼不是没有原因的,文字就是
我的酒。
话说,我本来也不是这样的,本来的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世界上有某些事情总是可
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酒鬼先生。”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我座位旁边传入我耳朵中。
我写作的动作停了一下,但瞬即将手指继续落在键盘上面,一边跟她交谈并不会影响到我
写作。我发出声音:“嗯?”
站在旁边出声叫我的是刚来的新工读生鹤莹,在之前她没跟我说过话,不难从她的脸上看
出她有点怕我。“外面有个小姐想找你,她说你认识她。”
我以为我除了文字以外,已经六亲不认了呢。我转头看向外面,果然有个女子的身影在门
口外等待,我指著那个人影,问:“她吗?”
“是的,就是她。”鹤莹说。
“我不认识她,叫她回去。”就算只看到身影,我还是做了这个结论。在这座城市里,我
唯一认识的只有出版社的同事跟家里的蟑螂。
“那名小姐说你一定会这么讲,所以还托我把她的名字告诉你。”鹤莹说:“她说她叫杨
于萱,她说只要把名字告诉你,你应该就……”
鹤莹没把话说完,因为她知道我听懂了。
杨于萱,这名字是属于谁的?过去的同学?情人?或是……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
叫她进来吧。”
只见鹤莹到外面跟那道身影说了些什么,那道身影很快的就走进门口,我也看到了身影主
人的真面目。她是个皮肤白皙的女生,顶着只留到后颈的短发,约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再
搭配如火柴般的瘦弱身柴,瘦弱的让人感觉就算是我都可以轻易把她抛到空中去。
但也是因为这样,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在那张小脸上显得特别灵活,她看到我,对我挥了
挥手。出版社的其他人看到她的这个动作,皆是惊讶地瞪大了眼,毕竟这是我在这家出版
社工作以来,第一次有人来找我……而且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忍受着同事们的异样目光,看着她走到我的座位旁边,她挺著瘦弱的身体站立著,对着
我微笑道:“嗨,酒鬼。”
“唔。”我随便应了一声。
而这时,编辑老熊已经不知道从哪搬出一张椅子过来了,招呼对方坐下,还一边挤眉弄眼
地说:“来,小姐,请坐……唉,酒鬼,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在旁边站
呢?”
我冷冷地瞪他一眼,老熊耸耸肩就回去了,毕竟我的脾气他最清楚。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她已经在我旁边坐下,“这段期间里,我都有买你的书喔,有吓
到吗?”
“为什么我要吓到?”我瞇起眼,回想着关于眼前这个人在我脑海中的资料。
杨于萱,我的高中同学,还记得我当时就跟其他喊着要当海贼王的小孩一样,只是个囔著
要当大作家的普通男生。而她,也只是个吵著以后要变成女歌星的普通女孩。
于萱说道:“一听到你真的当上作家后,我就定期买你的新书来看了,不过你以前不是说
你一定要写像魔戒那样的奇幻故事吗?怎么……”
“我变了。”我冷冷说:“妳应该感觉的出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说:“是啊,我从你的文笔,还有你现在的长相,我感觉的出来,你确
实变了。”
“为什么来找我?”我直接地问。高中时期,我跟她并不是情侣关系,只是普通同学之间
那样而已,彼此之间没有特别的好感,也不相互排斥。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她说。
“我帮不上忙。”
一听我这句回答,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明显的收缩了一下:“你真的变了,我甚至还没说
出来要请你帮什么忙……”
“不管什么忙,我都帮不上的,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高中时期那个普通男生了。”我决定拒
她于千里之外,但没想到她的下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态度。
她说:“这件事跟你的书有关。”
“喔?”我的书?
眼见我有了反应,于萱便继续说:“你知道蓝采凌吗?”
虽然我对这个社会保持冷淡,报纸完全不看,但多少有看一些电视。我答道:“知道,一
个要来我们新德市开演唱会的女歌手,不是吗?”
根据我的有限了解,蓝采凌是去年才崛起的全方位创作女歌手,写词写曲跳舞样样行,再
加上她的长相跟身材也都相当出色,现在街头上随处可见有年轻人用手机放着她的音乐,
听说她今年会开始涉足电影界。
“我现在是她私聘的助理。”于萱说。
“原来如此,没当上歌星,反而变成了歌手的助理,也不错啦。”我讽刺她。
她不理会我的挖苦,继续说:“演唱会三天后开始,而我们在前天就已经先抵达这里进行
彩排了,只是,我们遇上了一些怪异的事情。”
“妳想说这些怪异的事情跟我的书有关?”
