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乱地白雪纷飞,冷风似锐刃咆啸在这极地,仔细一瞧,却能看见两抹若隐若现的黑
点。
“欸,你快些好不。”在这暴雪中,一名女子只穿了件红色薄襟,那一头长发与裙褥
未随风而飘扬,画面看上去煞是奇特。
静静跟在女子身后的那厮,披了件诺大的褐色斗篷,斗篷也同未让寒风刮起。
“我可是算准了时辰哪,你在拖拖拉拉就来不及了!”女子面色明显不悦,时而回头
催促著背后的人影。
该死地,那雪山上的五彩蛋可是百年才有上一颗,极其罕见,若是这回没赶上了,怕
是得在等个上百年了。
“闭嘴。”斗篷下传来一声低沉醇厚的男声,语气里听得出带着满满的不悦。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了间驿站要好好补个眠,哪知这妮子不知却哪听了什么鬼彩蛋的
消息,硬是扯着他走了好几百哩路来这贫瘠之地。
“店小二跟我说那可是人间美味哪,他曾曾曾祖父散尽家财,就只尝过那一口,不过
就让他至死方休都忘不了呢!”
......原来就是那该死又多嘴的店小二告诉这婆娘的。
她,祈宁,最喜欢的就是吃。
最大的心愿就是尝遍这天下人间的所有美食,全不放过!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男人传来一声。
“祈宁,妳确定是这路?”他蓦地驻足,语气凝重了起来。
“店小二就说在这山顶!还说依他曾曾曾祖父地记载,今年刚好就是五彩蛋要出现的
时候!”
“所以妳根本就不知道路怎么走?”他的声音不似方才平稳,听上去又惊又怒。
这也难怪。
上回这王八婆娘说要吃什么长生肉,结果该死的带他去了九灵妖狐的洞穴里,偏偏那
狐居然正在发春,居然巴着他不放要跟他求欢,硬是让他跟那妖狐上演你打我追的戏码。
还有上上回,说什么有村民告诉她千年龙螣的滋味非同凡响,可,到洞穴里才知道那
是条修行千年的大蛇精,偏偏蛇精刚冬眠完,冬眠完的兽类是非常饥饿暴躁的.......
还有上上上回,那蠢货带着他去摘什么鬼仙果,说什么吃起来媲美天上王母娘娘吃的
蟠桃,先是走错路差点困在泥沼,再来是又误闯蜘蛛精的巢穴,最后又差点死在那满是沼
气的洞穴里......更惨的是,那什么鬼仙桃让她整整拉肚子拉了三天。
“船到桥头自然直么!”祈宁倒是挺乐天的,山脚都到了,那么离山顶还会远么?
他咽了口口水,该死的店小二,回去绝对把你皮给扒了。
这座雪山异常崎岖,山壁几近垂直不说,还得小心攀到碎石滚下山路,且途中完全没
有平台得以让人喘息。
也难怪凡人几乎找不到那颗什么五彩蛋了。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这次旅途倒易于反掌。
天冷,他们不怕,山崎,他们也不累。
看来这次很快就能回驿站好好歇著了。
他就带着这个有些乐观的想法,一直到他们爬上山顶。
“祈宁......妳告诉我这是什么。”斗篷下看不见的脸,也能感觉他隐忍下的怒气巨
大的可怕。
在这寒冷下著暴风雪的天气里,山顶居然燃著猛猛的湛蓝烈火。
“店小二又没和我提到。”祈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语气煞是委屈。
仔细一看,能看见烈火的正中央,是完全没有火焰的──一颗有着华丽五彩的巨蛋,
就这么伫立在那。
“该死的,妳知道那是什么吗?”他正准备开口时,一道尖锐的叫声传来,伴随巨大
的风压。
一只长著五彩缤纷的羽毛,身上燃著红光的六尺大鸟,正朝着飞来。
速度飞疾无比,大鸟先是以锐利的鸟喙攻击两人。
祈宁仓皇的翻滚在地,近一步是巨火,退一步是山涯,满脸狼狈。
他就没那么好运了,直直滚入了火中。
巨大的火势,瞬间让斗篷付之一炬。
“啧。”他像是不畏火的热浪般,拍拍身上的灰尘优雅站起。
斗篷下藏着的是他雪白色的苍发,以及若湖水般的湛蓝眼瞳,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冷
