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之前:
上一篇阿立爆文说实话那真的超乎我预期,当初是因为看到lanesu的背影一文而兴起
参加征文的念头,就像上篇后记说的原本刚好有个灵感正在构思,但最后感觉会来不及所
以改写另一个灵感阿立。
许多年以前曾经热衷于创作,但当时不是以小说为主,后来因为各种因素交织下慢慢
放下,上一篇在回应时是说想等能完整说好阿立的故事再继续,但看着大家的推文突然惊
觉自己也太过狂妄了。
许多长篇创作能手都是以短篇故事为基底,从而慢慢掌握住长篇故事所需要的能力。
既然经历过一段不算短的空白期,当初主要重心也不是放在小说上,那一下子就想直接写
出时间轴长达十几年的故事,也实在是太过不切实际了。
另一方面,当初也是因为感觉无法写好阿立视角的故事,才投机性的转成室友视角,
时间轴不仅大幅短根本连名字都没想好,看着大家的推文感觉满心虚的,严格来说那是死
线在即之下误打误撞的结果。
这次我打算将时间轴进一步缩短,主要是描写阿立在两个重要时刻的故事(请别抱太
大期待),希望大家会喜欢。
(为顾及阅读性,本篇台语对话除已大量流行的词汇外,不刻意使用台语同音字,仅于对
话框前加注#字号)
※本故事纯为创作,如有雷同皆属巧合※
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凌晨回来后不久突然出现一股深沉的倦怠感,今天异常亢奋到
无法成眠,最后就是这样了吗?
看着墙上的时钟,七点……能撑到现在连自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既然是十点的
课,那北七最晚应该是九点半会醒来,我一边祈祷着他别赖床一边集中精神别让自己失去
去意识……还有两个半小时,真的撑得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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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前,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跟阿嬷通了电话,简短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她沉默了
许久后问我想不想回家,只好跟她说看到的那一刻并不是在家里,我还有事要做──说谎
要说的好需要点技巧,尤其是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很不幸的是我有太多机会去练习这种
非必要的技巧。
实情是在这种时候,我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一手拉拔自己长大的阿嬷……
曾经因为好奇查过一些资料,有些人能平稳的走完最后一程,但也有不少人会经历一
段痛苦的挣扎,如果我不幸属于后者呢?让她看着自己最小的孙子在谵妄、譟动之中咽下
最后一口气的场面我实在无法接受──也应该说是人生最后的任性,我不想让任何人看着
那个瞬间的到来……
高一那年,我独自一个人前往拜访陈仔师,在明确得知自己的情况后遭受非常严重的
打击,当时万念俱灰便起了干脆休学渡过余生的念头,当天傍晚回到家立即就提出这想法
,阿嬷二话不说直接赏了我一巴掌……
#“我不管你是谁能活到几岁,你都是阿嬷的孙,我只希望你跟其他小孩子一样的长
大,无论如何咱要走稳每一步,绝对不能就这样来放弃……”
说完抱着我流下泪来,我则是开始嚎啕大哭,祖孙俩仿佛有流不完的泪般哭到连饭都
吃不下……
阿嬷她从来没有放弃希望,而我在心中也总是抱着小小的期望,希望那个情况或许会
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总总迹象都显示时候真的到了。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小感冒症状,去诊所拿了药后还是会咳嗽流鼻
水,到了前天开始突然出现胸痛、腹部绞痛的情况,原本预计要去市区的医院一趟,但昨
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不药而愈,身体不仅没有任何不舒服反而感觉好到吓人的地步。
那份惊奇随着脑袋恢复运转后,迅速切换成深沉的恐惧,在跟陈仔师通过电话后,我
六神无主的放下手机,无法思考任何事──我曾经不止一次模拟、想像过这一刻的到来,
曾经以为自己会崩溃痛哭或疯狂的大闹一场,但从来没想过这一刻真正降临时自己的反应
会是如此平静。
#“我只希望你跟其他小孩子一样的长大,无论如何咱要走稳每一步,绝对不能就这
样来放弃……”
昨天一整天,我想的都是当时的那一句话,我无法体会她当时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去说这句话,我只知道这句话将快要分崩离析的我拉了回来……
捻熄手中的菸,脑中瞬间闪一个画面,在以前哪怕只是一个感觉都足以让我头痛欲裂
,如果是像这样一个完整的画面大概得倒下半天,陈仔师说这是因为我没有那个福报去承
受跟控制,并要求我忌口不管看到什么事都不要随便说出来。
我看到筱娟在我现在的位置上痛哭,我从来都没有打算邀请她来这里,所以那应该会
是我不在的时候吧。
当初刚认识筱娟时,她不只一次的抱怨父母的高压管理让她喘不过气来,因此当她明
显的表示好感时,我几乎立即的判断她只是把我当成逃离家庭压力的寄托。
当时的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放在感情上头,一方面是不觉得自己这种情况值得她虚
耗光阴;一方面是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爱上一个人……
一直到她当着我的面撕掉填给父母的看志愿卡,拿出另外买来的志愿卡填上我跟我一
