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门与影壁中间站着一位挺拔的黑衣短发男子,手持步枪,头戴单目夜视镜,面朝宅内,不时来回扫视,却又一直伫立在原地不动。
嘉嘉注意到他浑身都被一抹淡淡的萤绿光芒包围,煞是奇怪。而光源似乎是来自他的胸口,令嘉嘉有些防备,又有些好奇。
祂先是谨慎地稍稍抬头,对男子小声喊道:“喂!”
接着又马上蹲下,只留双美目在屏门上缘观察。祂见那人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没听到祂的呼唤,就更加大胆了些。
“喂!我在叫你啊!”祂大声叫道,举高双手在门上挥了挥。
短发男子依旧没有动静。于是嘉嘉穿过屏门来到他跟前,绕着他打转。
那冷光的中心好像是个如茶包一般、装的鼓鼓的黑色小布囊,由红线串著挂在男子颈上。
嘉嘉心里疑惑:那个小东西应该很轻吧?不然没办法挂在脖子上啊。可是,那会是什么呢?
虽然这名陌生男子看不见祂,祂却也不敢造次,只是慢慢伸手去触碰那个小布包。
岂料,祂才刚接近男子最外围那抹幽光时,手与光之间,居然登时燃起青火,五指在瞬间就遭烈焰焚蚀!
“啊———”祂吃痛哀嚎,倒退穿过屏门,再次回到甬道。锥心刺骨般强烈的痛楚,令祂感到随时会魂飞魄散!
祂将手臂抬高至面前,赫然发现整个右手掌都在一眨眼间,被那无名青火给烧没了!
但同时,祂也注意到,一旦远离那抹青绿光芒,火焰就不会再蔓延上窜,那股灼痛的感觉也会马上消退。
嘉嘉当下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既想帮助吴常,又想回去警告大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靠近那些陌生人。
“吴常,”祂回头想找他商量,“大事不好了!”
只见吴常仍旧蹲在角落,但位置些微不同,他镇定地对祂比了声“安静”的手势,目光锐利、专注地盯着方才来时的甬道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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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探头朝玄关处察探的同时,蹲在墙角的吴常,听到后方的甬道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立即闪到转角的另一面,抽出镜面扑克牌放在地上察看,先确认来人未使用手电筒等照明装置,再决定是否戴上夜视镜。
来者正从吴常刚才经过的宅院东边侧门缓步跨过门槛、进入甬道。
他的步伐虽轻,却仍在拢音效果奇佳的甬道中回响起短促的脚步声,足够供吴常判断出:来者只有一位。
幸、也不幸,吴常也同时注意到,对方踏进甬道的瞬间,有个非常小的绿色雷射点先是自裙房后墙扫到他背后那堵青石墙,接着再逆扫回去,往后院射去。
幸好他扑克牌的位置放的低,一旦反射雷射光源回去,岂不等于暴露自身位置。
吴常判断,对方举著的枪上头装有绿色雷射瞄准镜。那么一定也已经戴上夜视镜。
漆黑的环境向来是他的主场,出色的方向感和距离感是他的优势,不需凭借手电筒照明,便可在无光的甬道中急速奔跑、定位。
但是面对把自己当靶心的杀手,这两项可就远远不够了。
不过杀手今天也算倒楣,尖端科技从来是吴常的战场,尤其是军武。
吴常自外套手臂的隐袋中取出轻型夜视镜,将之戴上。
与洁弟的不同,他的夜视镜造型较像全黑消光蛙镜,鼻翼两侧开孔中有着目镜,两头上方各装置微型红外线照明器。
可供电长达七十二小时的奈米电池则是装在后脑勺,以平衡前后重量。
不同于一般夜视镜,吴常的之所以能做到厚度如此之薄,是利用先进薄膜技术将“光放管”;
光子转电子的影像增强管,压缩至0.3公分长的缘故。
吴常眼睛虽盯着对方,手的动作却没停下,同时从颈后的领子下方拉开其中一个暗袋,拿出消音器熟练地装在枪口上。
杀手在东门扫视一圈后,确认无人,便镇守原地,不再移动。
吴常心想:看来东西南北四道门都有人把守。如此谨慎确保无漏网之鱼,值得肯定。
“吴常,”嘉嘉突然唤他名字,“大事不好了!”