酷无比。
仔细一看能看见他周围燃著一圈金色的火焰,似乎正抵挡着蓝焰的侵袭。
巨鸟返身飞回,又是一声尖叫,直直朝着他扑来。
这次他也不闪躲,倒是直直面对着巨鸟的扑击。
谁知此刻巨鸟居然打开双喙,喷出了一道巨流地蓝色火焰,那高温逼得一旁的祈宁不
得不施展轻功闪避。
蓝色烈焰若蛇般缠上他,不到半刻他已变成一团蓝色地火球。
“虎珀!”祈宁见到这幕失声尖叫,急忙双手结印,欲施展五行之术。
一道巨大的水流自祈宁的掌中腾空变出,却在即将碰到蓝色火焰时都蒸发成白雾。
巨鸟也不歇著,下一秒已经飞向祈宁。
在空中的祈宁闪避不及,只得双臂交叠挡住巨鸟的撞击,顺势仰身减缓冲击,却忘了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虎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双脚踩空后,她只得发出一声惊为天人的哀号。
她闭上眼,心想着这次真的完蛋了。
该死的,自己可是为了吃那颗五彩蛋,刻意空着腹上山的,这下没吃饱就要饿死──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巨大的风压让她发出一声呜咽。
蓦地,腰间感觉一紧。
一只巨大的白虎叼着她,单爪勾著山壁作为支撑,巨大的爪痕就这么刻印在雪山上。
白虎将她往身后一扔,祈宁也立刻反应过来,顺势抓紧了白虎,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妳这混帐。”白虎用鼻孔喷了喷气,怒带着背上的女人奔下山,“还敢不敢那么贪
吃。”
“那五彩蛋怎办?”祈宁瘪瘪嘴,不怕死又诺诺的说了声。
“妳她妈知道那五彩蛋是什么吗?”白虎的声音在疾风中传来,见那女人居然还在挂
念食物,怒气越发旺盛。
他莫名地被火烧的发烫,最后不得不现出真身硬闯出蓝焰,才能救那差点摔死的王八
蛋。
结果那蠢女人还在挂念该死的五彩蛋──
“是什么?”听见背上那蠢货的发问,白虎的脚程越来越快,他不敢相信那厮居然还
看不出那只是什么。
“那是凤凰啊────”虎珀最后的理智线断了,差点将身上的女人甩下来,“是凤
凰啊──妳瞎了么?”
之二
“喏──”祈宁弯捧著一盆沉甸甸的竹篮,里头装着血淋淋的生肉,“臭老虎快吃饭
啦!”
一早天还未见曙光,她就赶忙去趟了早市,找了肉贩买了整头牛回来。
平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她,可是非常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要替张罗虎珀的食物。
这几天都是如此,可真让她有点吃不消了。
定睛一看,整间厢房都没见到那只臭老虎的身影。
祈宁一双圆溜溜的双眼四处搜索著虎珀的踪迹,拧起眉不解这老虎能跑去哪儿。
最后,祈宁定睛在床铺上那一团在被褥里的隆起。
“都要午膳啦!”她一个箭步上前,将厚厚的大被掀起,“还不快起床啊!”
只见被下,一只白色的幼虎卷曲熟睡着。
──是的,那只体型只有成猫般大小的小白虎,就是虎珀。
祈宁一会挠了挠小白虎粉嫩的鼻头,一会又捉起尾巴胡乱扯著。
小白虎甩了甩头,慵懒懒地睁开那双湛蓝的眼眸,伸爪拍掉了祈宁不安分的小手。
自从那日在雪山上迎战了百鸟之王的凤凰,差些活活被烧死不说,还为了营救落下山
崖的祈宁,他被逼得只得现出原形,以自身的元神为护体,硬是冲出那缠着他不放的烈焰
……
这都算了,背上的蠢女人还害他气急攻心,忘记自己方才突破重围已真气大伤,一时
之下怒气直冲脑门,耐他就算是白虎星般的神兽,也给气的昏厥过去了──
在背上的祈宁只觉得重心一个不稳,身下的巨虎凭空消失,就这么直接给摔在雪地上
了。
只见原本五尺大的白老虎,变得像只猫一样幼小,落在深深的雪上差点就给暴雪给掩
盖过去了。
“欸──”她吓得赶紧抱起虎珀,左拍拍右摸摸,“你别吓我呀!喂!虎珀!”
