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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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是没有回音的。’我的舅妈抽着她从娘家带来的烟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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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那奔跑着，今天是灵祭的日子，长老说绝对不能让日本人上山打扰。
他喘着气，手里拿着的猎枪已经被汗水浸湿，木色的把柄转成黑棕色。
他站在登山步道旁，这里是最容易上山的途径，也是日本人平时巡逻的路线。
如果有人上山，就赶走他，赶不走，就杀了他。
这是他对其他战士下的指令，突那身为部落最年老的战士，有统领大家的责任，也因此，他选择自己守在最前线。
时间已经来到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突那从步道上藏到旁边的树丛，他知道日本人快要来了。
不久后，远方传来了声音。
那是日本的歌声，日本的军人。
虽然突那不懂日语，但是音色很美，他喜欢唱歌，但不能因此破了规矩。
日本人都是坏人。
突那拿起枪，瞄准著军人，走出草丛。
‘不准动。’他用汉语说著。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军人举起双手。
‘今天不准上山，回去。’突那握紧猎枪，要军人打道回府。
‘你们族都那么不讲道理吗？’军人似乎没有撤退的打算。
军人放下原本高举的双手和枪枝，突那见状立刻开了枪，火药和烟硝味窜出，军人立刻向后放空身子，倒了下去。
没有命中！突那立刻再次瞄准，准备攻击，却发现军人的枪口已经指向他。
‘把枪放下！’军人大吼。
‘这是灵祭！不能让山神被打扰，战士有舍命的准备。’突那也不肯退让。
两人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军人开口。
‘我知道了，今天我不上山。’他把枪放下。
‘回去。’突那用手指著山下。
‘灵祭，会唱歌吗？’回头走时，军人问。
‘你要做什么？’
‘我想学你们的歌，很好听，我在日本是音乐老师，教唱歌的。’军人看起来没有恶意。
‘我也想学你的歌，刚刚唱的那首。’突那说。
‘一言为定。’军人笑来出来，准备走下山。
‘我叫突那。’突那在他后头说。
‘小林。’军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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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突那经常和小林一起唱歌。
‘你跟着我唱。’突那哼起了从小唱的旋律，让小林跟着。
‘好难。’小林似乎抓不到诀窍。
‘慢慢学，我到十五岁才会唱。’突那喝着小林带来的酒，涨红了脸。
‘你学我们的歌倒是很快啊。’
‘日本的歌不难。’
‘那是你们太厉害了，很多日本的小孩不会唱歌。’
‘不会唱歌？那日本人要怎么感谢山神？’
‘日本人有别的方式，大部分的日本人不重视唱歌。’
‘你看起来不坏又会唱歌，跟其他日本人不一样。’
‘有很多军人是被逼的，我也想一直教小朋友唱歌。’小林也喝起酒，发起了牢骚。
‘你可以来我们部落教，我们不欢迎日本人，可是欢迎你。’突那随口说著。
‘你们的小朋友已经很厉害了。’
‘下次谢神的时候，你就来吧，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唱，用这个声音跟在我后面。’
突那唱起歌，用的是和刚刚相同的旋律，只不过这次声音更低了些。
‘是合音吗？’小林不知道突那的部落也有这种技巧。
‘合音是什么？’突那似乎很困惑。
‘我们日本人叫这个合音。’
突那愣了一会，然后笑了出来，他举起酒杯道：‘那就合音吧！你下次来跟我们合音，我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小林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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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那，快离开这里！’某天夜里，小林冲进了部落。
‘日本人不能进来这里！’长老走出屋子，眼里带着愤怒。
‘长老，我来。’突那冲出人群，走到小林面前。
‘我知道，但是军人要攻来了！’
这是小林接到的命令，明天一早就攻进这个部落，说是要肃清不肯接受开化的地方。
‘我们不能离开！’长老高呼。
‘不撤离的话，人会死光的！’小林瞪向长老。
‘小林，我们是战士，我们的家在这里。’突那的眼神充满坚定。
‘死了就不能唱歌了，不能喝酒了，小孩子这么多，怎么能死！’小林觉得突那疯了。
‘就不能让日本人回去吗？’有人提出建议。
‘有没有可能让日本人回去？’突那问。
‘不可能。’小林摇头。
‘那么我们就战死在这里，’长老说。
‘好吧，我试试看。’小林看着长老说：‘我会回去劝我的长官撤退，但是如果黎明一到，日本人还是攻过来，你们就要离开这里。’
泄漏情报是重罪，小林知道他如果回去说服长官恐怕凶多吉少，但是他平常在军队的声望不错，并不是没有胜算。
‘好，我答应你。’突那点了点头。
‘下次我再教你唱歌吧，你来帮我合音。’
‘一言为定。’小林笑了，接着转头走回黑暗。
‘所有长老跟女人还有小孩都先撤退到山的深处！战士待在这里留守！’突那对着大众高呼，自己则拿着猎枪，开始部署战士的位置。
‘一定要成功啊。’看着自己的故乡和离去的友人，突那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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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太阳照进山间，伴随而来的是日本人的军队。
‘突那！日本人打来了！’
日本人从四面八方涌进部落，他们似乎早就知道部落的人有一部分撤离，那些军人放火烧了屋子，开枪攻击留下来的战士。
‘撤退！’突那大吼，他开着枪射杀那些日本人，一边掩护其他战士撤退。
‘我们被那个日本人背叛了！’
‘别胡说！所有人分开逃跑，不能回去长老在的地方！’
突那只身冲进了树林，几个日本人跟在身后，但并跟不上他的速度，就丛林战来说，部落的战士略胜一筹。
他用树当作遮蔽和掩护，抵挡日本人的子弹。
‘可恶！’
敌人从旁边扑上来，他将手中的刀刺进敌人的胸口，血如泉涌，他甩了甩手，继续前进。
但是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并不是二十几个战士可以应付的数量。
小林要是成功的话，就不用抛弃自己的家园了。
还是像其他人所说的，小林背叛了自己？
突那没有时间思考，也不敢思考。
他持续奔跑，肾上腺素不断分泌，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重量，他早就超过了极限，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
他必须将日本人引开道路，不能让他们找到先撤离的族人。
突那越跑越快，朝着另外一座山头前进。
其他的战士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还活着。
突那高举自己的枪，放声高歌。
那是给山神的歌，给祖灵的歌，给战士的歌。
那是他从小到大，最引以为傲的歌曲。
他的声音传到了天际，传到了山的另外一头，传到了其他战士耳里。
其他战士的歌声传来，响彻云霄。
他们活着，太好了。
但突那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总是慢了一些，声音听起来也低了一些，那不是山里的回音，而是他更熟悉的歌声，来自日本的歌声。
‘谢谢你的合音！’突那对着天空大吼。
歌声越来越大，合音也越来大。
他跑着，笑了，然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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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是没有回音的，那是朋友的声音。’突那的孙子－－吉莉，抽着她从娘家带来的烟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