“对。”她打开身上背着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书名是“闇黑之故”,正是我写
的书,里面收录了五篇以黑暗为主题的中短篇故事。
她翻开了书,指著其中一个标题对我说:“这个,你还记得吧?”
标题的名称是“隐闇女”,是我以新德市流传的一个都市传说所撰写出来的故事,“这个
故事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时候会跟采凌推荐你的书,而她看了你的这本书后,把这篇故事的题材编入了新专
辑的其中一首歌里。”于萱从提包里拿出那张专辑,专辑封面的蓝采凌穿着一套诱人的黑
色洋装,额头上卷著一层黑纱,在封面上摆出了一个优妙的姿势。而我一看就知道了,这
造型正是仿自“隐闇女”的造型。
“这张专辑上礼拜才刚推出,你应该不会去注意这个吧?”于萱说。
“妳说呢?”我懒洋洋地摸摸胡渣,事实上我对这件事还是兴趣缺缺。
“当我们前天到新德市后,我们就看到了……”于萱的手放在大腿上,握紧了拳头:“‘
她’开始在我们身边出现,就是你的故事里的那个‘隐闇女’,这件事除了我跟采凌之外
,我们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所以呢?妳想要我帮什么忙?”
“采凌跟我都认为,是因为她把你故事中的隐闇女写入歌中,所以‘她’才会找上我们。
”
“妳想请我把‘她’赶走?”我的嘴边发出冷冷的微笑:“她自己要把传说写入歌中,而
现在她来到了这个传说的故乡,新德市,会亲身遇到这个传说,也是难免的吧?”
“你能帮忙吗?你应该有办法吧?”于萱用那双一般男人绝对无法拒绝的漂亮大眼盯着我
看。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般男人:“我是作家,不是驱魔师,抱歉。”
“不管怎样,你的这本书,还有这张专辑都先给你。”于萱把那张专辑放到我桌上,“如
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她’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有预感接下来
就会出事了。”
“等出事了以后,我再考虑吧。”我拉开抽屉,把专辑随手扔了进去,我想这个举动的意
味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于萱当然不是笨蛋,她马上站起身来,也明白现在再跟我多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立场,她
跟出版社里的其他人打声招呼再见后,便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转头看我一眼,大概已经知道,找我帮忙根本没有用。况且我说的也是实
话,我只是作家,不是灵异教师神眉。
但我心里的那一丝丝好奇心态,让我拿起了那本于萱留下的“闇黑之故”,翻开了那个标
题。
隐闇女,这三个字是新德市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
有一个居住于大楼公寓的女人,不知道什么缘故白天时总是喜欢待在家里,只有夜晚时才
会出来活动,而且她的邻居更说,女人家里的窗帘全是黑色的,就算是白天,只要把窗帘
拉起来,屋内还是跟夜晚无异。
更有人看到,女人在夜晚外出时,身上总是穿着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长袍,脸上更覆蓋著
一层薄薄黑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
而她在公寓大楼里走动时,更是只走在楼梯角落间的黑暗边缘,不愿照到灯光,常常有人
在黑暗死角中被她突然出现的身影而吓到。
有人说,女人在黑纱下面的脸孔极为丑陋,羞于见人,只好躲在乌黑的房间中。
有人说,女人其实是吸血鬼,晚上正是出来寻找猎物的。
有人说,女人患了某种皮肤病,一照到阳光就会腐烂……
最后,那个女人被人发现失足摔死在楼梯间,尸体躺在没人会去的地下室底层,最后是维
修电梯的工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也因为她的死亡,让大家终于能看到她的真面目。但关于这点还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她的
面目其实是个美女,也有人说她的脸丑陋不堪……
但诡异的事情在她死后发生了,大楼的住户开始有人目击女人仍持续出现在楼梯间的黑暗
中,也有人看到她身穿黑袍在黑夜中飞行,甚至有传出小孩被她拖入黑暗中而失踪的消息
。
久而久之,隐闇女的传闻就在城市中传开了,一个隐藏于黑闇中的女人,袭击生活在光明
中的常人。
那么,于萱说她们被隐闇女找上了,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因为蓝采凌把她写入了歌中,
那我怎么没事呢?我也把她写入了小说中啊。
不过既然她还没找上我,那么我就不怎么想管这件事情了。
目前的我,还没嗅出这件事哪里有危险的味道……
隔天早上我到出版社时,看到有两个人已经站在出版社门口,眼神四周眺视著,好像在找
什么人,当我走近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找我。
当中一个人是老熊,而另外一个人竟是于萱,我认为昨天我拒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她
今天又跑来找我干嘛?