不得以之下,她只好赶紧将虎珀放进胸前保暖,以脚程飞快地赶回客栈。
索性回客栈没多久,虎珀就清醒了。
一直到今日,都还是一直维持这幼体状态。
虎珀将竹篮翻倒,开始狼吞虎咽起那篮新鲜可口的生肉。
祈宁则是吃著冰冷冷的早膳,满脸的委屈和无奈,这食之无味的餐点,对她可是天大
的折磨啊。
虎珀幼小的虎体整只钻入篮内,吃得可是津津有味。
哼,这天杀的臭婆娘,这回还不让妳尝点苦头!
明明从她自幼就教她看过山海经、聊斋志异等书籍,也手把手的亲自教导要她详记各
方的山精妖兽,怎么小时明明都记得了,长大了却全都给落了一干二净。
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身涉险,甚至连凤凰都认不出来──是存心让他气死吗。
没错,他其实老早就恢复了。
只是决定这次非得让她学个教训,才一直将真气隐藏起来,维持现在的样貌。
反正睡醒就有祈宁替他张罗饭食,也不需要陪着她到处找一堆莫名其妙的珍肴,能安
安稳稳的过上几天好日子,何乐而不为?
“欸,我说虎珀啊──”祈宁拖着腮帮子,一脸兴致缺缺的吃着白饭,“咱们的银两
也快用完了──”
虎珀在地上细细舔著自己的爪子,但耳朵已经悄悄立起……
“而且最近这城内也挺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生意上门──”
虎珀继续舔著爪子,看似丝毫不在意,但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你别怕,我已经想好出路了!”祈宁的双眸突地闪闪发亮了起来,而他只觉得
一身寒意,“店小二说我可以在他们厨房内打工,他们现正好缺一名──”
“不许。”虎珀惊地喊出声来,“不许妳进厨房一步!”
“虎珀你、你会说话了?”祈宁口中的白饭就这么滚出,她一脸又惊又喜,“你恢复
了是不是?”
该死,居然露出破绽了。
虎珀懊恼的叹了口气,突然发出异常刺目的白光──只见白光慢慢的变的巨大,幻化
成了一抹人影。
待白光褪去后,他又变回了人形。
这女人天生就是个灾厄,活生生的灾厄!
上回她进了客栈的膳房,要她刨根萝卜变出了一盘萝卜丝,要她切些葱花就切成两大
截,让她打颗蛋半碗都是蛋壳,最后膳房的人受不了,让她拿桶水灭个柴火,居然拿了煤
油淋木头──整间客栈的人连饭都不敢吃了,各个滚带爬逃出来,那场面说有多精彩就有
多精彩。
“不许妳进膳房,一步都别想!”虎珀冷冰冰的望着祈宁,口气绝对的肯定。
“那不我去马厩打打工?”祈宁不死心,才说完虎珀又倒抽了一口气。
马厩?这女人是在跟他说马厩吗?
那次他瞥见那女人偷摘了根“胡萝卜”,好心喂给客栈里休息的马匹,结果那蠢货摘
成了红辣椒──那群可怜的马匹是又踩又叫,鬼哭狼嚎,最后甚至好几匹冲断了绳索,搞
得客栈里的人又是人仰马翻……
看见虎珀的脸色越发铁青,祈宁自讨没趣的瘪起嘴来。
“我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做不好?”祈宁越想越悲伤,连鼻头都变红了,不禁微微哽咽
起来。
“不。”虎珀叹了口气,脸色和缓点了道:“妳忘了妳擅长的么?”
就在祈宁还未开口,一阵粗鲁的步伐踩着阶梯奔至他们房门前,店小二连们也不敲的
就撞开了木门──
撞开的木门后,祈宁只身一脸不知所措的坐在桌前,虎珀早已消失了踪迹。
“祈、祈宁姑娘──”店小二一脸泛红冒汗,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些!王员外
家闹、闹、闹!闹鬼啦!”
祈宁这才会意过来,哪,原来虎珀指她擅长的就是这件事儿──驱鬼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