他先制止祂慌乱的喊叫,仔细观察把关东门者的反应。
方才他已经听见嘉嘉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包括尖叫声。
大门玄关处和东门的杀手若不是置之不理,便是真的都没听见。经过细察,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这两位杀手的目的是守门,那么威胁性就是次阶的。首要任务是先解决进院搜寻的杀手。吴常思酌著。
“什么事?”吴常对嘉嘉低声问道。
嘉嘉闻声立刻将刚才发生的经过,原封不动地告诉吴常,并且问他,他们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要怎么样才能马上警告大家。
“祢说的小布袋或许是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吴常猜测。
“护身符!”嘉嘉惊道,接着又表情怅然地说:“我…”
虽然祂已死,但身处长期与世隔绝的环境之中,祂并没有真正认知到自己“已为鬼魂”这样的身份转换;
一下子尚不能接受自己已成了生人心中,需要配戴护身符加以避邪的对象。
“祢先扫过全院,回来告诉我这一伙总共有多少人,再去通报大家。之后就是我的事了。”吴常说道。
也许是因为吴常表现出的冷静与稳健,嘉嘉也连带地很快就镇静下来,立刻答道:“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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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跑边自头盔上缘拉下面罩,开启夜视模式。
据吴常说,数位夜视镜系统就内建在头盔之中,只要将透明强化玻璃面罩放下来,开启夜视镜功能钮,便能在面罩上看到清晰的成像。
这类夜视镜可以大幅改善一般夜视镜常见的问题;中间清楚、周围模糊。
“洁弟,”小惠边在我身前飞,边叮咛道,“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不要出声喔!”
“我尽量!”我咬牙说道。
“这样不行啦!你看你!才刚跟你说完,你就出声了!”小惠回头看我一眼,满脸担忧。
天啊,祢比我妈还像妈妈啊!我心想。
我们来到甬道尽头,右转切进后院。
从这里能看到水泥砌成的北栋后墙,以及对面建筑风格与裙房相似,但占地更宽阔、建材装饰更显雍容华贵的后厢房。
按照吴常在出发前向我跟志刚的说明,这里以前是陈家幺妹若荷与入赘夫婿的寝居,以及陈老夫人生前的故居。
而现在,则是老师们提到的教师、阿姨宿舍。
我想,小惠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吧?
这陌生的访客有可能从大门进来之后,就一路延我们刚才的行进路线,先过屏门进到外院,再穿过垂花门进到内院。
所以我们不可能再走回刚才的院子里,躲进东、西、北三栋长房了。
由于北栋的背面没有门可进入,所以眼下不是绕过北栋,到西侧的甬道,就只能躲陈府最深处的后厢房了。
“这边,快跟上!”果然,小惠引导着我往教师宿舍移动。
宿舍的门与小环房门、北栋诸门相同,在二十几年的岁月中都未曾阖上。
在进去的前一刻,我突然心揪了一下。一是我开始担心,里头是否真有地方能容我躲藏;
二是那股更为腐朽浓重的臭味,自门缝中飘散出来,令我直觉里头有异,而有些抗拒入内。
小惠一溜烟地冲进厢房之中,半秒后又探头、伸手出墙面,忙道:“快啊!快进来!别怕,我在!”
我刻意转头背对门户,深吸一口气,才憋气转过头,轻轻将门推开。
室内温度骤降,我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猛烈地令我牙齿几近打颤!
好冷!我错愕地想道。
缩起肩膀、环抱住自己的瞬间,我不小心吐出胸腔内的空气,反射性地又吸了一口。
万万没想到,一股腥腐之气就这么突然直冲脑门!
好臭啊啊啊啊啊——
我顿时被熏的头昏眼花、重心不稳,差点被门槛绊倒,摔出门外。
那股味道之臭,害我几乎有那么一秒是脑袋空白的。随之而来的是频频反胃的恶心感。
要不是因为不能出声,我肯定把毕生绝学的脏话倾囊相与,把小惠骂到灰飞烟灭。
妈的这间根本是厨余做的!死小惠祢最好是有很好的理由把我带进来,不然我肯定烧祢屁股!我心里骂道。
我立即将手伸进面罩里,捏住鼻子,很认真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再另外戴上防毒面具。
同时,眼睛也在四处搜寻小惠的踪影。
这么放眼望去,赫然发现屋内堆放为数极为大量的木柴和碎布。
从房门两侧深处堆到玄关,堆的高度比我还要高,好似绵延不断的稻草堆!
除了墙边高度几乎齐天花板的橱柜与窗上的窗帘杆以外,木柴下方也能看到一点家俱摆设,但大多都被隐没其中,看不见全貌。
我错愕地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