当老熊看到我后,好像卸下什么重担似地松了口气,对我说:“我想请她先进来坐,但她
坚持要等到你来以后再进去。”
我拍拍老熊的肩膀,虽然说他是我老板,不过有时候站在气势的立场却相互颠倒。我说:
“老板,你先进去,我来跟她说吧。”
老熊对于萱投下一个担心的眼神,但他没再多说什么,打开门进去出版社里了。
我打算直接在外面把话跟于萱说清楚:“又怎么了?”
“出事了。”于萱咬著下嘴唇,低头盯着鞋子说道。
这时我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跟昨天一样,香水味也有点变质,像是她昨晚忘了洗澡更
衣化妆一样。她身上背着昨天我看过的那个小提包,但腋下多夹了一份报纸。
我说:“在这里就跟我说清楚,怎么了?”
于萱的头仍低着,但她伸手把报纸递给了我。我一看,那是今天的报纸,而头条新闻上大
大的写着:“歌手蓝采凌饭店内离奇失踪,警方搜寻。”
我的心一紧,随即快速转动眼球浏览这篇头条新闻,在昨天晚上约九点时,新德大饭店的
警卫接获蓝采凌的私人助理通知,蓝采凌于房内在未告知去向的情况下失踪,饭店人员先
是调出走廊、电梯的各监视画面,但竟然都没有拍到蓝采凌离开的画面。画面上最后拍到
蓝采凌的画面,是她在八点时进入饭店。
由于当事人身分特殊,饭店马上联络了警方,在饭店内展开搜寻,但仍无蓝采凌的音讯。
“是妳联络饭店警卫的?”我问。
于萱点了点头,我又问:“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妳会想先联络警卫呢?妳老板可能是想一
个人出去逛逛,或是在饭店里溜达而已,妳为什么知道她是失踪了?”
“因为我跟媒体还有警察说了谎。”于萱低声说:“我看到了……采凌被‘她’抓走了,
我亲眼看到的。”
“隐闇女?”
“对,就是她,她抓走了采凌……”
“说给我听。”我把报纸折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高中同学,专心听着她说话。
于萱说,她们是在前天到新德大饭店时发现隐闇女已经埋伏在她们身边的。她跟蓝采凌在
那天晚上十点多时坐出租车抵达新德大饭店的门口时,她们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站在饭店的对面,隐身于邮筒的阴影处,穿着黑袍的身影若隐若现,黑纱蒙著的视线
隔着一条马路凝视着她们两人,于萱发现了她的存在,便指给采凌看,于萱心里猛发毛,
但当时的采凌似乎没有想太多,而是随口说了句:“真是诡异的女人,该不会是我的疯狂
歌迷吧?”
第二次看到那个女人,是刚进入饭店房间时,刚打开房门,一片黑暗,于萱在打开电灯的
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但随着灯光的亮起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为了讨论工作方便,于萱与采凌住在同一间客房中,两人也开始发现了隐闇女其实无所不
在。
只有一有黑暗,隐闇女的身影便会出现。
仅管来到新德市才两天,但于萱跟采凌已经不只一次从玻璃外看到她的身影飘过十层楼高
外的夜空,或是孤身站在没开灯的浴室厕所。现在只要两人待在房里,就一定会把所有的
电灯都打开。
但两人也无法再继续忍受这种情况,于是于萱在昨天找上了我,寄望着我的帮忙,而我拒
绝了她,隐闇女更在昨天晚上抓走了采凌。
于萱说,当时她跟采凌正待在房里讨论事情,突然头上的灯一闪,随即熄灭了。甚至浴室
、厕所、床头灯的光都在同时间消失了。
两人直接联想到停电,于萱摸黑在自己的行李里寻找着手电筒,而采凌则坐在原处,这两
天她们都被隐闇女给吓的魂不附体,两人对于黑暗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恐惧,于萱越想快点
找到手电筒,偏偏就是摸半天摸不著。
这时,采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喂,于萱,妳有听到吗?”