模一样的志愿时,那份坚决的神情才惊觉自己错的太离谱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份自信跟执著最后让我妥协了,我原本希望她或许会在环境
转换后慢慢的展开新的人生,或许是找到新的兴趣去开展,或是交个活泼开朗的男朋友什
么的──大二那年,这念头不小心说溜了嘴,被她瞪了一整天不说,隔天马上就接到阿嬷
的关切电话。
大概是因为没有放弃希望,所以阿嬷将筱娟当成尚未入门的孙媳妇来看待,我不晓得
她们平常问候聊天都说些什么,只知道如果筱娟不开心隔天我一定会接到她老人家的电话
。
直到今日我仍然无法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到底称不称得上是爱情,如果我有机会的话
或许总有一天能慢慢理解慢慢体悟吧……
这几年来我慢慢能正视自己的异常,也翻过一些书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根
据陈仔师的说法我就好像一台要坏不坏的收音机,原本不应该接收到的东西也会莫名其妙
搭上线──虽然被说成是收音机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但这比喻极为贴切也只好认了。
自从身体开始不舒服以来,生活周遭的感应有慢慢减少的趋势,原本以为只是身体状
况不好的关系,用陈仔师的比喻来说这应该像是天线正一节一节地被逐步缩短中──只是
这个过去极为贴切的比喻看来离事实也还有段距离,我为什么不再被那些突如其来的画面
给放倒呢?天晓得……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稍微活动四肢,发现没有明显的不适,看来我还有段时间可以做
自己想做的事,比方说像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拨了通电话给筱娟约她明天去看电影,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感觉很讶异,但她
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只是我对这类事物完全没有在观注,所以要看什么样的电影只能交
给她做决定。
接着就在尽量维持平常心的情况下平稳的度过了这一天,幸好我的室友基本上是个北
七,所以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什么……
只是在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后,我发现了另一个困扰,就是睡眠时间似乎有越来越短的
趋势,虽然如同往常般12点上床睡觉,但我确在凌晨5点就直接醒了过来,接着就在没有
丝毫的睡意情况下看着时钟发呆──现在想起来我昨天好像是6点就直接清醒了……
上完课后我到火车站等著跟筱娟会合,她在联络的电话中决定要去附近新开的影城,
去看一部上个月底上档描述古罗马角斗士的电影。
这应该是我小学毕业后,第一次安稳的坐在电影院里享受电影,原因其实很简单──
热门的、好看的强档电影,吸引到的不只是肉眼可见的观众,那些生前原本就喜爱看戏的
,或是受到强烈情绪吸引的灵体,他们同样也会聚集在放映厅中与大伙一起同乐。
对一般人而言这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其实它们也没空理你,但我可是一直都很困扰啊
……
散场后由于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先四处晃晃再说,一路上两个人聊起电影里的剧情,
她认为男主角的下场太过悲伤,而我则是以一贯的宿命论来评论……
聊著聊著经过一条巷子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兴奋的拉着我的袖口快步进到巷子,
原来她是看到了一家咖啡店。
“我同学说这家的咖啡很好喝喔,走吧!”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就拉着我进到店里。
这是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店,外头的招牌也不怎么显眼,店内除了吧台外也只有3
张小桌子,我习惯性的挑了最角落能直接看到出口的位置。
“怎么又是黑咖啡啊!那种东西好喝吗?”
“还不错,挺香的也不会太苦涩。”
“真的吗?我喝喝看……你骗人!这明明就很苦!”看到她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我
笑着从她手中接过杯子继续喝着我的黑咖啡。
这应该是咖啡豆的选用或技巧的关系,这杯比起一般饮料、速食店确实是比较不苦而
且还有股独特的香气,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来说这种比较不具任何意义吧。
接着她点的玛琪朵来了,上头有着非常精致的拉花,只见她拿着搅拌匙无情的将拉花
彻底摧毁,那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昨天阿嬷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叫我要看着你……我觉得她的语气有点怪,今天看
你好好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会想要看电影,你平常不是连靠近
电影院都不行吗?”
“没有啦,大概是小感冒导致的异常而已,就想说趁著这个机会看场电影嘛……”
我尽量不带表情的直视着她,心理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全盘托出,但如果讲了八成会
被她押著回家吧。
“真的?”
“真的!”
“你是什么时候改掉说谎眼睛会往旁边飘的习惯?”
“所以就说了我没说谎嘛。”
“那你告诉我你室友是谁?我直接找他问你有没有感冒!”