于萱停下手上的动作,竖耳倾听,果然在黑暗的房间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呼吸声,属于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于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被提了起来,这时那个呼吸声突然发出了一阵窃笑声,两人很
有默契地在房间内发出了尖叫声,于萱的手在黑暗中不断摸索,恨不得手电筒此刻就在自
己手上。
而采凌不断尖叫,于萱能听出她试图向自己求救,因为采凌的尖叫声夹杂着于萱的名字,
还要她快一点。
“找到了!”于萱握紧了手电筒,很快打开了开关,往采凌的方向照去。
那个身穿黑袍、面覆黑纱的女人也站在那里,正抓着采凌的其中一只手臂,而采凌对着于
萱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求助,但她的脸上已经充满彻底的绝望。
于萱能感觉到,女人的脸正透过黑纱对她投来诡异的微笑。
于萱一呆,手上的手电筒叩咚落地,采凌同时在房内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
然后,房内恢复寂静。
灯光重新闪烁,所有的电灯又都亮了起来,但已经不见女人跟采凌的身影。
这便是采凌被抓走的全部过程,我想于萱应该没有理由编出这段故事来骗我,但我很好奇
,为什么饭店停电这件事没有在报导中被提及呢?
于萱对我说明,她后来有气愤地问饭店的人员晚上为什么会突然停电,饭店人员只是满头
纳闷地回答:“晚上没有停电啊?小姐,妳会不会搞错了?”
于萱不相信,于是她一一询问入住饭店的经纪公司人员、化妆师等人,甚至跑去问其他客
人后,每人的回答都是一样:“昨天晚上没有停电。”
那么昨晚房间里陷入的那片黑暗是怎么回事?
“我想,应该是她搞的鬼吧。”我说道:“或许……那个女人可以自由的操控黑暗了。”
“我很担心采凌,她会不会……”
“妳这次来,是想请我找到妳失踪的老板吗?”
于萱微微点头,说:“事实上,我跟采凌的关系比较像姐妹,而不是员工跟……”
“好了,进去以后再说吧,别站在这里吹风。”我打开出版社的门,请她进去。
我跟她一起并肩走进出版社,我能感觉到老熊跟其他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他们可能正
在猜测于萱的真实身分,为什么她会连两天来找酒鬼?她是酒鬼的读者吗?家人吗?还是
女朋友……他们的脑袋里可能正想着这些,但我不想管他们的怀疑目光。
我请她到我的座位,并照昨天那样,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我顺便请在我座位附近扫地的
鹤莹泡两杯热咖啡过来。
“我有看妳给我的那张专辑。”我把闇黑之故这本书跟采凌的专辑从抽屉里拿出来,昨天
下午我还是忍不住把专辑拆封研究了一下,“但我没有听,只是看了一下歌词,是‘暗恋
’这首歌没错吧?”
“对,采凌正是参考你的故事写了这首歌。”
“这样,那么差异就很明显了。”我拿著书说:“在我的书里,我把隐闇女写成一个因为
长期得不到自己渴望的爱情,而变成一个习惯埋伏在黑暗中,趁著年轻情侣在黑暗中偷偷
温热时偷袭的连环女杀手,最后自我怨恨世上终究没有完美的爱情而自杀。”
说完后,我把书放下,拿起了专辑里内附的歌词本,说:“而在蓝采凌的这首‘暗恋’里
,她也把隐闇女塑造成一个渴望爱情的孤单女性,只是,最后她突破了心里的黑暗屏障,
得到了爱情,跟我书里的结局完全相反。”
于萱说明道:“采凌说,你的故事写的太悲惨了,所以她在歌词里……”
“妳有没有想过,可能就是这点让隐闇女盯上妳们。”我的眼神严肃起来,瞪着于萱说:
“她之所以没找上我,可能就是因为我所写的东西正符合她所想的,她就是这样一个隐藏
在黑暗里,已经不再需要爱情的女人,对她来说,她希望借由黑暗把她自己跟这个世界彻
底分开来。而采凌所写的这首歌,却硬帮她得到了一段爱情,这不是她所想要的。”
听我说的头头是道,于萱的眼睛越睁越大:“……就因为这个理由,她抓走了采凌?”
“很有可能是这样,妳们帮她穿插了一段她不需要的感情,虽然只是一首歌,但她还是很
不爽。”
这时候鹤莹端著两杯咖啡过来了,我指示她把咖啡放桌上就好,但鹤莹似乎很好奇我们之
间到底在聊些什么,频频打量著于萱。
等鹤莹走后,我喝了一小口咖啡,开口继续说道:“目前我所能推论出来的只有这些,至
于采凌的下落,我毫无头绪。”
于萱则完全没有碰那杯咖啡的意思,她说:“但你应该可以想办法查出来吧?在高中时,
不管我们班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找你,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不是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我抠了抠眉心,说:“现在的我已经变了,我甚至很讶异我竟然会
对妳说这么多话……目前我无法再帮妳更多的忙了。”
于萱的眼神看向那杯咖啡,像是跟我赌气似的,她拿起热咖啡,一口喝干,然后对我哼了
一声。
我装傻,迳自问道:“老板失踪,接下来妳有什么打算?”
“演唱会会取消,而我……”于萱偏头想了一下,说:“我应该会留下来找她,没找到她
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
“那妳加油吧。”我对着她一摊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要开始工作了,妳要继续
坐在这里看我写作?还是回去?”
于萱睁大眼睛盯着我,好像希望借由她真诚的眼神让我改变主意,但我没办法,我真的不
知道蓝采凌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维持了一阵子
。
“好,”于萱一咬牙,总算站起身子,“你不帮我就算了,我会自己找到采凌的!你等著
看!”
“我会定时注意新闻的。”我说。
跟昨天一样,于萱没有再转头看我一眼,离开了出版社。除了蓝采凌失踪的谜团外,于萱
的出现只让出版社同事可以在聊天时多了一个话题,大概是酒鬼的秘密女友之类的,其他
什么都没留下。
我打开电脑,延续昨天的小说进度,开始一天的工作。
在写作过程中,我想起了其中一篇收录于闇黑之故的短篇,叫做“电梯里的黑”,在这篇
故事里,我设定有种生物专门栖息在黑暗中,就跟隐闇女一样。
这种生物不需吃喝,只要有黑暗牠就能存活,也因为牠长期以来生活在黑暗中的缘故,人
类根本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存在以及牠的长相,而“电梯里的黑”讲的正是牠在电梯中一一
吞噬乘客的故事。
隐闇女也是这样吧,躲在黑暗中,以黑暗为食,吞噬她看不顺眼的人们。
我的手在不自觉中加快了写作速度,必须快点把浪费在于萱身上的进度补回来才行。
随着手上新故事的进行,隐闇女的事情开始在我脑里被遗忘,或者说只是暂时被归档在暂
时用不到的记忆区块里。
我持续写作一直到下班,除了有时老熊会留下来过夜加班外,通常我都会是最后一个离开
出版社的,而今天也不例外,当我关掉电脑,准备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其他人都已
经先回家了。
我确认出版社里的电灯都关掉后,便准备要离开,但在门口处,我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
影。
说陌生,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她,但我的脑袋很快让我把眼前的这个身影跟一个
名词连接在一起,隐闇女。
她藏在门口跟路灯间的黑暗夹缝,正用被黑纱蒙住的脸庞注视著出版社里,而我知道她正
在看着我。
我并没有感到害怕,我没有怕她的理由,反而比较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在自问自答似的,我用极低的声量问:“妳来这里干嘛?”
她像是听到了,我似乎看到她的嘴角在黑纱下微微扬起,然后她的身影像被风吹走一样,
在黑暗中消逝无踪,就像她本来就不存在一样,仿佛刚刚的景象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她刚刚确实在我眼前,而她的出现,一定有某种理由存在。
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我拿出手机,打给查号台查询新德大饭店的电话,一查到电话后,我
马上打给了新德大饭店。
我劈头就问:“贵饭店是不是有位杨于萱小姐入住?就是那个歌手的助理,你应该知道吧
?”
听声音,接电话的饭店人员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服务员,他用极为有礼貌的口气回答:“
先生,很抱歉,按规定我们不能透露入住旅客的资料。”
“少来,今天有看新闻的都知道蓝采凌的助理、化妆师这些人马都住在你们饭店,我有事
情找她,能帮我把电话转到她房间吗?”