“他叫陈百颀跟我同班,百是二百五的百,颀那字左边是公斤的斤,右边是一页书的
页,合起来就叫颀,妳直接叫他北七也可以。”说起来这个绰号来自于一个系上的老教授
,他讲话会带着非常浓厚的乡音,点名时每次唸到百颀听起来真的跟台语的北七很相似。
这位教授在我们升上大二前就因为健康因素申请退休了,他在退休前的最后一门课宣
称人老了不想再为难学生,因此你只要不缺席报告都有交的人全部PASS,也因此有人半开
玩笑的说应该保留北七这个浑名好纪念他老人家。
“你们男生取绰号怎么都那么难听啊?”她一脸嫌恶的端起被完全搅拌均匀的咖啡,
开始慢慢啜饮。
“欸,跟妳帮朋友取的那什么渡渡鸟也只是半斤八两啊,不也一样骂她笨吗?”这里
提到的渡渡鸟本名叫杜诗鹃,是几个月前跟筱娟碰面时刚好遇到的,诗鹃也算是挺典雅的
名字,但因为自称杜杜就被有点坏心眼的筱娟多添了一个字。
“哪有!渡渡鸟明明就很可爱啊……对了,那个字跟整齐的齐同音喔?”她一边说一
边在桌上用手指比划著──这的确是一般人比较不常见到的字,我也是认识他才知道有这
么一个字。
“好像是他爷爷翻诗经什么的看到的,意思是形容人的身材高大修长的样子。”
“然后呢?他有很高吗?”
“刚好跟名字相反……就像我一……”
原本是想尽量扯开话题的,结果一时口快又自找死路绕了回来,我自知不应该再说下
去,而筱娟看起来似乎也不想接话,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之中喝完咖啡,然后回家……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但是可以尽量早点让我知道吗?不是还有一年吗
?”在火车到站时她走了两步后回身说道,神情带着些许落漠。
或许是不期待我会有什么回应,说完后就头也不回的搭上了那班列车,我站在月台上
看着她的侧脸随着列车缓缓移动──我后悔了,没错!我是享受了一场好电影也赶在最后
跟筱娟见了面,但这都只是我单方面的选择……只因为我的扭曲跟任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非常诡异的梦。
梦里的身处在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在天边火红的太阳照映下感觉自己因为无处可躲
而非常害怕,接着似乎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似的我不停奔跑,虽然没有回头但背后寒毛直竖
的感觉告诉我就快要被追上了,然后远远的我看到一个小男孩不停东张西望好像迷了路,
此时心中涌现起一鼓狂喜,我张开双手扑了上去……
“4点……他妈的!这简单是在倒数计时嘛!”我看着自己一身冷汗有点不知所措,
呆坐了一会后还是决定直接洗个澡把满身的汗水冲掉。
接下来的几天我持续梦到那个被人追逐的梦境,梦里呈现的细节也越来越清晰,只剩
那个小男孩的脸孔始终模糊不清,还有就是一天比一天更早醒来……
“你那个梦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之前也跟你讲过,你这情况非常古怪,当年到底遇
到什么东西根本没人知道,越睡越短这个你可以当成是一种回光返照,有什么事想做就快
去做吧……”
在跟陈仔师报告过情况后,我决定开始写信……写给家人的信是还满快的,就只是承
认自己的懦弱跟一些感谢的话,但唯独写给筱娟的信我反反复复举棋不定,无法确定的是
自己到底该不该向她坦白这一切。
就这样撕了又写写了又撕,一本厚厚的信纸都快见底了,才确定了下来──只是要如
何把信交给她呢?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又没有一个可靠的中间人能托付……
其实也不是没有,北七这学期跟她修同一堂通识好像也满欣赏她的,会知道是因为他
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旁人看在眼里,也成为了嗑瓜子闲聊的题材,然后我在无意间听到而已
,果然是个北七啊!
说实在话,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好人缘,跟他一起修那门课的同班同学没人真的去闹
他,虽然以当时听到的内容来说,我很肯定他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观察著。
让北七把信交给她的计划原本进行的很顺利,但在最后一刻我踩了煞车,改了个她一
定知道的小把戏,虽然不抱期待但应该也可以顺便推北七一把……
我想我还是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会比较好,清楚坦承就算是对得起她了吗?那说穿
了也不过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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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九点半了……在北七因为浓厚的菸味暴怒冲进来开抽风机时,我提起劲来趁
机摸著墙壁走到床边……
眼睛已经看不到了,若不是全身乏力懒得开窗开抽风机,刚好制造出这个机会,说不
定计划就可能会因此失败,这计划一直到他关上房门前都还有后悔的余地,或许我应该坐
上救护车尽力延续自己的生命……
在这一天,我必须很诚恳的赞美他的脱线,在清楚听到玄关大门被关闭的声响时,代
表那个可能性已然不复存在,因为紧张感消失而松懈下来的我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了。
据说,在最后的那一刻,人的大脑会分泌大量的脑内吗啡,让人做一场这辈子最后的
美梦……
我尽量放松自己,静静的慢慢的等待那一刻到来……
不晓得过了多久,处于朦胧恍惚之中的我感觉眼前闪过许多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在快
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终于看见了……筱娟在亲友的陪伴下坐在病床上,手中抱着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的笑脸很温柔……很温柔……
(完)