我说的也是实话,那名服务人员登时不语,沉默了十秒后,他才说:“先生,请稍等。”
接着又过了三十秒后,话筒那端才有了反应,仍是那名服务人员的声音:“先生,杨小姐
似乎不在房内,请问你需要……”
“她有外出吗?”我问。
“抱歉?你是指……”
“你们站柜台的应该最清楚吧,她有外出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她怎么会不在房里?她人
呢?”
我能听到服务人员在话筒那端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液,他说:“杨小姐可能在我们饭店内的
餐厅或健身房,我们会派人去联络她。”
“你们那边有来电显示吧?如果找到她的话,请她打这支手机给我。”
“好的,没问题。”对方用专业的口吻结束了通话。
可能是因为心里暗示的关系,我又打开了一楼的灯,并坐回自己的座位,手里紧紧握着手
机。
仅管我已经知道结果,但我还是等著这通电话。
结果,就如我所预期的,一直等到了早上七点,第一个来上班的老熊出现时,我的手机都
没有响。
老熊看到我坐在位置上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天啊!你该不会昨晚没睡吧?最近又没
有急着要的稿子,干嘛不回家?”
是啊,我大概可以想像我现在的模样,本来就很落魄的人经过整个夜晚不睡觉在等电话的
煎熬,只会变得更糟糕,现在我应该全身都是异味,胡渣跟脸色有多惨就更不用提了。
我晃了晃手上的手机,说:“我在等电话。”
“怎么了?”老熊从我的样子察觉出事情有异,便走到我身边,稍微帮我揉揉肩头,“你
最近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吗?”
“你不对劲的定义在哪?”
“像前两天都有来找你的那个女生啊,你跟她说了不少话呢。”老熊说:“很久没看到你
的嘴巴讲这么多话了。”
“是啊,因为有了一些麻烦。”我想起了老熊的绰号,都市传说的活动数据库,或许,老
熊知道些什么。“老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印象中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问题呢。”老熊啧啧道。
“是啊,这是第一次。”我说:“关于‘隐闇女’这个传说,你知道多少?”
“唉?咦?”从老熊连续发出两声疑问句来看,他好像对我的这个问题很意外:“你该不
会要跟我说,你跟风海一样又牵扯进什么奇怪的事件里了吧……”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说,“我在你底下做了这么久,你很明白我的个性,我
上次带着风海从巷桥里活着出来时,你也见证到我的能耐了。”
“唉……”老熊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无法忍受旗下作家总喜欢冒险的个性。但他
还是开始说道:“隐闇女……是真实的传说,这点我可以肯定。”
“为什么?”
“因为当传言展开时,我有亲自去那栋公寓采访过不少目击者,我不认为这件事是虚构的
,我甚至亲眼看到住户正在烧掉她的遗物,当中有她生前穿的黑袍跟黑纱,绝对错不了。
”
“那栋公寓在哪里?”
“地址我记不得了,但我还知道该怎么走,我猜那栋大楼已经荒废了。”
我从桌上抄起纸笔,交给老熊:“画张简单的地图给我。”
老熊接过纸笔,迟疑地看看我,问:“这件事跟前两天来找你的那个女生有关,对吧?”
我不回话,算是默认。
老熊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说:“你跟风海……在某些地方还蛮像的。”
“例如?”
“都因为女孩而被扯进都市传说事件啊。”老熊开始用笔在纸上画地图,虽然我这样被他
挖苦,但我得到了公寓的地图。
我拿过地图,问:“那个女人的房间是哪一间?”
“你从外面看,有黑色窗帘的就是了。”
“知道了。”
我站起来直接走出出版社,老熊没有多问我问题,目送我拿着地图离开了出版社。他到底
在盘算什么呢?是希望我能跟夜猫子一样,在个性上有所改变吗?
不可能,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一个人一生中至少会有万分之一机率遇到一件疯狂至极的事情,而这件事将会彻底改变那
个人,把他从一般人变成像我这样的怪胎。
我自认为我已经无法在个性上变回正常人了。
老熊没有说谎,事实上,我很想称赞他的记性。他给我的地图准确不差,当我抵达地点时
,一栋废弃的老旧公寓果然耸立在我眼前。
大部分的窗户边都挂著破烂不堪的窗帘或是破碎的玻璃,但在最顶楼处,有一袭黑色的窗
帘相当完整的挂著。
那袭窗帘从那女人还活着时就一直挂到现在,没有人更换吗?我实在无法想像,但至少现
在有了前进的标的物。
大楼入口的铁门已经生锈破烂不堪,好像拿支小铁槌就可以把它敲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
这扇烂铁门,走入这栋里面已被黑暗占据的废弃大楼。
楼梯间的走道十分狭窄,透过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日光,让我不至于被地上的垃圾跟废弃
物绊倒。这些东西多半是废弃家具或是游民所遗弃的生活用品。
除了一些没锁好的铁门因为风吹摆动而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外,整栋大楼只有我的脚步声不
断响起,而且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最后,当我站在隐闇女之前所居住的房间门前时,
除了双腿上带给我的酸痛感以外,我没有其他特别感受,我感不到害怕或恐惧。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水电公司的人,只是例行公事的来这里敲敲门,送帐单而已。
硬要说心里的感觉的话,那我真心的希望,采凌跟于萱就在这扇门的后面,我也能平安无
事地把她们救出来。
我拉开生满铁锈的大门,走入房间里,房里一片乌黑,就连从门外照进的少许亮光也像被
黑暗吞噬般的消失殆尽。
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大步走进黑暗占据的房间里,站在大概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我大
声说道:“我知道妳在这里,躲在妳的老家,隐身于黑暗中,对吧?”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阵叹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我认出了窗帘的位置,正想走过去拉开窗帘时,一阵怪力突然从我的右侧袭来,我防备不
及,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击倒在地。
我翻过身想重新站起来,但一只枯瘦的手掌抓上了我的颈部,狠狠扼住我的咽喉,我将双
手抓上那只手臂,竟发现自己无法扳开这只手臂带给我的束缚。
“残忍的作家……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上方传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
苍老无比,就像是从墓穴中悠悠传出来那样。
我从被大力扼住的喉咙中勉强吐出字句:“来找妳抓走的那两个人。”
“啊,那两个可恶的、把我在歌曲中乱写一通的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痛苦:“我
不会放走她们,我要让她们死在我这个房间!我要让她们的尸体在黑暗里慢慢腐烂!”
“既然如此,那妳也杀了我吧。”我说:“我也把妳写到书里了,也是乱写一通。”
“不……你错了。”黑暗中,女人似乎把嘴巴移到了我的耳旁,兴奋地说:“你把我写的
很残忍,这很好,你是个残忍的作家,我是个残忍的女人,我很喜欢,呵呵。”
她语无伦次了,我压根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那是妳拒绝面对现实,妳也想跟歌曲里
一样,回到光明中吧?”
我说的这段话似乎激到她了,她在扼住我脖子的手上施加了少许力道,这让我更难开口说
话,但我还是死鸭子嘴硬:“妳以为妳躲在黑暗中可以操控黑暗,但妳错了,是妳被黑暗
所操控了,妳只是黑暗的一具傀儡。”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女人开始唾弃我的说法:“你自己也是一样!你还不是躲在文字
的世界中逃避一切!你被文字所操控,只是你不愿意承认,我们都是一样的!”
“至少我试过面对现实,而妳……只会躲在黑暗里不敢面对光明,放开我,让我去拉开窗
帘,妳会知道妳根本不需要黑暗……”
“骗子!”她的手更加用力了,黑暗似乎给了她无比的怪力。“我被太多人骗过了!我知
道躲在黑暗里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唔……”我还想多说几句话,但话还没到喉咙就吞了下去,空气已经无法继续在我的肺
部流通,我只剩没几秒的时间就会开始窒息而死。
但我不会束手就擒,我还有一招没用到,我把右手移到口袋,拿出了一支小型的强力手电
筒。之所以一进来房间时我没有打开手电筒,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我把手电筒打开,往我的身体上方……也就是隐闇女的脸部照去。
强光穿透了黑纱,在黑纱下,我看到了一张脸。
她发出了一声惊叫,手臂也跟着松开了。
我见机不可失,马上站起来,一步踏向窗帘旁边,伸手拉开窗帘。
金黄色阳光撒耀,在那瞬间,我几乎以为看到上帝的荣光在这房里显现。
光明重新降临的房间里,我先看到了采凌跟于萱,她们两人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皆不
醒人事。
而隐闇女呢?我知道她还在房间里,她躲在房间里残存的黑暗死角,不肯面对阳光。
“妳为什么不出来呢?”我揉着脖子,缓缓转头说:“……刚刚,我看到妳的脸了。”
黑暗的角落传来一阵呜咽声。
“妳不丑,一点也不丑。”我转向那个角落,说道:“妳很美,我不明白妳为何要把自己
隐藏在黑暗中,把自己变成疯子。”
她的声音从那角落传来:“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因为这张脸,被多少男人骗过!现在我知
道,只有把我的脸藏在黑暗里,才是最安全的!”
“妳这是在对妳自己说谎!”我厉声说道:“在妳的心里,妳明明想跟歌词里一样,回到
光明中找到真爱,只是妳太懦弱了!所以选择继续躲藏!因为黑暗正在操控妳,牠让妳继
续成为牠的奴隶!妳不懂吗?黑暗比我们两个都还残忍,牠甚至指使妳抓来这两个人,正
因为牠不希望妳回到光明中!”
“你在说谎!”
“妳自己清楚真相!成为黑暗奴隶后,妳有得到什么吗?”我狠狠说:“妳真的想跟我小
说里形容的一样,变成惨忍的黑暗杀手,最后一个人孤伶伶地自我毁灭?还是想跟歌词里
的一样,得到自己想要的?妳心里自己有答案!”
“……”隐闇女沉默了,她是在思考怎么反击我,还是终于想通了呢?
最后,她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那也算是一种请求:“把那两个人带走,然后回来把这里
烧了。”
然后,黑暗的角落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她选择继续躲在黑暗中,然后等著被光明燃烧殆尽。
这也是她想要回到光明中,仅有的选择了。
我回想不起来我上次走进便利商店买报纸的确切日期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台湾不知
什么时候多了一份色彩缤纷又用水果当名称的报纸。
我买了一份这种报纸,在前往出版社的路上一边翻阅。
头条是歌手蓝采凌跟助理被发现昏倒在失火公寓旁的新闻,主旨大概是说有民众发现一栋
废弃公寓起火燃烧,通知消防队灭火后,消防人员在公寓旁边的巷子里发现了昏迷状态的
蓝采凌两人,相关案情要等两人清醒后进一步询问才能知道……
从她们两人口中会说出什么答案呢?不管什么都好,我只希望她们千万不要把我的名字透
露给警方,还好我在她们清醒前就先离开了现场,而我放置她们的地点也刚好不会被燃烧
的公寓大楼波及到。
把头条看完后,我把报纸夹到腋下,发现已经走到出版社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有一个人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老熊也站在她身边,眼前的情况就跟前
天时一样。
于萱看到我,高兴地挥手喊道:“嗨,酒鬼!你终于来了!”
我嘴里不自觉的“啊”了一声,愣愣地走到她面前。老熊脸上窃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
“酒鬼,这女生就交给你招呼囉,她一直坚持有话要当面跟你说。”
等老熊走进去后,于萱双手背在后面,眨动着她灵活的大眼睛说:“……是你跑来救了我
们?对不对?”
我搔搔鼻子,假装成一副不干我事的样子:“我昨天都在赶稿子,妳应该搞错了。”
“谢谢。”她不管我的装傻,而是直接道谢,“你从高中开始就有坏习惯,说谎的时候右
边嘴角会抬起来。”
“唔,我想妳可能记错人了,有这个坏习惯的不是我,是……”我还来不及说完,于萱已
经跳起来,在我的嘴巴上亲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开。
这时我才发现有一辆高级房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停在路边,而于萱跑上了那辆车,上车前
又跟我挥了好几次手。看来应该是她老板载她来的吧,于萱关上车门后,房车发出震撼的
引擎声,呼啸著走了。
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出版社里的所有人竟然都聚集在一楼,包括本来应该待在二楼的风海
跟夜猫子,此刻竟然都跑到一楼来,大家像是早知道有好戏看似的,全部聚集在窗户那边
盯着我。
我发现他们偷看的视线后,他们又全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转过身子去工作了。
而这时,一种感觉袭上我的脸庞。
依稀记得……这感觉应该是叫做害羞脸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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